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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所谋为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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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
“陛下,春闱将至,赶考学子陆续涌入京都,人员密集鱼龙混杂,恐生事端,望陛下准臣加派人手维护京畿安全。”
“准”
龙椅上的皇帝没有一丝犹豫便准了京兆尹的上奏。
近些年来地方安稳,没啥大事发生,国力恢复大半,原本就是地方将领出身的皇帝愈发懒散,对政务是能放则放,不能放的则交给内阁处理了。
在他看来,这种无伤大雅,繁琐的上奏只会耽误他享乐的速度,半生戎马,如今就算是成了皇帝,他也还是没办法效仿明君那样勤勉的处理政务。
早朝开了一个时辰,皇帝早就倦了,此刻能耐下心来坐在这听这些大臣说些有的没的已是极限。
见事已处理完毕,他如往常般找好了退朝说辞。
“诸卿可还有要事启奏,若无事”
“陛下——”
皇帝话还没说完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下,待他坐回龙椅,才看清跪在大殿上的人是谁。
“项卿何事?”
项君甫伏身跪在御前,言辞悲痛:“陛下,犬子昨日传来书信,问微臣驰援的兵马粮草为何迟迟未到。”
此话一出,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水面般掀起风浪。
大臣们听闻此言皆震惊不已。
玉门关何等重要,毫不客气地说若玉门关失守,而后的几座城池被掠夺顷刻间便能做到。
“怎会发生这样的事——”
“陛下,粮草被断,援军不至恐会酿成大祸啊——”
“望陛下彻查——”
霎时间大殿上跪满了人,有真心请旨的也有随大流装装样子的,什么牛鬼蛇神都在这会儿跪了下来。
皇子们更不必多说,早就伏在地下等皇帝的旨意了。
好戏开始——
赵璋明随意跪着,怎么舒服怎么来,除了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其余脸上在无任何表情,他冷眼旁观的举动并未引起旁人注意。
也是,这时候谁还有心思关注别人,自然是夺利的夺利,保命的保命。
这会儿别说是大臣,就连刚刚毫无精气神的皇帝也被惊的说不出话,站在龙椅前,看样子受惊不小。
“砰——”
他怒极,抄起手边的茶盏重击在地面上。
“父皇息怒——”
“陛下息怒——”
无论是哪个皇子,此刻出奇的默契,在朝堂上装的孝顺极了。赵璋明心中冷笑,看笑话般静待他的弟弟准备的好戏。
群臣高呼陛下,想让他息怒,而后跪的更低,再无人说话,生怕触霉头。
“为何——为何会发生这种事——”
他在登上皇位之前便是行伍出身,深知项君甫给自己扔了个多大的烫手山芋。
原先不是已经派兵驰援了吗?皇帝整理了下衣领来回扫视跪着的大臣,神色阴鹜,瞳孔不停的闪烁,他在想办法。
他是领兵登上这高位的,最忌讳有人效仿之,五万兵马莫名地不知所踪,让他不得不怀疑是否有人怀了不臣之心。
“领兵驰援者是谁——”皇帝怒喝道。
对,此刻找到领兵的人,顺藤摸瓜总能抓到幕后之人,想到这他刚刚还握成拳有些微颤的手现已舒展,于是缓缓退后稳坐在龙椅上。
赵璋明觉得可笑,如今这情形他竟只是将心思放在彻查上,查能查出个什么,作为领兵打过仗的人来说,目前最先要解决的事不应是找自己信得过的人再次派兵增援吗。
兵部尚书得到皇帝的质询,连滚带爬的来到御前,重重的在地面上磕了几个响头以表忠心。
“陛下——”他扯着声生怕皇帝没听清要了他脑袋,“半月前臣与几位大人商议出可用之人全数呈予内阁,后经阁内诸位大人挑选才确定的。”
他只是个办事的,这会要把自己身上的锅甩干净。
闻言皇帝将目光投降项君甫那一块,阁老大臣们战战兢兢,他们也不知问题出在哪只能干巴巴的说一句:“陛下——臣冤枉。”
“混账——人是你们选的,如今出了事你们扔给我一句不知道就想装作无事发生吗?”
群臣寂静。
半晌后程阁老率先开口道:“内阁选人,皆是商议后的结果,绝无不臣之心。”
还是屁话,没有说到皇帝的心坎里,其实此刻他想要内阁给个什么回话自己也不知道。
项君甫无语,今上是个什么人他清楚的很,换了个身份便不会像从前一般设身处地的想问题了。
这般僵持着,他何时能想到点子上,景儿焉能有命在——
无奈他开口道:“陛下,景儿信中所述,敌寇已多次猛攻,当务之急是要再次派兵前去相助,”
这下总算说到了点子上,皇帝神色稍缓。
但新的问题来了,前朝重文轻武,即使新朝已建立十年,仍无法改变这一现状,他看了看下面的臣子无力感充斥全身。
八年前匈奴侵扰边境时就无人可用,项景就是在那样的情形下临危受命,这些年鲜少回来,如今遭逢这样的事,不知那孩子怎么样了,随即对项君甫产生了点点愧疚。
显然不止皇帝意识到这个问题,群臣也想到了,派谁去呢,他们在想人选,同时将头放的更低,很怕皇帝看见一颗鹤立鸡群的人头就把人派出去。
项君甫眼神示意李密上前,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赵璋明开了口:“父皇,儿臣以为吏部侍郎应该有人推荐。”
赵璋明恭顺的回禀,他的头垂着让人看不清神色,话音一落他明显察觉到身边之人投来了眼神。
众人这才惊觉一年没见的大皇子也在朝上。
有些保持中立的臣子这会心里涌上来个念头,皇后虽然逝去,但大皇子始终是嫡长子,况且先前大皇子便在军中历练过,眼下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他们也只能在心里想想,朝堂上还轮不到他们说话,而且如今党争激烈,稍有不慎就会被牵连,还是别节外生枝的好。
此话一出,皇帝立刻召吏部侍郎上前问话:
“吏部可有人选?”
