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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手中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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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么你……”
盼鸢忽然悲凉地笑了,她边笑边点头,手上默默蓄力,抓起书包又往楼惜弱脸上招呼。
谁也不逼逼了,直接干。
楼惜弱早就约了其他学校的学生,俩人正打得难舍难分,她的兄弟姐妹支援过来了。其中一个女生见楼惜弱落了下风,趁乱上去扯开盼鸢,给了她一巴掌。盼鸢顶着吃痛的右脸,不带一丝犹豫,朝对方的脸一掌劈了回去。
女生被抽急眼了,跟楼惜弱联手对付她,三个人就这么扭打在一起。盼鸢并不瘦弱,身高和楼惜弱差不多,骨架还比她大,力量也更胜一筹,二对一完全不虚,但也不占上风,打不过就拿书包发了疯地扫她们。
混战太过激烈,她的书包拉链很快就被冲开了,作业和卷子撒了一地。像提前过了高三毕业季。
眼看战况升级,围观的学生和路人也越来越多,终于有学生良心发现了,飞回学校去叫老师。
楼惜弱叫来的这堆人里有三个男的,其中一个看不下去了,在混战中钻了进来,猛地拽过盼鸢的胳膊,抬腿对着她腹部踹了出去。
两个女生手上一空,眼睁睁地看着盼鸢飞了出去,当即傻在了原地,不知所措地看了男生一眼。
盼鸢被一脚踹出好远,哪怕隔着冬衣,腹部也隐隐传来疼痛,她躬身捂了一会儿,完全凭本能暴跳而起,眼疾手快地捡起楼惜弱的书包冲了过去。
她这里头不止装了书,还常年带着根木棍防身。
盼鸢使上全部的力气,发了狠地往男生身上砸下去:“草你爹的!你什么东西也来横插一脚!”
这男生没想到盼鸢会在男女力量悬殊的情况下还手,就被捶了一下,脑袋和想法都宕机了。
盼鸢还不解气,抬腿就要来个以牙还牙,结果楼惜弱和女生上前架住了她。四条手臂夹着她的腋下拖走,楼惜弱对着盼鸢的耳朵吼道:“行了!盼鸢!你特么打够了没有!”
“放开我!楼惜弱!”盼鸢怒不可竭,早就杀红眼了,她在这俩人的禁锢下奋力挣扎,连踢带踹:“你自己带来的人,在这放什么狗屁!仗着人多了不起是吧!来啊!”
盼鸢毫不怜惜地扯着嗓子,撂完这句话,视线左右来回移动,她发现自己的正前方,站着一个人。
宁思言就在五十米外的地方,正往这里跑,他的出现是始料未及,盼鸢愣住了。
她不知道宁思言来了多久,看到了什么,一想到对方见到这么狼狈的自己,盼鸢感到铺天盖地的无助。
就像一场雨落到头上,没有任何能够给她遮掩的东西。
盼鸢想跑,像第一次见面那样。
像无数次留给他背影那样……
可是双腿却冻在原地,她连挣扎都忘了。
没人会想让喜欢的人见证自己的不堪,就在盼鸢诞生这个念头后,她看到宁思言边跑边冲她喊:“盼鸢!躲开!”
她来不及思考宁思言为什么会着急忙慌地叫她,下一秒,她就被那个男生拽走了,拎小鸡一样将她推到地上。
他用盼鸢刚才打他的书包,对准她的头全力砸了下去,一共砸了两次,还不解气地对着盼鸢的肚子补了几脚。
楼惜弱完全傻在了一边,这男生的动作太快了,她根本来不及拦。
盖头的两下,盼鸢一阵头昏脑涨,鼻子似乎有大量液体流了出来,她抹了一把,果然流血了,而且整个鼻子钝痛无比。要不是冬天穿得厚,就他这几脚的力道,足够送她进医院躺尸了。
恍惚间,宁思言已经飞到了她身边,拽开那个下死手的男生,照着对方的脸来了一拳。这一下,宁思言也用了全力,要不是看盼鸢受了伤,他今天肯定会破戒跟人干一架。
男生挨了打,还要走上前跟宁思言动手。
楼惜弱和女生赶紧上前架住了男生,尽量控制住事态的走向:“别打了!你没看见她流鼻血了吗!她要是躺医院我们就完了!”
