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关系》二束三文

4、交朋友

　　“许长安，可以起床了。”周峋轻轻推了他的背两下。
　　“好。”许长安在床上扭扭扭身子，懒懒地抬起双手伸了个懒腰，舒服地哼了一声。

　　周峋拿着课本推开门，坐在门前的小凳子上。淡淡的月光照在小男孩乌黑茂密的头发上，落在他正在翻动的课本上。一切格外宁静而又美好。

　　大山的清晨，空气中泥土的芳香、树木间的水汽杂糅在一起，潮湿但不黏腻，周峋深深嗅了嗅。

　　许长安看到桌上的牙刷杯里满满的水，顿了下。他端着牙刷杯从周峋前面走过，拖着慵懒地步伐走出门。小小地含了一口水，准备刷牙。

　　‘水是温的！’
　　许长安抬起眼，目光瞬间变亮，看向周峋。

　　“周峋，你去烧水啦？”许长安有些惊讶，但多的是感动。

　　“嗯。”周峋没有抬起头，在认真地看着书，淡淡地回答到。

　　许长安刷完牙没有进屋，走到周峋前面蹲了下来。

　　“我很坚强的，不怕疼。”许长安眼神坚定。他不想周峋那么早起还去烧水，不想他辛苦。

　　“没觉得你不坚强，换牙本来就疼。”周峋抬起头，看着他说。

　　许长安起身点点头，“嘿嘿嘿”笑了几声。心里暖暖的。

　　周峋还记得换第一颗牙。他的门牙开始松动，他只以为是自己生病了，晚上他还梦见了妈妈。在梦里，他哭着和杨雯说‘妈妈，我想你了，我要来找你了。’杨雯紧紧抱着他，说‘小峋，别来，这边冷。’

　　周峋醒过来时，半个枕头湿了。

　　后来，周建博一个巴掌重重地打在他的脸上。他的第一颗牙掉了。他抿着嘴，血腥味在嘴巴里散开，让人有些想吐。

　　周建博坐回麻将桌打麻将，周峋走到门外把嘴里的血和牙齿吐掉。

　　许长安双手搭在课桌上，小脸放在手上，手连带着身子慢慢向周峋那边斜过去，“周峋，你说吃唐僧肉真的可以长生不老吗？如果是真的，你想吃吗？”。

　　下课了周峋还是坐地端正，侧过头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就算是真的，我觉得我也不想吃了。”许长安嘟囔着，也不在乎周峋刚刚没有回答他。

　　“我可以认你当大哥吗？”前桌转过身面向周峋，小心翼翼地说。还时不时瞟一眼周峋，生怕他拒绝。

　　前桌叫王燃，长的胖胖的，笑起来很可爱，眼睛眯成一条缝。那天周峋捡起石头砸向张天时，他恰巧看见。在心里默默为周峋鼓掌，并下定决心，要认周峋当大哥。

　　许长安一听，皱起眉头，托起脸，疑惑地看向王燃。

　　“不行。”许长安直接地说。

　　“为什么？不对啊，我又不是问你。”王燃疑惑地说。

　　“因为他先是我的朋友啊，要我同意才可以。所以你要先问我。”许长安语气很坚定。

　　“是你不对，他可以自己决定要不要交朋友。我有很多朋友，我都是自己决定呀。”王燃边说眼睛边滴溜滴溜转不停。
　　“可是我只有他一个朋友。”许长安若有所思地回答到。

　　小小的许长安就是这样认为的，他觉得他要交新朋友肯定也会先问周峋，周峋不同意他就不交了。他不知道王燃说得对不对，一直到上课了五分钟，许长安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很多年以后遇到王燃，王燃说起这件事，回忆浮现，许长安突然觉得很好笑，王燃就呆呆地看着他，笑着笑着就泪流满面……
　　原来那么早就对他有占有欲了啊……

　　许长安猛地坐直，目视黑板。

　　周峋用铅笔轻轻敲了一下许长安的手指后，说：“别分神，上课。”

　　‘叮玲玲…’下课铃响。

　　许长安缓缓伸出手指，纠结地戳了戳王燃的背，垂着眼说：“好吧，我同意了。”

　　王燃马上转回头，“大哥请受小弟一拜。”说着比了个作揖的手势。

　　周峋身子使劲往后靠了靠。

　　“不是大哥。”周峋冷冷地说。

　　“是朋友。”许长安接。

　　“嘿嘿嘿，好，是朋友。”王燃乐呵呵地说。

　　树叶还没有变黄，山里的秋天已经开始变凉。

　　夜里，周峋把两床被子叠在一起。

　　许长安伸手捏了捏周峋的手心。

　　“没睡着吗？”

