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手中线 ...
-
到医院兜兜转转地做了一系列的检查,还拍了两张CT,医生建议她最好留院观察,盼鸢想了想,拒绝了。
她爹知道这事得杀了她,至少在盼鸢糟糕的想象里,江陵干得出这等荒唐事。
医生无奈,只好让她之后多注意休息,尽量不要碰到伤处,必要的话,可以向学校请几天假,在家休息和观察情况,之后如果发现有什么不舒服的症状,一定要及时来医院复诊。
盼鸢手机里的钱很尴尬,不够付这些杂七杂八的费用,剩下的宁思言全给她垫了。
跟盼鸢一块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她一直垂着眉眼,消沉得像走投无路的乞讨者。宁思言陪着她坐到天色降下,最后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他说:“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一会儿我自己打个车。”盼鸢手里提着几个袋子,还有两张CT单,她勉强打起精神来,说:“今天谢谢你,钱的话,明天我到学校再还你吧。”
“医生不是建议你请假休息几天么?我可以帮你和老师说一下。”宁思言皱起眉头,忧虑地看着这个倔强的女生:“你的伤,万一有潜在风险……”
“我知道,但我觉得我还撑得住。”盼鸢打断他,说完挤出一个笑来,但纱布裹着鼻子,所以很难看出那是个笑容。
宁思言:“……”
他没再劝,只是默默送她到路口,各自上车离开。
以前她打架混个到场,其他姐妹都不会供她出来,现在校门口一战,人尽皆知,再也不会有人替她辩解了。
这次事态非同小可,蔡不凡肯定要叫家长,估计她在医院检查这段时间,他已经给江陵打过电话了。
唉。
真愁人。
盼鸢觉得江陵知道之后肯定是一顿劈头盖脸,回去路上拖着一身伤,心里七八个吊桶也在打架。
天好像真的要塌了。
实在不行,找表姐要点安慰吧。她这么想着。
门一拉开,盼鸢鬼鬼祟祟地拿眼睛往里左右侦查了番。
茶几上的四五个酒瓶都老演员了,常年杵在固定的位置。江陵半躺在沙发上,估计是喝多了在缓,一条手臂盖着眼睛。
躬身走到厨房门口,盼鸢觉得是时候了,就按往常撂挑子不干的腔调说:“爸,我今天不做饭了。”
女儿平时没少这么跟他交流,一点没起疑。
江陵动了动腿,在沙发上坐直,低头揉着酸痛的眉眼,另一只手去够茶几上的手机。
盼鸢做贼心虚地避着江陵的视线走,不敢向他展现一点受伤的痕迹。但手上的东西实在碍事又显眼,她还背了个书包,捂着肚子,行如龟爬。
江陵原本在看手机上的外卖,但听觉敏锐,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勾走了他的目光。
只见女儿正好挪到房门口,手上拎着大大小小的东西,甚至还有CT,老太太开门一样,艰难地拧着门把手。
江陵不明所以地聚起眉头,她去医院了?
