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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已修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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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地界,天子脚下,这商家居然还敢如此目无王法,就该将她入大狱,以免祸害他人。”
“哎,那老板也不说话,尚不知真实情况,不好说呀。”
“怎么不好说,若真是受了冤枉,为何不辩白,还坐在那里,我看是做贼心虚。”
“那倒是……”
门外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众人七嘴八舌都在讨论此事,柳落却无一丝慌乱,目光缓缓地落在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后方的那个身着绿色官袍的男子身上。
两人目光对视,柳落眸光一闪,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这出戏之前一直是他们那边在唱,如今也该轮到自己唱一唱了,这才精彩不是吗。
眼下群情激愤,门外的百姓一个劲叫嚷着要将不良商家绳之以法,成全妇人的爱女之情,那主簿见柳落年纪不大还是个女子,又迟迟未开口,自以为是柳落没见过这等场面,已经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就决定再将人抓入狱中关起来吓一吓,以图更多的银钱。于是立马摆出一副为民请命的模样,“本官乃京兆衙门的主簿,王经汝,当日正是本官处理的他二人文契一事,可做人证,这妇人之女与这四方院的契约的确是工契没错,今日本官定会将这无良之人绳之以法,给大家一个说法。”
说着,就抬手示意身后的衙差上前拿人,几人听命持刀上前,正欲进门,却被拦下。
“住手,发生何事?为何不禀告本官?”人群外传来一个严肃的声音。
众人闻声转头,只见京兆尹大人独自一人站在人群后面,有认出来人身份者迅速跪下行礼,其余百姓见状,就算并不认识,也跟着一起跪下。
当日在得知花儿吃了亏之后,自己就留了个心眼,私下里让果儿查了一下京兆衙门的情况,又用系统查了一下小霜父母是如何搭上那主簿,又是如何勾结在一起的。
根据果儿前一日递给自己的消息,这京兆尹大人名唤张谦,已经年近五十了,为官清廉,深受京城百姓爱戴,京城附近的治安维持的不错,近些年几乎没有大案发生,判案公正严明,少有陈案积累,不过这人为官二十载却毫无升迁的迹象。
此人政绩不错,官声也好,多年不升那就只能有一个原因,此人为官正直却死板,不与其他官员做人情往来,说不定还得罪了什么人,升迁自然无望。
于是收到消息的当晚柳落就悄悄用系统查探了一下,张谦正如自己所料,确实是被上面刻意打压了,那么如此一来,自己揭发主簿的所作所为就有了人选。
那主簿见京兆尹大人过来了,暗暗啐了一口,未见有人去报官,这老匹夫怎的就过来了,似他这般牛脾气怕是要横生枝节。不过这主簿虽然心里是这般想的,动作却十分恭敬,快步上前作揖行礼,“大人,在下听人来报,说是有黑店强行扣人做工,见您不在府上,这才先带着人过来看看。”
说着便要向张大人解释刚刚发生的事情,谁知刚开了个头,就被张大人打断了,“本官已在人群后站了多时了,事情如何已然知晓,既有纠纷,那就都押回京兆衙门吧。”
张谦仔细打量着眼前恭敬的王经汝,自己与他搭档已有一十三年了,他向来做事低调沉稳,自己吩咐下去的事情也从未出过什么岔子,纵然会瞒着自己私下处理一些纠纷,可一直以来处事还算公正,自己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
张大人将目光转向柳落,所料不错的话,这人便是来人所说的九老板了吧,自己也曾有所耳闻,说这苏州出了个四方院,而这四方院的主事人九老板八面玲珑,消息甚广,且从无错漏,所以尽管王经汝是自己多年信任的手下,却还是在听到来人所说之事时,忍不住产生了怀疑。
“大人,当日就是下官解决的此事,证据确凿,没什么疑议,且这双方都已在场,不若就在此地尽快解决,也省得耽误了大人您的时间。”王经汝听到张谦不听自己解释,且想要将此事搬上公堂,顿时有些着急,这事本就不经查,自己也没做好善后,还不知那妇人对上张谦能不能撑住。
“王主簿何必如此急切?”柳落移步上前,言语间意有所指,又转身向张谦行礼,“张大人,民女愿与他二人对簿公堂,自证清白。”
“既然被控告的一方愿意,想必这苦主也没什么意见,本官也不怕浪费时间,此地距离京兆衙门不远,那便随本官一起去吧。”
张谦说完,王经汝还欲说些什么,却见张谦挥手打断,眼神隐隐有些不悦,便止住了话头,转身向衙差吩咐了几句,就跟了上去。
那妇人见状,顿时慌了神,自己也听说过京兆尹大人的名声,如今这位大人插手,不知这王主簿还能不能……,想着就抬起头望向了主簿,看到他仅仅闪过一瞬的不耐,还像自己递了个眼神。妇人心里稍微安定了下来,想必王大人已有对策,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了,那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后果,这才跟在衙差身后往京兆衙门走去。
柳落冷眼看着几人,随后又朝果儿简单交代两句,只叫他领上花儿和小霜,带上契纸稍后跟过来,便迈步跟了上去。
……
京兆衙门审案原本就会有不少人围观,如今又是在街上就闹开的,人群浩浩荡荡地跟在柳落等人身后,将府衙外围的是里三层外三层。
衙差肃立在旁,衙门内十分肃静,门外的喧闹声丝毫没有影响到里面的气氛。
“堂下何人?何事冤屈?”张谦坐于‘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下,神情严肃,高声问道。
那妇人并未上过公堂,就是上次也只是在偏厅调解,头一次面对这样的氛围,心里惴惴不安,目光闪烁地打量着四周,听到张谦的问话,这才恍然回神赶紧跪下,断断续续地哭泣道,“拜见青天大老爷,大人可一定要为民妇做主啊,我可怜的女儿哟。”
“让你陈述冤屈,不是让你一味的哭哭啼啼,究竟怎样本官自会判断。”张谦一拍手中的惊堂木,语气十分严肃。
那妇人被惊堂木一惊,急忙收住哭声,见张谦盯着自己,又继续答道,“民妇刘心花,京城外西柳镇人氏,有一女儿名叫小霜,前些日子四方院的人找到民妇,说是有一份工可以让小女来做,月钱……”
说到这,女人心虚地瞥了眼坐在张谦身旁正执笔记录的王主簿,却被瞪了回来,只好低下头继续道,“月钱,月钱百两。”
柳落目光缓缓落到小霜母亲身上,百两月钱可真敢说啊,这下舆论恐怕站不住脚了吧,倒是要看看这之后还怎么圆。
果然,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一阵唏嘘声,随后便传来阵阵议论声。
“天呐,月钱百两?什么工作能有这么高的报酬?”
