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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已修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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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王经汝说明自己可做人证后,堂下的谈论就更加激烈了,京兆衙门解决的都是百姓的案件,还从未听说哪位官爷亲自下场作证的,一时间就算不知晓其中厉害关系的人也纷纷讨论起来。
柳落虽然并不清楚大裕国的律法规矩,但毕竟王经汝是张谦身边的老搭档了,他这样官不官,人证不人证的位置,难免会影响张谦对此事的判断。
于是柳落特意高声提醒,“民女不知,我大裕国的证人难道是坐于审案大人的下首吗?”
“自然不是,既做了证人,你便到堂下一同受审吧。”张谦当然明白柳落的意思,于是就顺着她的意思,让王经汝到堂前问话。
“这”王经汝面色有些踌躇,但看着张大人一脸不容置喙的样子,知道自己是无法躲过了,终是叹了口气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笔,站到堂前,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下官也不愿看到有人受屈,便做一回证人吧。”
“既然如此,刘心花,你可是要状告四方院老板沈九恶意欺骗,调换契纸致你母女分离?”张谦目光炯炯地盯着刘心花,朗声问道。
“是,还请青天大老爷做主。”刘心花见王主簿都亲自为自己作证了,还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气势一下便足了起来,一改方才还有些怯懦的模样,装模作样的磕了几个头,就又开始低声抽泣,抹起眼泪来。
“那契纸可有带来?”见柳落从怀中掏出,张谦示意一旁的衙差呈上来,仔细查看了一番,并未看出任何不妥,契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卖身契,金额一百两,还摁了手印,于是张谦将目光转向刘心花,正色道,“你不识字?”
“民妇不识。”刘心花回道,说完低下头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都是王主簿费心在替民妇看契纸的。”
刘心花也不傻,自己在四方院门口那番做派此时已经没有用了,只有将这王主簿与这事紧紧地扯在一起,这事才好解决。
“王经汝,那你看到本官手中这张契纸时,可发现有何不妥?”张谦又转问王经汝。
“禀大人,这契纸明面上并无不妥,当日要不是下官在场,今日恐也要被其骗过去了。这黑商心思缜密,知道直接在原契纸上动手脚容易被揭穿,就直接换了一张。当日书写这契纸的,并非堂上这位九老板,而是一位叫李花儿的姑娘,若是在下没记错的话,这位姑娘写的‘工’字最后落笔时习惯上提,与其他人都不同,这样的习惯若非亲眼所见,在下是不可能知道的,大人可以查证一番。”
王经汝这一番话倒是让柳落意外,他倒是心细,这些日子四方院招工,到现在门上还贴着明晃晃的招工告示,不愧是多年的文书官职,对文字特点倒是敏感得很,想必是方才在四方院门前就注意到了花儿写字的特点,倒是小看他了。
“来人,传李花儿,再去取一些有她笔迹的书信来。”张谦道。
“大人不必去传了,民女在。”花儿的声音自人群中传来,随后便见她安抚似地拍了拍身旁小霜的脑袋,从人群中走出,跪于堂下,“启禀大人,四方院近日招工,民女身上就带着些告示,可做比对。但民女对天发誓,当日确实并未书写过工契,不过这招工告示就贴在门口显眼处,不知王主簿刚刚是否看到?”
柳落没想到花儿三人竟过来了,原本还想着马上就要过年了,小霜也好不容易养得开朗些了,就不让他们趟这趟浑水了。不过如此也好,既然这四方院搬到了京城,也该让他们见识见识这官场人心的弯弯绕绕。
说起来花儿倒是聪明,没有直接言说王经汝是看到门口的招工告示才出口污蔑,而是给在场的众人提供了一个思路。
“呈上来。”
张谦看了眼衙差呈上来的招工告示,认真做了比对,确如王经汝所说,这“工”字的书写方式与他人不同,但是李花儿言下之意,明显就是在说王经汝是因为看到告示这才注意到她写字特点的,于是看向李花儿开口,“当日在场时就你们几人吗?你可还有人证?”