盼鸢开了道门缝,心想要不还是早点坦白,卖个惨也行啊,就站定在原地,手里握着门把,酝酿半天,转身,干涩地挤出一个字:“爸。”
“……医药费,你能不能给报销啊?我明天得还给同学。”她这会儿说话,声音跟铁片剌地上了似地。
江陵看着她,眼神锐利,透出狼一样的审视。
盼鸢虎躯一震,手里的药差点掉地上,但还是故作轻松地接着说:“哦,对了,明天你可能得去学校一趟,我跟人打架了。”
听她老实交代到这儿,江陵终于在沙发上靠直了身体,整张脸面向她,缓慢的吐气中有些不耐。
光看她这狼狈德行就知道她是吃亏的那一方。
骨子里善良倔强却没什么锋芒,那张脸跟妻子长得几乎没有差别,气质却完全不一样。
盼情是外柔内刚,平时温声细语,说话做事从不打人脸,可在大事上绝不含糊,宁愿断尾求生,也不委屈求全,否则当初就不会为了女儿的抚养权跟他打将近两年的官司。
女儿却是外刚内柔的性子,至少目前给他的印象如此,三天两头跟人干架,不学习,说粗口,还抽烟,毛病一大堆,此前班主任打过两次电话来提醒,好在都没让他这个亲爹去学校罚站。江陵觉得没到要他出面的地步,那问题都不大,就一概不管。而且这事儿,他转头就忘了。
他小时候被父母管得几近窒息,学习和工作都按部就班地走。等到自己有后代了,自然不想她走上自己的老路,就丢给了教子有方的妻子管,他偶尔抽空陪一下,就算完成做爹的任务了。
但这么些年……他这羊好像放得有点太过了。
而且要命的是,他不知道妻子以前是怎么带她的。
想到这里,江陵心下一震,女儿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初中?没什么迹象。
好像只有去年接过两通班主任的电话……
房间里没开灯,傍晚的光线并不明朗,一片昏黄朦胧,江陵看着局促地站在房门前的女儿,头发有些毛躁凌乱,眉头拧成一股,脊背不自然地佝着,脸色青白,一大半还是通红的,极力忍着打架后果带来的生理性疼痛,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被她母亲惯着宠着的、昂首挺胸的小孩了。
像是后脑勺被人闷了一棍子,江陵有点分不清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各种精神冲击带来的恍惚……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早已是个父亲了。
江陵随手丢下手机,没什么语气起伏地问:“打架原因是什么?”
“……什么?”盼鸢以为自己听障了,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关心???
切,还不如直接给钱了事。
即便如此,盼鸢心里还是抑制不住地泛起一点波澜,只是转瞬,她又觉得多余,用手拖着时时难受却不能揉搓的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地道:“就……跟同学吵架,吵着吵着就动手了,我先扇的人家。”
听着女儿心虚的小声坦白,江陵眼睛一扫,粗略地整合了下她可能的伤势,脸部、腹部、鼻子……
综合下来,他认为这恐怕不是同学间的小打小闹,于是又问:“嗯,对方几个人?”
鼻子又涨又痛,万幸不再成股流下,盼鸢索性放下了手,将手上的几个袋子挂在门把手上,继续别扭地低声说:“……五六个吧,但是动手的只有我们四个。”
四个人……
看她这伤势,江陵胸腔一阵气血翻涌,一瞬间就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尤其是那张酷似她母亲的脸,应当总是用来笑的,现在却用来刺激他的愧疚。
这股火气很快就被理智碾了下去,江陵暗自握了握拳,继续问:“你只有一个人?”
盼鸢迟疑了会儿,垂着眸子点头:“嗯。”
江陵的眼神顿时有些失焦,他烦躁地抓过一个酒瓶,转念一想,又放下了,起身朝盼鸢走去。
盼鸢:“……”
看见她爹往自己这儿走,盼鸢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颇像是猎物看见了掌握着自己生杀大权的猎人,虽然他从没揍过她,最多丢两个易拉罐让她不要聒噪,但盼鸢这会儿就是很想关门。
“都伤哪儿了?”江陵拽过盼鸢的手臂扫了眼,近距离地观察了会儿,确定了自己刚才所有的初步判断。
“……”盼鸢无声吃痛,龇牙咧嘴地任由他拽了会儿,就别扭地抽了回来:“嘶!啊……”
“手臂也有?”江陵关切人的语气可不好听,干巴地像在问陌生人,留意到女儿警惕的眼神,他尽量收敛脾气,转而说:“医院的检查报告和药单给我。”
盼鸢松开其中几个袋子,诚惶诚恐地递给了他。
江陵一拿到报告,转头就走回沙发坐下了。
他看这东西能干嘛?
