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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染指皎月,终有别时 ...

  •   明明是离青丘不远的地方,此刻被摁在地上的人却有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虎妖嘴里腥臭的气息越来越近,拼命挣扎的人突然望见了两双熟悉的眼。转瞬之间,那邪兽就跟般般撕咬到了一起,骑在它背上找准时机讲长剑穿喉而过的人,正是早上送完自己就走回厨房的卓里。

      本就是回光返照的虎妖被刺穿喉咙后,终于倒地不再动弹。被爱人一把拉起来的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好奇的问道:

      “你怎么跟来青丘的?”

      听见问话的人拧开了带来的水壶递给她,才没好气的答:

      “我怎么来的?自然是提前知会了这小麒麟,送完你回去接一趟我。

      既怕你逞强,又怕你遇险。我总要跟着才放心,这不就来巧了吗?”

      水壶里是这些日子以来,每日卓里都给她泡的玫瑰雪枣茶。温热甜润的液体流进喉咙里。不知怎地竟从心底浇灌起一股委屈来。喝完茶的人撇着嘴抽噎了起来:

      “我哪里想得到它没死透力气这么大呢?我自己还没好透呢,我就是怕它又回青丘去伤了父君。我。。。”

      听见这话的卓里心里一酸,一把把身前的人揽进了怀里。那么多年那么多次,她都是这样孤零零的一个人面对险境,却不曾像今日一般,因为有了自己的相助,生出许多小女儿家的娇气来。

      这家伙不过是从小背着将星的包袱在肩上,被当成男孩子历练长大,从来不知撒娇为何物罢了。就像他们第一次并肩作战那样,她被大明王打得鼻青脸肿就剩下一口气,也不曾想到朝外面的青丘大军呼救。

      她从来都是孤身一人,又何曾想过自己也能有退路。那传遍九州的奇功,件件背后都是怀中这个单薄的女子,每次把性命安危抛诸脑后,舍命一搏的一腔孤勇罢了。

      就如脚下这虎妖,真要了青丘少主的命也不至于。只不过她如果只身一人,又得再添些新伤,回去再嘴硬的说自己没事罢了。可如今有了他,他连她的一根头发丝也视若珍宝。

      断然舍不下她一个人在外单枪匹马地受苦了,想到这儿,卓里的臂弯又紧了紧。把头深深埋进了怀中人墨黑的乌发里,他怕极了,即使她是享誉三界的女将星,他也无时无刻不悬心担忧。

      从西北晨光熹微,对面的人在自己面前落泪那刻起,他的心里就生出了一块嫩豆腐一般的软肉,随着这心上之人的一举一动,颤颤巍巍地在心头晃了又晃。

      “今天又有新的槐花蜜了?”

      累了一天的人埋头吃着卓里做的槐花糖饼,大口喝着粥,有些含糊的问道。

      “有,只要你想吃,罐子里我存了尽够的。

      你去青丘见了族长和大将军,他们伤势如何了?这后山怎地突然多了这样凶险的大妖?”

      见桌边的人满意的打了个饱嗝,收拾起桌面残局的人才小心翼翼的发问。

      “这大妖来得蹊跷,他们恶站了一天一夜。镇子上平民倒损失不算大,这两人都受了重伤。

      我就说,父君老了,涂山音尘又断了臂。这青丘啊,没我不行。。。”

      这句话一落音,两人一时都沉默了起来。自知失言的人只好走到篱笆旁,弯腰把翻着肚皮睡觉的火球抱起来,这火狐狸按理说到了此地应该水土不服才对。

      也不知怎地又胖了一圈,身上的肉一圈圈地挤着,见被人饶了清梦。重重地呼噜了几声,又侧过脸闭上了眼。

      “你让它睡吧,这些日子每日都要烧好几大缸子的水,也够累的。”

      收拾完碗筷的人走过来,接过小狐狸放回篱笆边,又给她披上了斗篷。

      “咱们去鹿林走走吧,你这两日若得空。带我去昆仑一趟吧,上回在雪山下看过那个冰龙,我总想着再看一回。”

      有些发凉的手被身前人握住,涂山醉影一边细细感受着那双手有些粗糙的温度,一边跟着他朝着鹿林走去。一路上她又想起收服烛龙那日的经历,忙告诉身边人,那小冰龙如今长大了许多,已经能跟着父亲出去打仗了。

