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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倒数第三章 孤家寡人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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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开山到了郑开阳客厅里,他的样子,把胡靖华和郑乐乐吓了一跳。
郑乐乐起身说了句“我有事,这就要走了”便匆匆起身,从郑开阳身边溜过,开门走了。
胡靖华不出声,郑开阳不得不尴尬着解释道,“这太晚了,刚才你大侄女还说,她朋友让她去家里接孩子,孩子闹腾想回家了,估计是孩子又哭闹了。你看你侄女,急得直走,也没跟你说上几句话,真是越大越不像话了。”
“没事,乐乐有事么,孩子事大,我这不好好,没什么。”郑开山边说边顺着郑开阳得示意,坐到客厅的长条沙发上,两边单独的沙发上分别坐着胡靖华和郑开阳。
郑开阳也没再多解释,边从茶几下拿出个蓝色瓷杯子,又打开茶几上的茶叶盒子,用勺子弄了一勺绿茶,提起茶几旁的水壶倒上开水,说着,“开山,你这是怎么了?刚才听了一耳朵,你还从警察局出来了?这是怎么闹的?”
郑开山赶紧谢过,说,“大哥,大嫂,我这么晚过来,确实是刚从警局出来,刚做完笔录。还好下午的时候,楼上小伙子在家休班,要不我是真得住院了,小命不保也有可能。我怕你们这儿也出事,赶紧来看看。”
郑开阳迷糊得问,“能出什么事儿啊?老爷子刚走,就是办老爷子得事情,跟老家里面得人说一声,还有就是,咱自家得事情了,没别得了啊。你不是得罪了谁吧?还是有人想着趁乱打劫,你正好碰上了?”
郑开山愁眉苦脸得看着郑开阳,“我这也不知道啊,我就天天在家收拾老爷子的东西,该烧的烧,该扔的扔,还得再去警察局、医保局什么的,把事情都得给办了。我这成天忙的团团转,再说咱家这个事情,左邻右舍多是老邻居,咱爸是楼长,他生病了楼里的大小事情都是我出面帮着解决,这么多年都没什么事情,这不可能这时候给咱们闹这一出啊,除非是结死仇,可我真记不得咱家跟谁家有这么大怨啊。我这事一出,我就想到你这里了,赶紧过来说一声。”
郑开阳低头喝水,胡靖华冷着嘲讽,“好事想不到你这大哥,这事倒紧着来我们家,生怕别人看不到。我们也住这里这么多年了,多是一个厂的。别说我说大话,我好歹也是厂里的生产组长,跟院子里的人这么多年,没红过脸,都是热热闹闹的。你大哥更不用说了,当兵退下来就转了维修班组长,更是一堆好哥们,就算是后来厂子效益不好,我们俩都下岗,也没跟谁因为名额红过脸。这么多年了,什么事情都没有,最多就是拌个嘴,第二天就好了,没见有过隔夜仇。”
郑开阳拿起水杯盖子抹着茶叶,不时吹吹,小小的啜一口,就是不吭声。
胡靖华说着说着,就拐弯了,“我们一家人本本分分的,一家子工人,没活儿干了就到处干零工,不像你,早年就有主意,全家人谁劝都不听,非得主动下岗拿钱干生意,一时好一时坏的,家里也不知道,反正这么多年了,你最后还是住到老爷子房子里,这家里面的东西七转八转的,倒都成了你的了,还拿话说我们不孝顺不尽心,拿钱买你照顾老爷子。房子先不论,这工资卡里最后就剩下这点钱,谁也不知道,老爷子好歹是厂子里的书记,这点钱,哼,让谁看都是得疑惑。还让我们去银行查,银行一听差点给我们把卡扣下,还好,你大哥圆回来了,又找了别的地方弄的。大热天的,折腾我们好几趟,你也不怕把你大哥折腾出个好歹来!真出了事,我们家肯定跟你没关系,你也不用打着心思的想谋我们家!你这”
郑开阳皱眉把水杯狠狠一放,“别说有的没的!话都不会说了么?开山,你别理她,她这是气着了。”