“我家侄女在广临候府中当值,还是清乐郡主身边的贴身丫鬟,月钱也才三钱银子,就算加上主子的赏赐,一月最多也就一二两了,这老板看着年纪不大,也就是个商户,院子也不大,怎么可能给这么多工钱。”
“如此说来,卖身契岂不是更加合理。”
“对呀,就是卖身契还多了些。”
“也不一定,主簿大人方才不是说他能作证吗?”
“……”
听着门外百姓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张谦并未做声,只是心中也隐隐怀疑,示意妇人继续。
女人显然也听到了种种议论,面色一慌,有些沉不住气,频频地看向王主簿的方向,直到王主簿投过来一个放心的眼神,这才梗着脖子继续道,“日前这四方院已付了一个月的月钱,如今超过日期,孩子爹又病倒了,这才……”
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直接像是含在嘴里,细如蚊蝇。
“既如此,四方院老板何在?”虽说已然明了堂下那位戴着面纱的女子就是四方院老板,但张谦还是按规矩询问道。
“民女沈九,就是四方院的老板。”柳落出声道。
张谦询问,“刘心花所言,你可认?”
“民女不认,这位夫人原本就是要卖女,我四方院是经牙行交付五十两纹银,将其女小霜买下,自认出价公道,并未苛待对方。可收到银子后几日,这位夫人许是觉得要价低了,又私下毁约,拒不交出小霜的籍契,我四方院无奈,这才又签下了百两身契。”柳落言语间直指刘心花毁约。
“胡说,我家中殷实,怎会卖女,当时只是听说牙行此次送去的府邸乃是高门大户,俗话说‘宁娶大家奴,不娶小家女’,为人父母的总是要替儿女着想,不过是想让女儿见见世面罢了,怎会是你口中的卖女?”刘心花越说越激动,一副替孩子着想的慈母模样。
“大人,既是如此,她只需向牙行打声招呼,牙行又怎会将小霜卖给四方院?”柳落直指重点。
张谦闻言点头认可,质疑的目光落向刘心花,似是在等她回答。
“这……”刘心花突然被问到,一时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见刘心花如此模样,王经汝暗叹一声“草包”,赶紧将话头接过,“大人,此事原因,下官应该是知道的。”
“哦?”张谦看向一旁的人,王经汝立刻躬身回道,“当日刘心花前来报官,您到宫中述职未归,下官这才私自做主,那日也了解了些情况。刘妇口口声声说是牙行将女儿错卖,本是打算赎回,但四方院不放人,还提出百两高价月钱做工,谁知是要做什么勾当。”
说着,颇为无奈的指了指堂下的刘心花,“您知道的,此等升斗小民最是贪图小利,下官虽觉得此事不妥,可这妇人见钱眼开,迫不及待地就签下了契纸,下官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属下认为,这正是这四方院的古怪之处所在,还请大人明察。”
柳落听到这一番说辞,只想在心里给这位主簿大人鼓掌,不愧是多年混迹官场的老油条,这颠倒黑白的话术说来就来,如此说法,不仅将刘心花的问题圆了回来,还将百两月钱的不妥之处栽到了四方院头上,倒是好算计。
柳落目光看向王经汝,他也正好看过来,二人对视,柳落看到了他眼底深深的寒意。
不过……柳落垂眸,神色丝毫未改,心里却拍手叫好,原本还担心这位王大人将自己撇干净,把所有责任都推给刘心花,自己还在想要怎么将他扯进来呢,这人倒是自投罗网了。
“那按王大人的意思是,四方院调换了契纸,将原本的工契悄悄调换成了卖身契,以此来强买强卖,强行将小霜买入四方院对吗?”柳落朗声问道。
“是”王经汝回答利落,似乎所言皆是真的。
“既如此,王大人可是要做人证?”柳落继续问。
见柳落如此问自己,王经汝一时摸不清楚她的目的,于是看向张谦。
张谦自然是看到了王经汝询问的眼神,可这位沈九姑娘派人来时,就说若想知道自己这位老搭档到底是何为人,那么在公堂之上就不要插手,只任由他们各自分辩,到时是何结果自会显露。思及此处,张谦便装作未看到王经汝投来的目光,只静静地等着他回答。
王经汝见得不到回应,正好应下来,“是,下官可做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