宁思言在盼鸢身侧快速蹲下,丢下书包一顿胡乱翻找,取出纸巾帮她捂住鼻子止血,喘着气问:“……你还好吗?有没有头晕、恶心的感觉?”
确实有点眼冒金星,但盼鸢还没来得及回答,耳边就传来了一道十分熟悉的喊声。
“哎!你们是哪个学校的!!!”蔡不凡嗓门极大,方圆百里都能听见他那粗粝的音质,颠着肚子一路跑过来。
见状不妙,楼惜弱往身边一瞥,慌张地催促这帮兄弟姐妹道:“快走!别让我们教导主任看见你们!”
“跑得掉吗?”宁思言寒浸浸地说,他抬头看了眼楼惜弱,不怒自威:“他们穿着四中的校服。”
楼惜弱从未见过这样的宁思言,情绪深不见底,被他的眼神冻得浑身一抖,站在原地成了个木桩。
宁思言目光冰冷地扫过这几个动过手的人,只一眼,就将他们的脸记住了。
几人听进了楼惜弱的话,吓得扭头就跑,不一会儿散就没影了。
蔡主任紧赶慢赶,还是扑了个空,看见是几个熟面孔,并不意外,直到他看见宁思言也在……
他本来在校门口跟学生讲话,突然有个女同学跑回来,告诉他有人在学校附近打架,一来就看见这场面了。
“啧,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他话还没说完,就注意到了坐在地上的盼鸢,表情十分痛苦,接着,宁思言说:“主任,盼鸢可能被打伤了头部,我先带她去医院。”
楼惜弱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围观人群里有个之前跟盼鸢交好的姐妹,混战一结束,就走上前帮她收拾一地的卷子和作业。
“小鸢……”她喊了声,将装好的书包递到了盼鸢面前。
宁思言伸手接过,跟盼鸢异口同声地说了声:“谢谢。”
“地上凉,先起来。”宁思言小心地扶起盼鸢,十分顾及她的伤势,保证自己能够成为她倚仗的同时,保持一定的距离。
自从挨了俩书包,盼鸢整个人云里雾里的,眼中如同焚烧过后留下的灰烬。不知怎么地,刚才打架吃亏也没觉得怎么样,宁思言一搀她,两道眼泪就下来了。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臆想中的自己,会痛痛快快地报仇雪恨,可是刚才她却像个胆小鬼一样缩了起来,任人宰割。
头还在晕胀,盼鸢哭着问:“我会得脑震荡吗?”
“去医院检查就知道了。”宁思言尽量冷静地说,抽出新的干净纸巾,默默给她擦眼泪。
这里本来就是学校附近的路口,车来人往,宁思言带她走了一段距离,就掏出手机打了网约车。
打完车,抬头,宁思言温声问她:“还很难受吗?”
“你……”盼鸢声如蚊蝇,并不回答他的提问。
脸颊的疼痛还没散去,因为恐惧宁思言刷新对她的看法,一股羞耻就烧起来了,现在整张脸又辣又痛,刺激到了极点:“你都看到了吗?”
这种混乱的场景回忆极易激起人的负面情绪,宁思言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压抑什么,如实说:“没有,我来的时候,你被她们架住了,我看见那个男生朝你走过去,想阻止,但是没来得及……”
“没关系。”盼鸢全程低着头,默了一秒,她小声地说:“你不来我也不会分神。”
宁思言:“……”
她的语气没有一点抱怨的意思,更像是在诉说心事。
宁思言自嘲地笑了下,又细心地给她擦起眼泪。
“那我刚才不该来的,不然你就不会多挨这几下了,但是我担心你,又不能不来。”
这下轮到盼鸢沉默了。她没想到宁思言会在这儿打一个直球。不过他们之间好像从没有刻意遮掩过什么,只是心照不宣地待在一块。
谁都不越界。
盼鸢不敢再追问下去了,索性又转移了话题:“我又打架了,你会讨厌我吗?”