被江陵莫名其妙地关爱了一通,盼鸢抠着门缝目送他离去,心里咬牙,倒是给钱啊!真是的。
盼鸢回到房间,吃完内服药,又给自己外敷,像在给破损的身体缝补。白净的肚子才涂到一半,手机响了声,弹出来一条消息,是江陵的转账通知。
盼鸢随手拿起来看,眼睛都直了。
那是一个她没在手机余额里见过的数字——足够她买五百包价格十块钱的烟。
明明这个人只是难得正常了一次,履行了父亲应有的抚养义务,她却会因此感激涕零,要将他此前的漠不关心一笔勾销。盼鸢第一次觉得,她这个记吃不记打的性子也有坏处,太容易让她为别人的过错开脱。
这种冷热反差,他的救过补阙,好像显得江陵作为一个父亲也没那么烂似的。
盼鸢拧紧眉头,将手机倒扣,不让自己去看那些动摇她军心的信息。
隔天,盼鸢就领着酒鬼老爹到学校去了,所有涉事的学生和学生家长也都齐聚一堂。
各方家长的态度起初还算体面,互相认脸,暂没有拔剑相向的火药味。蔡不凡八面玲珑地周旋其中,为了维护学校声誉,打算大事化小,争取最小化这件事的影响。
只有那个揍过盼鸢的男生家长显得像个不好搞的刺头,他父亲往办公室的位子一坐,拽过自己的孩子说:“那个女学生先动的手,我们家这孩子仗义,路见不平帮一下。”
江陵挺着脊背站着,让盼鸢坐他旁边。
听到对方家长的说辞,江陵暗哼一声,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从容道来:“首先,我女儿率先动手的确有错在先,我为她的鲁莽向各位道歉。但也请各位了解一下事件的整个过程,与我女儿争吵的女学生是否存在挑衅行为?导致她情绪失控,攻击对方。其次,这是医院的各项检查报告以及伤情照片,各位可以看一看……”
江陵面无表情地将一沓单子和头、腹部CT放到桌上,摊开,校方领导和家长们觑了一眼,面上清一色地难看。
蔡不凡先去翻了翻,看到那一溜的病历描述,边过眼边叹气:“唉……这伤势……”
蔡不凡看不太懂那些专业术语,只是一些关键字眼确实吓人,他感觉挺严重的。
打人男生的母亲却抱臂坐在一旁不动声色,一挑眼皮,她打量起江陵。
这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不修边幅,衣着廉价,但目光如鹰一般锐利,仔细一看还挺有气场,还有种说不出的风度。
看来是个硬茬,估计没以往那么好对付。
男生母亲理了理思绪才优雅地站了起来,冷静地指出盼鸢的过错:“那也是你女儿先动手的,没有罪魁祸首的话,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儿了。”
“就是!就是!”楼惜弱的母亲也蹭地起立,尖声附和说:“我们家若若也伤得不轻呀,这手臂上的淤青,还有这右脸,你们看看,都肿成什么样了……”
楼惜弱也站着,先是任由她妈像玩偶一样摆弄了会儿,随即抽身挪远了些。
“这位男生的家长说到了关键点,但更重要的是,这场打架的后续发展是一对多,并且各位也能在这儿观察到彼此孩子的伤势情况,其他学生连轻伤都够不上,我女儿却是被三人群殴,她的伤口可不止是皮外伤,头部、腹部、手部、面部……”江陵演示一般依次点着盼鸢的伤处,并没触碰到她,继续说:“这些部位相继遭受外力击打,尤其是头腹,我女儿有明显的头晕、恶心等脑震荡症状,腹部CT还有少量液体渗出,这些都是潜在风险,如果之后复查,颅内和腹内情况有变,那么这个治疗过程,我想恐怕不会很简单……”
众人听完,纷纷面面相觑,交头接耳地小声商量起来。
江陵等了一会儿,才补充道:“我表述清楚了吗?”
