《[ch美瓷]》翞坞

69、冬令时

　　又失眠了。
　　瓷微微睁眼，遣散那点在酝酿了几个小时之后依然稀薄的零星睡意，起身走到厨房，随手拿了个玻璃杯，倒了杯牛奶，放进微波炉。
　　微波炉启动和加热的嗡鸣声响起，瓷一手往后撑着，让后腰靠在一旁的大理石台面上，侧了侧头，看向窗外。
　　月亮很圆。

　　“叮”的一声，牛奶热好了。
　　瓷握着温热的玻璃杯，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
　　空调温度打得有些低，四周都是凉气，温凉的月光投在祂身上，泛着微微莹润的光泽。
　　几口热牛奶下肚，身体热起来，神经也逐渐放松。
　　瓷伸手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机，按亮屏幕，看了眼时间。
　　1:57。

　　拿着手机的手掌轮廓，以及这个数字，都慢慢和记忆中的某一幕重合。
　　原本灰白的相片逐渐显色，覆盖了眼前温吞的月白——

　　清泠泠的月色被延伸出的深灰色床单取代，瓷侧躺在床上，正微阖着眸酝酿睡意。
　　深秋的夜里偏凉，空气中的寒意很重。
　　但是被窝里，准确来说，是身后人的躯体，温暖得有些不像话。

　　祂枕在对方的臂弯里，不薄不厚的背紧贴着美利坚肌肉起伏的胸腹，身后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过来，一直暖到最末端的指尖。
　　美利坚右手握着手机，侧缘贴床，拇指点了点屏幕，显出时间——
　　1:57。
　　“你看。”声带紧贴着头顶震动，声音沙哑。

　　瓷隐约知道了对方想让自己看什么，但没出声，只是看着眼前长亮的屏幕，上面漆黑一片的锁屏壁纸，以及白色极简风格的时间数字显示。
　　伴随着这些的，还有自己背后，和心脏距离不到十公分的，另一颗心脏的规律跳动声。
　　时间数字末尾跳跃着往上增加，直到59。
　　下一秒，分钟清零。
　　1:00。

　　美国正式进入最后一个冬令时。
　　“这是今天被抹去存在痕迹的第二十五个小时。”
　　身后的声音带着沉沉的笑意。
　　瓷动了动唇，想说这只是人类主观规定的时间倒退，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但祂并没有说出口。

　　也许是因为背后的躯体实在太温暖。
　　暖到让祂在短短十几分钟内产生了浓重的睡意，仿佛对方说什么都能全盘接受。

　　“……这么珍惜的时间，跟你混在一起，浪费了。”
　　瓷阖上眸，声音里带了几分困倦的含糊。
　　美利坚挑眉：“那我可真是太荣幸了～”

　　祂觉察出怀里的人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了，伸伸胳膊把手机推到床头柜上，收回来之后摸了摸瓷摊在身前的左手。

　　美利坚摸黑找到了瓷五指分开的指根，指尖微微用力，一点一点地交叉相扣在一起。
　　两人干燥的掌心都有枪茧，互相摩擦着，表面坚硬，向下却连着柔软的血肉。
　　一如人心。

　　二零二二年十一月六日凌晨两点，美国最后一个冬令时开始，时间拨回到一个小时以前，中间那沉默的一个小时在人群的梦乡中被一笔带过，一觉醒来，仿佛从未存在。

　　那段偷来的温情，也仿佛是深秋里树林深处刮过的一阵风，除了一地落叶，再什么也没能留下。

　　但那落叶，却是金色的。
　　雀跃地，随着风，在记忆的深湖水面打着转儿。
　　永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