“……”
宁思言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她,神情淡淡地替她换掉了堵住鼻血的纸巾。
血淋淋的一团,他也不怕脏,就那么握在手里。
干燥的纸巾重新捂上盼鸢的鼻子,宁思言才低头压紧声线道:“你下手可以再狠一点儿。”
盼鸢在错愕中抬头,起猛了,忘了自己现在是个病号,自找晕眩,脚一软,差点倒宁思言怀里:“我……”
我去。
她把震惊放心里消化了,低声嘀咕起来:“你,你不是讨厌我打架吗?怎么还让我揍狠一点儿啊?”
宁思言望着盼鸢垂下的侧脸,睫毛扇动的弧度几乎微不可见,唇角一直向下抿着。他以前总觉得她像头无忧无虑的小鹿,万事万物对她来说,好像没有什么是一顿横冲直撞解决不了的。
可自从她靠近了自己,烦恼似乎就纷至沓来了,现在还真的被折腾成了个受伤的小动物。他心里隐隐地不是滋味,却说不上来,这具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酝酿许久,宁思言郑重地说:“我不认为你会是那个主动挑事的人,既然你选择了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
盼鸢:“……”
她实在不忍心拆宁思言的台,事实在嘴边憋了会儿,还是坦白从宽了:“其实……是我先动的手。”
宁思言却一点也不惊讶,好像早知如此似地,语气仍旧温和冷静:“嗯,那我更愿意相信,是你受了委屈。”
“……你们,你们学霸都这么会安慰人吗?”盼鸢咕哝完,抬眼觑他,想从宁思言眼里找到撒谎的证据。
可惜没有。
或者她看不出来。
宁思言低笑,摇了下头,与她对视着:“有根据,综合之前楼惜弱的言行,她一旦再做出越界的事,你也很难再忍受吧?”
盼鸢低音闷声:“嗯。”
“而且。”停顿一秒,宁思言才说:“关于你的一些谣言已经传到我们班来了。”
盼鸢:“……”
他当时光看盼鸢的背影就知道她有多炸毛,步子很快,却又故意跟楼惜弱保持着距离,就像冰山触礁,一旦碰撞,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听完宁思言的意外透露,盼鸢对着楼惜弱又一阵暗骂,这婊子用得着做这么绝吗?
在自己班说说得了,一班跟她们隔着楼层,谣言飞上去对她能有什么坏处?
直到宁思言在她耳边下结论,低语:“所以放心,我不会讨厌你。”
“……嗯。”盼鸢的两颊至今烧得慌,而且越烧越旺。
宁思言似乎总是无条件地信任自己。不管他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好像都会根据他对自己的了解,去想真正的她是怎样的,不会因为外力而动摇。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天天都觉得压抑,只有跟宁思言在一起才会觉得平静、放松。
在宁思言用目光和语言构筑的世界里,这是一个没有争议、全然接纳她好坏的地方。
盼鸢挪了挪鞋底,近乎失神地说:“你就那么……”
她话音未落,一辆黑色大众停在了他们跟前。司机快速摇下车窗,向他们确认乘客信息。
护送盼鸢上了车,宁思言确认了一遍医院地址,才继续追问她:“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说。”盼鸢本来不想再继续了,但又觉得话说一半不太好,也好奇答案:“……你就那么相信我吗?”
“嗯,因为你值得信任。”宁思言也不遮掩,将两个人的书包拢紧,继续说:“而且相信别人,也是相信自己的一种表现。”
也是。
盼鸢心想,他总不能说自己眼光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