      这个季节的昆仑两生花和双翼梅都该开了,满山绯红压着一片幽蓝,好看得很。他们回程的时候,正好去一趟北海,现今是开渔的时候,可以顺路去吃些烤螺炊饭再回来。

      鹿林里的萤虫还是连成一片星星点点的光海,没了霜牛威胁的灵鹿三三两两地卧在树下休息。见了来人也一点不怕,走到他们身边蹭了蹭头就又回去接着休息了。

      走累了的人依偎在一棵桃树下休息,这静谧的片刻对白天刚死里逃生的人来说格外的美好,她忍不住闭上眼,细细嗅着花香,靠在爱人的怀里舒服得几乎要睡过去。

      “醉影,若还是放不下,我们便回青丘吧。你留在此地,心里总不安生,反而煎熬。”

      被卓里的话惊醒的人,立刻坐直了身子却绞尽脑汁也答不出话。

      “你同我成了亲,又在这儿过了许久的小日子。我便是死一万次都值了,游街示众算什么?给我拉绞台上受一千刀,一万刀。

      我都能笑着受。何况,你回了青丘,还能来纪国看我,我本就是小兵出身,那些活儿我都做惯了的。。。”

      见搂着自己的人声音有些颤抖,却还是压抑着情绪宽慰自己。她只觉得心痛得几乎要碎了,若说有没有哪个时刻让自己恨透了将星这个身份,那就是卓里被流放的那刻和此刻了。

      “不是这样的,卓里,若不是我,你一身的功夫你有大好的前程。再不济,你也可以在青丘镇子上安乐幸福的过一辈子,是我护不住你,你才被流放,你才只能跟我隐居在此。。。”

      慌忙起身的人来不及擦去脸上止不住的泪水,就抬手摸住了对方的脸,那一双总是含笑的眼,此刻噙着满满的泪正看着她。那一日破败都城里,他抬眸那一笑,暖透了自己冰封了多年的心,这些日子是她这么多年最开心的日子,却再不可追。

      “我们明明是染指皎月,以下犯上的背德之情,能在红烛高照里拜堂成亲。你何曾负过我?你是整个青丘的掌心之珠,却能衷情一个卑贱的我,不离不弃,从未离心。

      这已经是我从前想也不敢想的了,醉影,即使终究要失了你,我也不曾有一时半刻后悔过。。。”

      那个高台之上不动凡心悲悯世人的少主,为了他走下神坛,为了自己远走他乡,在这避世之所安心做一个布衣女子。那个身负青丘和众生的将星,昏迷不醒时依然牵挂着他,绞台上受刑之时依然护着他,她带他雪山下定情,与他在树林里欢好。

      在青丘镇上的时候,堂堂一个青丘少主半夜掏空内力为自己的母亲疗伤,在地牢里的时候,整个紫云山最尊贵的女子赤足批发大哭着奔进去看他,守在地牢边送他。

      这一路,怀中尊贵的神族女子从未给过自己半分委屈,她不曾在意过别人的目光和闲言碎语,给出了最撼天动地的爱意。今日到了放手的时候,他也没有半分哀怨,除了不舍和担忧,剩下的都是知足。

      这世间最好的一轮皎月,只单单照耀过他的心房,即使不能永久为他驻留,又如何?

      鹿林里的萤虫不知疲倦地闪着光,树下相拥而泣的一双影子久久没有分开。

      “怕是除了江琯,我是第一个见过那么多神仙。还能在这儿看龙的青丘氏了,我们妖族,平日哪能来这种地方?”

      发觉了身边人的情绪低落,一大早来到雪山的卓里打起精神开始逗眼睛肿成核桃的少主笑。

      “我有时候在想,若我们是一对寻常布衣。。。”

      脚下的小冰龙还是和往常一样,在冰层下畅快的游着。看着此情此景的人却没了当时的心境。。。

      “若我们只是一对寻常的布衣,你活得更不痛快,你无法在老幼妇孺有难时抵挡在前,无法在族人蒙难之际伸出援手,对着人间苦难万千,若为了我边只做一个凡人。

      要如何让我面对这世间本来因你可以避过灾祸的众生呢?醉影,神有神的宿命。你就该是高台之上,照耀青丘的神,紫云山比我更离不开你。”

      听见这些话的人没有反驳,她的泪早已在昨晚流干了。肩上的使命她一日也不敢忘,青丘这次遭遇虎妖,已经令自己心有内疚。往后的日子,避不开的责任如一座大山一样压着她。

      这一日的炊饭和烤鱼都没了往日的鲜美香甜,心情沉重的两人从北海回来后,就回小院收拾起了行李。涂山醉影一改往日的大大咧咧,仔仔细细的给卓里收拾了两大包袱衣物药材。

      月亮升了又落,屋里的人依偎在一起一夜未眠。

      等含真殿每日的香烟在山顶袅袅升起,殿内空了许久的紫金宝座上,已有一位华服玉冠的女子端坐着,浅笑地望向一众进殿跪拜的亲族:

      “许久不见了,各位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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