　　“就算你有了其他朋友，我也要是你最好的朋友，好吗？”许长安怯怯地问。

　　“当然。”周峋用了点力，回捏了一下许长安的手。

　　可惜夜里太黑，看不见周峋满带笑意的眼睛。

　　这晚周峋梦见了唐僧，但他不记得他有没有吃唐僧肉。许长安也梦见了唐僧。

　　“我和你去倒垃圾吧。”看周峋在拖地，许长安对着王燃说。

　　开学三周，同学们之间也熟络起来。今天轮到许长安他们四人小组打扫卫生。

　　两个人就一人提着垃圾桶的一边，向垃圾池走去。

　　“你看过连环画吗？”王燃问。

　　“看过看过，不过我只有一本。”提起连环画，许长安马上来了兴趣，两眼放光。

　　“嘿嘿，我家有三本呢。我下次来读书我带给你看看啊。”又紧接着说，“不过一次只能带一本。”说完还一只手拍拍胸脯。

　　“真的吗？你真是太好了！”许长安开心地说。“可以借周峋看看嘛，他也可爱看了。”许长安想起周峋看西游记时专心致志地样子。

　　“可以，他可是我大哥呢。”

　　要是知道后来会发生，王燃在镇上读书的姐姐回家，发现自己心爱的书不见了，还是三本，然后大杀到天山小学，给王燃暴打一顿这件事。他当时也不会那么高兴王燃借他书了。

　　当然，发生这样的事许长安心里对王燃还是有点小愧疚的。

　　“哟，落单了啊你。”刚到垃圾池，耳边就传来张天的声音。

　　“今天我一定把你打得屁滚尿流。”张天把右手拿着的木棍提起来，往左手轻轻拍两下。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弟。

　　“小胖，你快跑。”许长安怕他们误伤了王燃，声音很小，还有点不明显的颤抖。

　　“跑什么跑啊。”王燃颤抖着说。

　　张天使劲一脚把许长安踢进垃圾池。王燃见状，毫不犹豫地跳进垃圾池想去拉他。

　　周峋拖完地，撇了一眼教室门口，垃圾桶不见了。

　　慌张地拉了下旁边正在扫地的值日生，“看见许长安了吗？”语速很快很急。
　　值日生马上摇摇头。

　　周峋抢过值日生手上提着的铁垃圾铲，迅速冲出教室，只留下一阵风。

　　值日生还没有反应过来，周峋就不见了身影。呆呆站在原地。

　　周峋喘着气，冲到垃圾池旁边。

　　垃圾池旁只站着张天一个人，他的两个小弟被命令去垃圾池里面把许长安拉上来，垃圾池太臭，不方便他打。

　　周峋举起垃圾铲狠狠向下砸去。

　　张天背对着周峋，刚好向前一步。‘砰！’一大声，垃圾铲砸向地面，铁皮逆着力的方向微微卷起，地面上留下深红色铁锈的痕迹。

　　许长安瞪大眼睛看着。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如果张天没有退后一步，或许张天的生命就将结束在这一天。

　　张天愣在原地，他的两个小弟把许长安和王燃拉上来。大家都沉默着，还没有刚才的事中回过神。

　　直到垃圾池的臭味直冲天灵。

　　周峋顿了顿，“走吧。”对他俩说。

　　张天和他的小弟都已经离开了。

　　这件事之后，张天对外声称‘大人有大量’，表示不再和周峋计较。从此再也没有找过许长安的麻烦。

　　周峋的‘勇猛’也在天山小学流传不断，没有人再敢欺负许长安，当然也包括王燃。王燃对周峋的仰慕钦佩之心更上一个台阶。

　　下午他们三个和老师请了假。两人负责洗澡，一人负责烧水。

　　周峋一起生了三个小灶的火，三个人的小水壶放在上面，水涨得‘扑腾扑腾’地响着。

　　周峋先提着一个水壶去了王燃的小木屋，放在门口。说“你先用，不够我再去烧。”，然后又去小厨房提了剩下的两壶水。把灶火熄灭。

　　天山小学的孩子洗澡都是用桶，小的时候就蹲在桶里，长大了，蹲不下了就站在里面，浇水在身上。

　　调好水温，许长安脱、光衣服。蹲进小桶里。他皮肤很白，微微泛红。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周峋。

　　“水烫吗？”周峋看他一眼，走过来又伸手到水里试试水温。

　　许长安摇摇头。

　　周峋转身去拿他脱下的衣服，要去井边洗。

　　许长安马上从桶里伸出手，温热潮湿的小手附在周峋的手臂上，水顺着许长安的关节‘滴答滴答’底落。

　　他缓缓开口“以后别这样了。”

　　“吓到你了吗？”周峋垂眼问。

　　许长安摇摇头，“担心你。”

　　“嗯，不会了。”周峋说完拿起许长安的衣服出了门。路过山坡下王燃的小木屋时，敲了敲门，“水够吗？还要热水吗？”问到。

　　“不要啦。”王燃的声音从门里传来。他怎么敢认‘大哥’给他烧水呢。

　　王燃还没有彻底从刚刚惊险地一幕中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