“回禀陛下,如今朝中无可用将帅之人。”
呵,刚刚大皇子一出声,是个人都知道该推举谁,在这揣着明白装糊涂。
皇帝此刻要的是人,不是些似是而非的话。
于是吏部侍郎接着道:“如今无可用领兵作战之人,但微臣认为,不如找一个身份尊贵且名声在外的人把军队带到玉门关,余下打仗之事自有项将军接手,领兵之人这一路上可起到安抚百姓的作用。”
说话时他暗地里窥探皇帝神色,见上面的人神色未变似是听进去了,壮着胆接着道:“臣以为三皇子最宜前往。”
殿内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戚贵妃背后依仗护国公府,三皇子又深受陛下宠爱,这些年他刻意经营自己贤德的名声,在百姓中素有名望,确实也是个合适的人选。
赵泽明上前,“父皇,儿臣愿前往助元景将军一臂之力——”
三皇子装作为父分忧的样子上前恳切地表了忠心,皇帝满意地点点头。
筹谋这么久,险些让赵璋明捡了漏,赵泽明本想在群臣推荐时推脱一番,眼下他不敢冒这个险,顾不得先前的算计在吏部侍郎提到他后就起身了。
天知道当初扳倒皇后母子他跟母妃废了多大劲,这会儿他是一点机会都不想给赵璋明留,所有能让他重新获得父皇重用的机会都不给——
所有——
赵璋明看着眼前这个迫切想毁了自己的人,内心复杂,原以为是自己从小爱护长大的弟弟,没成想几年时间成了反咬自己一口的狼崽子。
这便是你的图谋吗?为了那至尊之位如此罔顾边疆将士的性命——
既如此,帮你一把也算是全了你我十多年的兄弟之情。
赵璋明眼睛轻阖随后睁开,恢复一片清明上前道:“父皇,儿臣以为三弟确是合适人选,此次领兵是绝佳的锻炼机会,等大军得胜归来,经此一役想必三弟定会成熟许多,到那时能为父皇分忧。”
皇帝有些意动,但仍心存顾虑,他看向大儿子心里有些复杂,为何他不举荐自己,曾经璋儿最爱往军营跑,这是最像他的孩子。
他下意识呢喃:“泽儿从未插手过军务,况且他未出过京都,行军途中条件艰苦...”
这话说的不合时宜,皇帝的儿子是儿子,别人的难道是捡来的,八年前项首辅的儿子前往边关不也是这般大从未出过京都的富贵公子。
皇帝意识到失言,没接着说下去。
朝堂上又是一片寂静。
三弟教养在京城你尚且能想到行军途中他会不适。果然父亲——你的薄情全都给了我们母子,他不再说话,因为有人比他更着急。
“父皇,儿臣不怕吃苦,大哥所言正是儿臣心中所想,求父皇恩准我领兵驰援玉门关。”
说罢赵泽明向皇帝行礼,态度坚决,任谁看都是一副父慈子孝的温馨画面。
也罢,皇帝思量片刻,众臣都在等他的答复,于是不再纠结,“命三皇子再领五万兵马,明日启程前往玉门关。”言语间似有不易察觉地担忧传来,这是他最宠爱的儿子,此时在朝廷用人之际挺身而出,让他无比欣慰。
事情还未完全解决,粮草如何能在短时间内筹集送到将士手中是个问题,眼下商量不出对策,皇帝头疼。
“供几万将士解决温饱地物资可有着落?冯喆给朕个准话——”
皇帝点了户部尚书的名。
这会火烧屁股了,冯喆哪敢说没粮,连忙承诺粮草五天内准备妥当。
皇帝满意的点头,看向下首的项君甫安抚:“项卿放宽心,明日泽儿就会启程,大军不日抵达玉门关,项景那孩子领兵作战能力诸位大臣有目共睹,此番定能化险为夷。”
项君甫原本也不知是谁在背后捣鬼,这会儿三皇子站了出来让他多了几番思量,若是他,那他图谋的是什么?若不是,那背后操纵者是谁——
“臣——谢陛下”
三皇子领兵已无转圜的余地,剩下的事只能回去再做打算,项君甫行礼谢恩不再言他。
“退朝吧”
“恭送陛下——”
群臣再次跪拜成一片。
皇帝累极,宣布退朝后便起身离开,临行时目光瞥见跪着的赵璋明神色晦暗,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