郑开阳看了看时间,装作吓了一跳的样子,“哟,这么晚了,你回家吧,再晚了路上黑,不好走。你嫂子还没想清楚,我就不留你了,我跟你嫂子好好说到说到,你先回家,大哥捋清楚了,咱们再聊。”
胡靖华不满的撇嘴抱胸,狠狠哼气,“我就知道,你大哥就是向着你,我倒好,成不怀好心的外人了。郑开阳,我嫁到你们家这么多年,当牛做马,没功劳也有苦劳,你倒好,你们一家亲亲热热的,我成了那个挑事儿的了,你真当你这兄弟是个什么好心好肺的?我跟你说,你”
“好了好了,就事论事,别再扯陈芝麻烂谷子了,谁说你了,没人说你,怎么又出幺蛾子。开山,大哥也不送你了,我好好劝劝你嫂子,你走吧,后面我再找你。”郑开阳跟郑开山说到,郑开山看着两口子隔着自己开始闹腾了,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点头说了几句客套的话,从郑开山旁边蹭过去,开门走了。
走在路上,郑开山心里盘算着,估计再来个一两回,这事情也就盖棺定论了。
再怎么样,郑开阳两口子极其要脸面,两边都是老房子,院子里面都是老邻居,也就这么着了,最好不过是老死不相往来,最坏不过是狠狠撕破脸再不相往来。
郑开山一路上思来想去,自觉没什么事情了,不禁心里一松,慢慢的走回家。
一周后,郑开阳打电话叫郑开山去一趟,把事情定下来。
郑开山一听,嘴上说的马上马上,心里却想着要怎么应对,慢悠悠的收拾完,慢悠悠的出门坐公交车了。
也就七八站地儿,下车再走个几百米,就到了郑开阳楼院子门口了。
郑开山瞄了到了熟悉的车子,心里想着,这估计就是最后一趟了。
一进郑开阳家门,果然,侄女侄女婿不在,小孩不在,只有郑开阳、胡靖华,和他们交好的3个朋友。
孙习字、朱书、万明三个大男人挤挤挨挨的坐在客厅长沙发上,两边单人沙发分别是胡靖华和郑开阳。
郑开山一进去,孙习字站起来折腾着倒水,还想着给郑开山让地方,嘴上还说着,“哎哟,看我这兄弟,也是受苦了,这看着都瘦了不少,看来是心里事情重。你看看这眼圈黑的,看来是没睡好,那不给你倒茶了,哥哥给你倒点菊花。”
其他人都没开口,也没动弹。
郑开山笑了笑,转头冲着郑开阳说,“哥,这是?我还以为叫我来是说事情的?”
孙习字扯了个笑摸样,接话到,“兄弟,你别多想,我们都是你大哥的多年好友了,一个厂子出来的,这么多年的交情,就差结成干兄弟了。以前也是不少去看老爷子,当年老太太那会儿,也是出力了。你大哥这想着,家里的事情,也得有人在旁边做个见证,不好麻烦老的,就把我们几个叫上了。我们也是不想来,但是想着,都这时候了,就别再推脱了,省的事情弄大了,再让老的费心就不好了。”
郑开山看了眼孙习字,又看了看郑开阳,他又老神在在的啜着茶水,胡靖华则是一脸得意的样子。
郑开山想了想,“这事情,就是我们老郑家的家事,说到底,就是我们几个姓郑的事情。孩子们都忙着奔前程,那这事就落到我和我大哥这儿了。”
看几人脸色变得不好,胡靖华想开口说什么,郑开山伸手不屑的摆了摆,“不管怎么说,我们老郑家的事情,不叫健在的老人,说是因为孝心也行,因为不想扬家丑也行,那都是一个姓。就算是请要好的人做个见证,也没得找同辈的道理,也得找个老人来吧?我爹走了,他朋友还有健在的,也有他徒弟,年龄也不过比我大哥再大个七八岁,他不比你们合适?不叫他,叫你们几个,怎么,看我一个人,觉得我好欺负?嘴上说着我心狠手辣,怎么不想想,我要是不想办法,你们不得活吃了我啊!大哥,你说话,你是什么意思?不想解决事情,想解决你兄弟我?”
郑开阳不得不放下水杯,教训到,“你都说的什么话!你嫂子想的是,你孙哥他们几个也是跟咱们家往来密切的,也都算是你哥哥,看着你结婚生子的,怎么能这么说话!不要以为爹不在了,你就能上天入地了!”
郑开山完全不害怕,也不找凳子坐下,站着嘲讽,“再是哥哥,这不有你这亲大哥在,他们算怎么着?说到底是老郑家的事情,就该我们三人商量就好,最多有一两个长辈,现在算怎么着?他们说话,我凭什么听?说是年龄大,再大也做不了我的主!怎么着,叫了几声哥哥,真把自己当亲戚了?那怎么着,咱爸的钱,我们几个一起分?”