“对伤势有什么疑问,各位可以尽管提。”
盼鸢拖着她高耸入云的鼻子,费力地仰头望了眼站在她身侧的爹。我去,他这会儿真有个当父亲的样子了。
原来昨晚他用心研究那些病历,是在想今天怎么唬住这些家长,为自己争取最低限度的处罚。
所谓‘上阵父子兵’,她这个女儿也得添把火才行。
于是她耷拉下眉头,果真挤出了两滴委屈的眼泪,连自己都觉得意外,盼鸢也不吭声,只是有意无意地抬头,偶尔扫过众人的脸。
有的家长果然被江陵的节奏给带跑了,纷纷瞅向盼鸢,见识了她那稍加修饰的惨状,不由心虚,尴尬地笑了笑,又匆匆移开了视线。
男生的母亲却没那么好被忽悠,在蔡不凡之后,她也将报告一一看完了,头脑清醒地道:“CT我都看了,综合医生报告的描述,其实没有什么明显的异常,也就是说,并不像你说的那么严重,而且头晕和恶心的症状也是可以伪装的,你女儿……现在就表现得很好。”
女人的目光移向盼鸢,眼中透出一丝拆穿的得意。
盼鸢愣住了,没想到自己精湛的演技连带着一点真情实感能被一眼洞穿,顿时有些无措。
她低下头,心想,再也不多此一举了。
江陵冷哼,唇角扬起不屑,冷漠地扫过女人精明的脸,似乎早就料到了类似的情况。
“脑部CT确实看不出明显异常,但我希望对方家长知道,脑震荡属于功能性损伤,头晕和恶心是最明显的表现。也许你没有看仔细,这些症状都记录在报告里,并且医生本就要求她住院观察,但她拒绝了。”
江陵的手搭在盼鸢身后的椅背上,极有规律地点着。
“话说到这儿,如果各位不相信我女儿的种种症状,那我们可以再检查一次,到医院做一次详细的评估,费用方面,可能就要麻烦各位了,而且她的腹部和鼻子,可不比脑部伤得轻,要是确诊的话,那我们之后的态度可就不像现在这么友好了。”
有的家长哪里懂这些,除了这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能跟他对上两句,其他人都处于禁言状态。
这拉扯的局势就像一场比赛,就派了两个人上场,谁输谁赢,基本全看这俩人。否则就听学校的处理,学校提供什么样的解决办法,他们就按什么来。
“还有,将心比心一下。”江陵还没发挥完,他面向刚才暗讽女儿的女人,略带嘲讽地说:“换作是你的儿子受了这么多伤坐在这里,你能说出一句他的痛苦都是伪装出来的吗?未免太过铁石心肠。”
“你……”
没想到这男人比她还会挑刺儿,女人目光如炬地瞪着江陵,扭掉视线,她又说:“我还是那句话,你女儿是始作俑者,而且这个打架过程我们都没看见,可能她也做了什么激怒我儿子的事,所以他才会失控,另外,学校也应当负一部分监管不当的责任。”
蔡不凡看着这些神仙打得有来有回,自己在这方面凡人一个,根本插不进一脚。
“或者我们调一下学校附近的监控?”江陵搬出这一句,步步紧逼:“看一下当天的具体情况,如果对方家长愿意观赏自己孩子围殴我女儿的场景,现在就可以提前做一下心理准备了。”
蔡不凡大感不妙,赶紧出来打圆场:“啊,双方家长请不要激动,我们的目的是协商出一个可行的结果,让大家都能接受,至于这其中的过错,各位可以私下再谈。”
他昨天为了了解当时的情况,问过一堆学生,场面真挺惨烈的,男女生力气本就悬殊,这个男生还对着盼鸢的肚子踹了好几下。光是听描述,蔡不凡就觉得疼,万一监控再被扒出来,家长们又要不依不饶地掰扯了,那他处理这件事的时间成本可就大了。
“这位男生家长。”蔡不凡晃到女人面前,搓着手说:“这个事件是发生在放学之后,学生已经自由活动了,我们校方实在难以监管到位。”
听到这儿,江陵趁机拉拢道:“这次的责任主要在学生,是围殴造成了我女儿受伤的后果。学校监管不到位,只是次要责任。”
蔡不凡点头,顺着江陵的话说:“这场意外冲突,学校确实有责任,我们不逃避,但具体情况我已经了解过了,主要责任确实在这位男同学身上,其他同学虽然也有参与,却不是造成盼鸢伤势最重的人……”
女人面沉似水地听着这些推来推去的言辞,心里一团糟。以前她也处理过类似的情况,毕竟自家儿子打人也不是一两回了,每次被叫到学校都可以轻松碾压对方,最后的处理也只是给记个过。
但他儿子这次下手确实没轻没重,并且他身上轻伤都算不上,没什么好拿来辩驳的。本来她想抓住对方先下手这个关键点,逼对方退步,现在学校为了表面公正,也来架她,而且她没想到对方家长居然是个这么脑缠的刺头,说话一套一套的,尽往她话里的漏洞钻,真是老马失蹄。
后续对方大概会索赔医药费,看这个女生的情况,伤得也不是特别严重。女人也懒得再跟江陵较劲,工作实在忙,抽不出空来对付他们这种穷人。
思索再三,女人转变态度说:“那你想怎么解决吧?”