“民女并无人证。”花儿声音略有些低沉,抬眸看了眼柳落,却见她低垂着眉眼,让人有些看不出神色,自己当日被摆了一道,这既没人证,唯一的物证还成了污蔑四方院的把柄,虽然主子在苏州时算无遗策,可毕竟这是在京城,又涉及官员,虽只是个小官,但却是堂上这位主审大人的左右手,眼下这个状态不知是否能顺利解决。
衙外看热闹的众人见她们这边没了证据,又以为这般表现是有些心虚害怕了,一时间众说纷纭,有说四方院或许是被冤枉的,苦于找不到证据,也有说商人本就奸滑,尤其是这种还算有些资产的商人,多半是设计害了那可怜的妇人一家。
门外谈论声渐大,张谦微眯着眼看着堂下的沈九,这九老板派来的人称有办法证明王经汝立身不正,收取多人的贿赂。可眼看着她此刻不但没法证明,甚至还有些自身难保的模样。
若她接下来还无法拿出证据,那王经汝的言论可信度就高了,只怕这九老板是要自打脸了。
柳落看衙门外愤慨的人似乎都要扔烂菜叶了,又看了看堂上的刘心花和王经汝二人仿若胜利在望的神情,知道时机已经差不多了,是时候趁机为四方院做一波宣传了,于是高声道,“人证没有,但民女这里还有一份关键的物证。”
听到柳落说有物证,众人又开始议论起来。
“哦?是何物证,可否证明四方院并未更换契纸?”张谦询问道。
柳落刻意将声音提高,目的是让门外众人能够清晰地听到她将要说的话,“回禀大人,并非如此,民女这物证是证明这王主簿与这位夫人暗中勾结,意图迫使四方院以财免灾。”
“你瞎说,我与王大人只是在签契约那日才见过一面,你不能因为大人出来作证,就随意污蔑好人!”刘心花听闻,心中大骇,如果不是有衙差阻拦,都要伸手扑过去撕扯柳落。
王经汝虽心中一惊,但却依旧稳住神色,看着没有丝毫变化,语气也十分平稳,只是冷哼了一声,不屑道,“该是怎样的便是怎样的,姑娘也不必情急之下胡乱攀咬。”
“主簿大人有些着急了吧,既没有勾结,何不先看看是何证据,再行反驳。”柳落神色淡淡,语气有些讽刺地反问。
看见柳落居然敢跟王主簿叫板,还一副笃定的样子,在一旁一直有些吵吵嚷嚷的刘心花立刻闭了嘴。
“沈九,不要再故弄玄虚,有何证据直接拿出来便是。”张谦正色的看着柳落,心里却想着,这姑娘真沉得住气,这证据若拿不出来,那就是诬陷朝廷命官,只怕会罪加一等。
“自然是……”柳落斜睨着王经汝,观察着他的反应,“王大人存在周记钱庄的银子了。”
王经汝听到周记钱庄,神色有一瞬的不自然,却又很快恢复,想来是那日前往钱庄被这女人看到了,顺势猜测了一番,不过,自己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查到。
“钱庄的银子如何证明?”张谦问。
“大人有所不知,这每一笔经过四方院的银子,四方院都会做个标记,此标记只有四方院的人知道,当日交给刘夫人的一百两银子上面,应该也有记号,若是所料不错的话,王大人当日应该在周记钱庄存了一笔五十两的账目。钱庄所用现银不多,那笔银子应该还在,只需取出那五十两,就能看出是否是四方院交给刘夫人的那笔。”
话音刚落,刘心花本就因为劣质脂粉而有些刷白的脸,变得更加惨白。因为自己当日交给王主簿的银子确实是五十两,这一查,肯定要露馅啊。
“去传周记钱庄京城分号的掌柜,让他取王经汝的账目过来。”张谦将一个衙差招上前来,吩咐道。
王经汝原本略带慌乱的神色,在听到这句话后,忽然就镇定下来,柳落瞥见他的神色,面纱下的嘴角扬起一个笑容,“慢着”
“张大人吩咐错了,不是取王大人的账目,而是取王大人乡下侄子,王全乡的账目。”柳落故意拖长尾音,像看戏一般看着王经汝的神色来回变化。
“公堂之上,岂能由你如此胡闹!”王经汝面色铁青,厉喝一声,又转为恭敬的朝着张谦道,“大人,此事与卑职的小侄有何关系?这翻查他人私账,怕是不妥”
“既然与查清本案相关,按照律法他理应配合。”还不等柳落说话,张谦就已经驳了王经汝所言,继续道,“来人,去请周记钱庄的掌柜。”
看到张谦这番坚定的样子,王经汝惊慌失措,连忙叫住了准备前去寻人的衙差,脱口而出,“别去了,下官认罪,下官认罪,是下官勾结了刘妇,意图栽赃四方院,换取些钱财。”
此话一出,无论是围观的众人还是张谦皆是一愣,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直接认罪了,眼下围观审案的百姓们议论声甚至都有些盖过了堂内的声音。
见王经汝认罪,刘心花被吓的迅速跪到地上,大声哭喊着认罪,一时间议论声四起,哭喊声不断,场面逐渐有些不受控制,张谦无奈,猛得拍下惊堂木,喝到,“寂静”,众人一惊,交谈声顿止,忽然静得可怕,好似落针可闻。
“王经汝,你可是确定认罪?”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张谦的话似乎都带着些回音。
王经汝此刻已经低身伏在了地上,只重复地喃喃道,“下官认罪,下官认罪。”
花儿也是一阵疑惑,当初那百两银子,是自己亲手从钱庄取出来放到四方院的,直到交给小霜的母亲,那银子都没被别人碰过,自然是不存在什么记号的,怎么主子这般一说,那主簿就主动认罪了呢。
“既如此,你便将事情交代清楚吧。”张谦恨铁不成钢般地看了眼跪在堂下之人,恨不得上前将人打醒,与自己搭档多年的人,一起为百姓办过不少案子,当初也是个一腔热血的好官,怎么会做出如此令人不齿的事来。
王经汝叹息一声,事已至此,便将如何与刘妇联系,又是如何勾结一事缓缓道来,本就是真事,如今复述起来自然简单,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将事情交代清楚了。
随着王经汝的交代,刘心花的头越来越低,身体也抖得如同筛糠一般,两眼一闭竟晕了过去。
王经汝交代之事严丝合缝,并无任何错漏,如今事情已经明了,张谦将案上的令签一扔,判了刘妇狱刑,至于王经汝因涉及朝廷官员,需等待上报,交由刑部审判,于是便压下候审。
柳落无罪,自然就被释放了,只是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被衙差压着的王经汝问道,“九老板,既然你的冤屈已经洗清,在下有一问,还望你能回答,你是如何得知的?”
柳落知道他是在问自己如何得知王全乡的账户的,心中冷笑,冤屈洗清靠的可是我自己,这消息可是我辛辛苦苦攒的积分跟系统换的。
不过正愁没机会打广告了,他倒是递了个枕头,随即柳落趁着人群还未散去,高声道,“我四方院消息渠道甚广,在苏州已有声名,如今虽初到京城,却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和手段,若是来做生意,四方院自然拱手相迎,可若是来找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