这话算是捅了马蜂窝,朱、万二人尴尬起身说这事情他们本来就不该来,实在是觉得不能推脱,既然郑开山这么说,他们也不好坐着,家里有事得赶快走。孙习字坐着抽烟,说什么话说的太难听,就是兄弟家有事情,来搭把手。胡靖华咋呼着说郑开山说话太难听,赶紧安抚朱、万两人,郑开阳则是唬着一张脸不说话。
最后,朱、万二人走了,就剩下孙习字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抽烟。
郑开山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帮手,说不好是来帮大哥的,还是来看热闹的。
闹了一通,郑开山找了凳子坐下。
现在的局面,是胡靖华和郑开阳对坐在茶几两侧单人沙发上,茶几一旁的长条沙发上坐着自在抽烟喝茶的孙习字,另一旁的凳子上坐着郑开山。
“行了,事情赶快办了吧,办完了好给爹买墓地,骨灰一直寄存着可不行。”郑开阳首先发话了。
“爹这么多年,就留下6万多块钱在卡里,还有一套房子。按说就是咱们两家平分。这钱,扣掉老爷子的墓地丧葬费用,还有些人情往来,就剩下个4万多。这样,就是这些钱和一套房子,咱们两家分。这么多年,你照顾着老爷子不容易,钱可以都给你,房子既然过户给你了,那就按照市值折一半给了。”
“我说了,不可能,房子你别想。早年就说好的,你们答应的,老爷子走了没两月,这就翻脸不认人?房子都过户给我七八年了,说破天去,也是我的了,房子没的商量。至于钱的事情,老爷子这么多年退休工资多,医保报销大不假,可老爷子爱买个保健品,还做过手术,又中风,家里的营养品、检测仪器之类的也买了不少。就说咱爹那个床,也是买的能转能摇起来的,也不便宜。再说,这几年,虽然我不说,可是老爷子身体不好,事情都是我办的。不说别的,哪年老爷子不给你们个万八千的?我不说不是我不知道,就今年过年加上过节,老爷子就拿出来的小一万给乐乐和她儿子。乐乐这几年做生意不景气,不趁手的时候多,老爷子也不少掏钱。剩下这些钱,哼,算不错了。我大多数时候还劝着老爷子,别想太多,留那么多钱干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不如散出去,孩子开心也过的轻松下,他还能多见见笑脸,多放心。”
胡靖华不乐意了,“少拿乐乐了说事儿!说是给我们家乐乐了,你们家拿多少不都你说了算?房子都让你弄走了,这钱大头指不定在谁那儿呢!”
“嫂子这话说的,话糙理不糙。别转移视线了,咱们还是说房子这回事情吧。不是我做外人的说,虽说兄弟你伺候老爷子辛苦,可是你也是带着个孩子,有吃有住的,还不用上班,这么多年,你大哥和嫂子也没计较不是?现在你说这些,我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啊。”孙习字笑着说。
郑开山看了眼孙习字,“哪来的乱七八糟的人说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还用我教么?我们家老爷子可从来不这么教我。”孙习字一听,脸就当啷下来,还不等他指着骂,郑开山接着大声说,“看看,也不知道谁心眼子多!当初是老爷子不乐意,你们也没空,照顾老爷子落到我手上了!这么多年,我一个大男人明白白的住家里,好听的都说我孝顺,背后都说我啃老没出息没本事,连带着郑郝抬不起头,这么多年都不愿意回来,就怕家里一堆事牵扯到他那里!我话说在这,帐我都能说明白,钱一笔笔出去的,都是我去弄得。我也不说假话,一个月老爷子加上我,我们俩也就千把块钱生活费,老爷子和我的药钱三个月也就不到两千,郑郝早年学习用钱,那都是用的我攒的钱和打工赚的,后来老爷子离不开人,我是彻底的被拴住了,那时候郑郝就上大学了,没事就打工,这么多年我也没给他多少钱,更何况他爷爷了。他爷爷给他压岁钱,他都不收,都在我这儿呢。给老爷子,老爷子也不要,他还要不开心,说都是孙子,没道理只给一个,另一个不给。”
“外人都说我,指指点点,咱们不说,大哥大嫂是知道的,孙习字应该也见过。后面老爷子状态不好,拉屎把尿,擦身喂饭,都是我来。你也应该见过,吃着吃着饭,老爷子身下的垫子就湿了,都是我去换去擦洗。老爷子脾气还大,要强,开始还生气捶我,后面锤不动了,有时候迷糊了特别不高兴了,逮住机会锤我脸上也不是没有。这都是你们见过的。没见过的,老爷子晚上折腾人,夏天热,不能吹直风,又不敢大开窗户,他就闹腾啊,整宿整宿的闹腾。白天也热啊,屁股背上都是痱子,得经常擦洗换。冬天好点,可是冷啊,他血脉不通,也是折腾人。更不用说一年365天,天天得带着他做做运动,给他活动活动。别的不说,咱爹身上没起过褥疮,腿脚胳膊也没瘦成个细柳条,不都是我成天伺候着?”