江陵难得露出一个和颜悦色的表情,示意盼鸢站起来,徐徐说道:“向我女儿道歉,并赔偿相应的医药费即可,双方互不追究,这就是我们的诉求。”
这个结果显然是目前最好的处理了,对方也没开口讹钱,如实给而已,道歉,反正是她儿子道。
“行吧。”女人不耐烦地说,一直低头看手机,谈了这么久,一连挂了好几个电话:“联系方式留一下。”
蔡不凡最后是代两个学校表了态,因为互不追究,四中将给男生记大过,让他停课一段时间。
而其他参与的学生则警告一次,公开批评,明天一律当全校师生的面检讨。最后的最后是一些难以监测的空话,校方承诺会加强管理,此后绝不姑息。
那个全程站不像站坐不像坐的男生不得已当面给盼鸢道了歉,看起来拽得二五八万,还是被他妈按头道的。
“臭小子,回去再跟你算账。”女人恨铁不成钢地说。
男生哼了他妈一声,丢下父母,直接出了办公室。
走出校门,盼鸢小跑跟上了走在她前头的江陵,万分小心地托着自己的鼻子,在她爸身侧小声地嘀咕起来:“……其实我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她还挺抗打的,要不是自己一对多,分身乏术,她至少也能废掉一个。不过要真到了那地步,她爹要处理的情况可就更复杂了。
江陵也不说话,只看了她一眼,就捞起盼鸢一条手臂,刚好抓到了肿胀的地方。
盼鸢瞬间痛得抽手,大声吼道:“你干嘛!嘶……”
“不是不严重?”江陵哼了一声说。
“你不拽我,我能痛吗!”盼鸢抱着手臂一阵哎呦,嘶气,嫌弃地斜眼看他:“神经。”
回到家,江陵信步踱到客厅,点了一支烟,也不回头,就说了句:“做饭。”
草?他说什么?
正在厨房喝水的盼鸢差点没给自己呛死。
托亲爹的福,她这个病号头上现在全是十万个为什么,盼鸢心里刚刚重燃的敬佩与崇拜,立马在领教这句差遣之后烟消云散了。
她像头被激怒的猛兽一样,转头盯着坐在沙发上的江陵,恨不能在他身上烧出个窟窿来。
死人爹!
这几年江陵跟她互动的时间少之又少,几乎形成了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惯性。
他抬眼,发现盼鸢在冰箱门那儿站着,双肩塌得太过瞩目。
也许是终于能看见和感受到女儿的怨气了,江陵摸出手机,浏览了两下软件,才又抬头对她说:“不用了,我点两份外卖。”
“那……我要吃麻辣烫!”盼鸢往江陵的方向吃力地仰起脖子,得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点菜。
“你一身的伤……”江陵淡淡地瞥了眼她,点开一家粥铺,勉为其难地奉上一句关切:“还是喝粥吧。”
盼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