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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夫妻 ...

  •   屠荆不会哄人,他只会杀人。

      他也从不纠结眼泪,弱者的哭泣于他而言和水珠没有区别,他不会因为名单上的人痛哭流涕而减缓刀剑的速度。

      但是现在他又不能杀了面前这个女子。

      所以她的眼泪就很棘手,比厮杀中出现的暗箭还要扎人。只是暗箭不会让他束手无策。

      他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捡起水囊打开,想不出什么感时伤怀的话,没头没脑来了一句:“天不杀吃饭人。”

      骗人的,天不杀,他杀。

      云鹭一愣,泪眼婆娑地抬头看他。海棠戴露不过如此,美的惊人又无声。

      云鹭看了看水囊,又看了看屠荆。没接。

      屠荆略微一皱眉,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先烦躁这个女人真难伺候还是该先烦躁他竟然在伺候这个女人,两种不属于杀手的情绪冲进他脑海,一时间挥之不去。

      他突然福至心灵地想:她该不会是嫌弃自己的口水吧?他无师自通地伸出干净的那只手,接了点水,捧着送到云鹭面前:“喝。”

      云鹭低下头,就着他的手喝完了水。内心一片苍凉。这男人是在警告她吗?这分明是喂家犬的姿势,是在告诫她不要得寸进尺吗?是在提醒她此刻她的身份其实和旁边那只小黑狗差不多吗?是在……羞辱她吗?

      屠荆看着女子乖巧地低头喝水,脸甚至不及自己手掌大,一时间觉得心口痒了一下,他以为是这破院子里有虫子。

      稍微垫了垫肚子,云鹭终于不算太饿。屠荆也没多客气,把云鹭给他的那大块的干粮吃完,躺在破布草堆旁休息。从王府到现在,他一路几乎不曾合眼,眼下情况允许,他需要小憩一会补足体力,“别离开这个屋子,想休息的话就到我身边,如果你真的想活着跟着我走的话。”

      这女子受不了夜看不了门,但是无妨,这旁边摆着现成的“守卫”。

      那小黑狗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当上了守卫,它饿着肚子被捆着,眼巴巴地看着云鹭。

      云鹭被它湿漉漉的眼神看的心头发软,抬头看了一眼屠荆,他刚刚的意思是?会一直带着自己吗?也是,这几天下来,虽然他不喜别人跟着,但是却也未曾丢下自己,是自己……杞人忧天了吗?

      正胡思乱想着,小狗的嘤嘤声拉回了她的思绪,小狗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同样扔在一旁的那只野鸭。意思很明显:它也饿了。它要吃饭。

      云鹭慢慢挪过去,捡起野鸭,想起来她其实有点生气,这只野鸭刚烤好屠荆先生就分给她了,但是她被烫的一激灵,屠荆先生就把野鸭放在一旁晾凉,谁知道一个不注意被这个小东西抢了!这小黑狗嗷呜一口咬了就跑,看样子是还没来得及吃就被屠荆先生抓回来了。

      这野狗咬过的,全是口水,人也没法再要了。

      云鹭撕下一小块递到小狗面前,小狗一口吃下去,吐着舌头撒娇。云鹭被逗的悄悄一笑,这小东西,都已经被捆的动不了了,结果吃了一口肉就开始翻肚皮。

      一人一狗就这么人撕一条狗吃一块,半只野鸭下了狗肚。小狗吃饱了,惬意地滚了一下,看了看云鹭,那意思似乎在说:来吧,摸我的肚皮吧。

      云鹭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正准备摸——

      “别喂它。”

      她猛的缩回手,有些惶恐地回头看屠荆,惊弓之鸟一般。

      屠荆有些纳闷,这又是怎么了?这女子怎么又哭又怕的?他什么也没做啊?真难伺候。

      云鹭有些害怕,她记得屠荆说过把小狗带回来可不是要养它。而她却把屠荆的话抛之脑后,犯忌了。

      “它身上有我们的气味,”屠荆小憩之后精力恢复地很快,他慢慢走到云鹭身边,也蹲下来,瞬间一座山一般地笼罩下来,“你忘了,殷陇私下可是有一支灵犬暗卫队,鼻子灵得很。”

      荒林破院,直呼新帝名讳,却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不带着一丝恨意,也不带着一丝不忿,更没有丝毫的畏惧。就好像简单称呼一个平常再平常的人,云鹭觉得哪里怪怪的。

      为什么礼王的一个暗卫可以做到如此从容不迫地直呼皇上名讳?甚至听起来,这语气比礼王殿下私下喊皇上名讳时还要波澜不惊?