“怎么,现在了,想着分好处了?当年我是不是开过口,我说老爷子你们照顾着,我出去打工,得给郑郝弄些底子,不能老让孩子一个人这么拼,拼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你们不接话,是不是?我明里暗里说了好几次,老爷子都当着人骂我不孝顺了,我想着郑郝,我想着我就背这个骂名,我得出去打工,结果怎么着?你们不是没人伸手?弄到现在了,你侄子都三十五了,谈成过一个么?这么多年就带回来一个姑娘,人家一进门就脸上不好了,最后也没成。”
越说越心酸,郑开山抹了把眼睛,“现在跟我说房子钱了,跟我说平分了,都是亲爹养得,怎么当初不说你们接手照顾几年?你们是享了福了,这么多年,小的时候好的都给老大,怎么你这个做老大的,不想着担事儿呢?爹怎么咽气的,我反正是问心无愧!”
郑开山说完,胡靖华蹭的跳起来,“你别明里暗里的指摘我们,好大一个不孝的名字,死我们也不敢背!这还有着外人,你说什么屁话!爹不愿意,什么叫我们不伸手!我们请了几次了,不是爹不同意么?再说那几年,你侄女闹离婚住家里,怎么接爹来?你,你,”
郑开山不阴不阳的说,“是啊,有了家了,爹就管不了了。别人管了,还要说别人有心机,是别人的不是。我敢说我问心无愧,大哥,你敢么?爹走了还没两月,我现在敢指天指地发誓,当着爹骨灰的面我也敢说,我有一丝一毫的亏心,出门就让车撞死,浑身长满毒疮,瞎眼烂舌,不得好死!”
“说什么呢!胡说什么!你,你这当弟弟的,来这拿话,我还说了,谁对老爷子有坏心,不得好死呢!”胡靖华大声说。
“够了,说够了没有,越说越不像话!”郑开阳重重的拍了下桌子,生气的说到,但是他就是不看郑开山,“说到底,看来你是早打定主意了。这么多年,我也没少去看老爷子。话都说到这份上,再缠磨下去,也不过是让人多看几天笑话。那就这样吧,”郑开阳挥手制止胡靖华,不管胡靖华咋呼的叫唤着,他说,“我这当大哥的,就这么说了,这事情就到此为止了,以后,各家过好各家的日子!”
胡靖华绕过孙习字,直冲过去拍郑开阳,嘴里交换着“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就这么定下来?你,你,你气死我了!不都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最后你倒好,你当大哥,你当好人,我们怎么办?你他妈的,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这么多年,我这算个什么?你孩子怎么办呢?你,他妈的,我草,合着就我瞎操心,啊,你说话啊,是不是?你什么个心思!”
孙习字赶紧保住胡靖华双肩,劝到,“嫂子,嫂子,别这样,大哥这是话赶话,你们俩才是一家人,一家人别说气话。”
郑开阳坐着,烦躁的任由胡靖华推搡打骂,“我说了,这事情就这样,我们家的事情,我说了算!”说完,脸色开始铁青发白,郑开山赶紧说,“嫂子,你看你我大哥,是不是有点不对劲,我怎么看着脸发白呢?”
胡靖华气的说,“发白,我看是要发白!脑子都不要了,要什么脸?”,胡靖华止住哭闹看了眼郑开阳,“哎哎哎,老郑啊,你怎么了,是不是心脏不舒服啊?药呢?在哪儿呢?”说着,胡靖华就往茶几下翻找,孙习字也赶紧帮着翻找。
“你走吧,以后各家过各家日子。”郑开阳看着郑开山,面无表情的说完,指了指门口,加重语气,甚至吼出来,“走啊!走啊!愣着干嘛!不都如你心意了?怎么,我还得三叩九拜的送你?看什么热闹啊!走啊!”
郑开山看了看郑开阳苍白的脸和气红的双眼,“哥,”他想说点什么,又沉默了,走到门口,转身说了句,“我走了。”便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