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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仲夏夜之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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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引诱你吗?
我會明白向你说过好话吗?我不是曾经
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你,
我不爱你,
而且也不能爱你吗?”
——莎士比亚《仲夏夜之梦》
瓷是被雨声吵醒的。
仲夏时节的夜雨总是来的又快又急,豆大的雨点砸在满院的花花草草上,发出的碰撞声像是踩着舞点的落脚的节拍。
欢快而急促,是一曲热烈的伦巴。
瓷其实不太能欣赏的来这种热烈而奔放的舞种,东方人骨子里的含蓄内敛注定祂必然更钟情于那些恬柔缓淡的古典舞。
倒也说不上是孰雅孰俗。
但这样热烈的仲夏夜雨,却一定是雅俗共赏的。
人在平静的时候思绪总是会不受控制地离散,或是飘向远方,或是回到过去。
瓷通常是后者。
好像也是在这样的仲夏雨夜。
祂和美利坚在卧室里,刚各自清理完自己,换好干净的床上用品准备睡觉。
对方从冰箱拿了罐冰可乐,坐在床边一口气灌了大半,吞咽的咕咚声落到另一半床上已经躺下的瓷耳朵里,怪不顺耳的。
祂一抬胳膊伸手按上美利坚肌肉轮廓分明的小腹,贴在胃的位置,闭着眼开口:“吃冰伤身。”
美利坚举着易拉罐的手顿了顿,没动。
祂热爱喝冰饮的感觉。
冰凉的液体进入温热的咽喉,温差在食道内急剧缩小,两者温度统一,最后流入肠胃。
感受着那股寒流在几秒内融入胸口,就好像……心头的什么地方,也在被填充着。
仿佛一直填充下去,就会满起来。
尽管祂知道那是错觉。
但还是舍不得。
瓷发觉祂动作没停,依旧闭着眼,补充道:“而且可乐杀精。”
手掌下的腹肌一紧,美利坚喝不下去了。
“fine.”
祂耸耸肩,扔掉还剩个底儿的可乐罐,左手拿起瓷放在自己小腹的掌心,捏了捏,然后放下来,起身去刷牙。
刷完牙,美利坚便关了大灯掀开被子上床,躺到瓷旁边,顺便侧过身关上头顶的灯带。
周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被体温烘暖的薄荷牙膏味儿逐渐从身侧传过来,带着凉凉的清新气,很好闻。
然后这股气息凑近,逐渐包裹住祂的全身。
窗外的蝉鸣声很大,身后人的怀抱……
等等。
思绪停顿。
温凉的雨水从屋檐上落下,冲刷过瓷伸出窗外的指根。
蝉鸣和雨声不会同时存在。
又记错了。
明明也没有多久。
但记忆就是,不受控制地逐渐模糊,从这样的细节边缘开始,逐渐风化破碎。
除了一地齑粉,最后什么也没能留下。
苏联解体后,两人之间被戏称为“蜜月期”的关系就立刻被打回原形。
祂从美利坚的大平层里搬出来,除了必要的文件资料和常用的电脑,其他什么都没带走。
听说美利坚发了一大通火。
那天下午,USA办公室抬出了一把报废的办公椅,一面电脑显示器,一本笔记本电脑,一部手机,两个花瓶,还有若干摔的不成样子的摆件装饰品。
联在第一时间瞬移到现场,噤若寒蝉地等祂发泄完,还没来得及清算损失,就被扔了张贴着密码的国际银行卡。
瓷听法兰西讲到这的时候,意料之内地没什么表示。
苏联解体,美利坚称霸,妄图进一步控制祂。
当断则断罢了,这没什么好解释的。
倒是美利坚的反应,有些过于大了。
祂想过对方反应剧烈的原因,也许是盛怒之下顾不得那么多,也许是麻烦事聚集在一起到了临爆点。
总不会是,舍不得吧。
暴怒祂脱离自己的控制,倒有可能。
祂从来都看不清祂。
美利坚行事风格太过于随性,不到最后一秒,没有人知道祂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瓷也一样。
祂能做的只有收集和综合双方所有可得的信息,推测对方所有可能的目的,做出所谓的万全之策。
然后在面对祂的时候,不要动摇,不要犹豫,保持冷静,保持稳定。
因为祂承受不起头脑一热的后果。
祂知道。
也确定。
美利坚推门进屋,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咖啡,一手往杯子里加冰块儿,另一手拿起一旁的白瓷杯,转着看了看。
三两口咖啡下肚,祂顺手把杯子冲干净放进消毒柜,犹豫两秒,把那只白瓷杯也打湿放了进去。
仿佛这样,那个白瓷杯的主人就还在。
如果瓷进门,一定会意识到,屋内物品的布局,和当初祂走时别无二致。
美利坚什么都没动。
也许只是不甘心。
祂无数次告诉自己。
凭什么祂就像是一条弃犬一般,被人扔在原地,看着瓷渐行渐远。
和祂一起,在祂的羽翼下,被祂被庇护,不好吗?
但瓷已经用行动告诉祂了。
对方拒绝得彻底。
曾经那几年的温存亲昵,如今荡然无存,全然转变成了冷言冷语和刀剑相向。
那些触碰,那些亲吻,那些拥抱,那些情动深处时的温言软语,漆黑深夜中的体温交互,潮热雨夜里的汗液长流,仿佛从未存在过。
宛如一场不为人知的盛大癔症。
一场隐匿于过去,独属于那个仲夏幻夜的美妙迷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