      皇帝本人可能不是很在意,但是皇帝身边人十分在意,那殷陇还没走到天牢出口,远处幽暗的牢房就传来礼王的大笑:“殷陇啊殷陇,算什么呢?觊觎我的枕边人,你还不如屠荆那条狗呢!”

      在天牢出口处静候已久的公公一听,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有些话听了会死人的。公公眼睛滴溜一转,上前谄媚道:“陛下,这礼王殿下终究还是闲散王爷做派,上不得台面,竟然直呼陛下您的名讳。”

      殷陇摆摆手,不甚在意。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该是彭阳前来复命的时间了。

      “从京城到囚关路途遥远,六州十八郡分散不均,往囚关方向有四郡,属下派人兵分四路一路明暗查探。”彭阳跪在地上给殷陇汇报,却没想到皇帝挥挥手打断了他。

      “你又错了,你应该分六路。”殷陇揉着眉头,他从彭阳说兵分四路开始,就已经预见了一无所获的结果。他只好再次提醒,“既然知道囚关方向只有四郡,那如果是你,你会走这四郡等着被抓吗?六个郡都去。”

      彭阳领命退下,今天陛下好像没有那么易怒。

      殷陇从怀里掏出那片羽饰,这羽饰看起来并不像单独的饰物,反倒像是从哪折断下来的。他突然想起数年前的泠山,红梅妖异,飞雪漫天,有人为他跳了一支祈愿舞,如一只纯白的鹭。

      那只鹭尚还年幼时,其实是他暗中照顾的。只不过后来皇权争斗,他半推半就地将这只鹭送到了礼王的金丝笼。

      礼王,是他精心挑选的。也听闻礼王爱之心切,宠爱有加。对他来说,聊以慰藉吧。只是没想到礼王身边养的狗,也敢觊觎。

      罢了,知道飞向哪里就好,知道了,就好去抓了。

      彭阳这次复命的时间更快,他果然在反方向的州郡范围里找到了一丝踪迹。然而,他去的还是太晚了。

      “你是说,你带着朕的灵犬,带着礼王府搜来的衣钵,到了宜州,也只是找到了他们的踪迹,”殷陇脸色阴沉,他觉得为何在这件事上自己的亲卫屡屡受挫,这完全不合常理,想必皇兄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养了一条怎样不露声色的狗吧。

      殷陇内火愈甚:“让你的人去封锁宜州所有布庄药铺,并且严查最近所有的出账入账。彭阳,你难道需要朕手把手教你吗?”

      然而,他们还是慢了一步。

      云鹭抱着小黑狗静静地坐在屋里,现下他们已经进入宜州城内,寻了个人家住下。老人家的儿子儿媳去了甘州做香料生意,平日是不回来的,由此空了房子被屠荆借住下来。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一路虽然劳累,但是实在是太过顺利了,不像是逃亡……

      晌午一过,她就看着屠荆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一包衣物,一进门就放在桌上,从里面拿出一件素色衣裙递给她:“你的。”说着,揪着小黑狗的后脖颈一把把它从云鹭怀里拽走了,小黑狗很怕他,愣是一声不敢叫。

      云鹭怀里一空,怔愣着接过衣物,很平常的款式,但是他怎么敢如此招摇撞市出门买衣服的。

      她的心思总是写在脸上,屠荆一边带她去内屋一边给她解释:“一串糖葫芦使唤的路边玩耍的孩子去买的,我们现在看着风尘仆仆,容易引人注意。我给你打水,你好好洗漱。”

      老人家年纪大了,和邻居少有来往,又因为儿子儿媳做生意略有家财,因此院落不算小。云鹭在这里颇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但是她心里总是很忐忑,有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换下沾满尘土的衣衫走进水里,身体被久违的温水包裹住,云鹭舒服地轻叹一声。

      因着贪恋热水,云鹭多泡了一会,脸蛋被热水蒸腾上一片薄红,花了好些时间才收拾完,拿起新的衣物,云鹭脸一红,一并内外衣全部都有,但……为什么全是合身的尺寸,这屠荆先生的眼力竟然如此之准。

      刚穿好衣服,拉开门,就看见屠荆背对着房门抱臂站在门口,小黑狗静静趴在他宽阔的肩头,听见动静一人一狗都回头看她。屠荆上下打量了一眼云鹭的新衣衫,眼中浮现出一丝满意的情绪。

      “屠荆先生,你怎么……”云鹭还未说完,屠荆就一脚跨进门内,边走边说:“得罪了。”说完,就走到浴盆旁搅动水波,弄出一阵哗哗水声,外面听着,像是他也在洗澡。

      云鹭满脸热气,此刻更是双颊红透,她差点忘了,前夜下雨,屠荆趁着雨夜带她进城,在这户人家门口借宿的时候,和老人家解释的是——

      他俩是夫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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