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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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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时,应晏廷提起他俩前夜的事。
木已成舟,他想着将错就错,几次试探地想谈到上门提亲上去,都被温辞年支支吾吾地糊弄过了。
这回轮到应晏廷不解了。他记得那夜温辞年可是积极得很,自己刚开始不理他,他还一直眼巴巴地盯着,后来更是上赶着要为他解毒。
按照那夜的表现,不说温辞年对他如何情根深种,起码也是颇有好感的。
如今却是一副退避三舍的模样。
应晏廷心里叹了口气,也怪他太过自傲,只料到温家的坎不好过,却没想过在温辞年这儿便早早被拦下了。
温辞年自己十分紧张,下意识地捏紧了筷子,破罐破摔道:“殿下,不瞒您说,那天其实是我自作主张,我、我也还没敢告诉我叔叔他们。”
温辞年悄悄抬头偷看他一眼,却和殿下探究的目光忽然对上,他又慌乱地低下头。
“殿下还是不要再为难我啦。”
罢了。左右这温辞年也来东宫当他的伴读了,来日方长,这事缓一缓也无妨。应晏廷便依着他,温和一笑:“也好。你的伤可好了?”
温辞年偏头:“啊?”
“没有吗?”
温辞年只道:“我没有受伤呀。”
少年矮他几寸,仰起小脸很是认真地看着他。应晏廷忽然就有些心痒,他眼帘微阖,浓密长睫如小扇般,在他莹白玉刻的脸庞落下一小片浅淡阴影。
真不愧是当年大渊第一美人裴皇后的儿子。温辞年呆呆地想。
太子殿下的眉眼美如诗画,不,就是在谢宁收集的一屋子美人图里,也没有这样漂亮的眉眼。
应晏廷低声道:“冒犯了。”
未及人反应,他向前倾身,抬手将少年的衣领拨开一点,朝他的锁骨看去。
在旧坊市时他身中情药,身上发低烧。但如今情毒已解,他的体温会比常年如小火炉的温辞年更低一些。
他温凉的指尖无意中扫过少年纤细的后颈,惹得后者微微战栗。
“殿、殿下……”
“嗯。”
应晏廷的本意只想看一眼那日的咬痕是否消下去了,这孩子身娇体弱,怕他不懂护理弄得伤口发炎。但是当他拨开少年领口的月白绸缎,看见那精致漂亮的雪白锁骨上,印着的一枚浅粉色牙印,他的目光陡然幽深了下去。
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愈合处新生的皮肉粉嫩嫩的,与雪白的皮肤相映衬,分外惹人怜。
男子怎会有如此娇嫩的皮肉?应晏廷心想,难道可孕之体都是如此天赋异禀吗?
温小公子看起来软乎乎的,雪白的皮肤透着一点粉红,像熟透的红桃一般水润,散发着如雾的香甜,诱人采撷,似乎咬一口就能流出汁来。
不,如果真的咬了,他一定会哭吧。就那晚来看,他真的很怕疼。
应晏廷不自觉地想着。
这样的距离,太子殿下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笼在怀中,丝丝缕缕的墨发将人禁锢在原地。温辞年僵坐着一动不动,手足无措。他只能看到对方肩上鎏金的蟒纹,和微微滚动的喉结。
男人的呼吸隐隐落在他耳畔,一声沉重过一声,温辞年那一侧耳朵红的滴血,几乎要腾腾冒热气。
温辞年欲哭无泪,不明白太子殿下究竟在看什么,一个咬痕而已,怎么能看这么久呀!
就算真的有什么问题,也不该是他来看呀,东宫难道没有太医吗!
温辞年悄悄在心里流泪,纠结着要不要把人从他身上推下去。
他莫名有种小动物般的警觉,总感觉殿下想吃掉他。
太奇怪了。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他哭着抓住床沿想要爬开,殿下掐着他的腰拖回来不让走,也是这样的感觉。
就在他壮着胆子准备忤逆一下太子殿下时,应晏廷像是终于回过神来,忽然迅速把他敞开的衣领扯好,收手坐回原位。
应晏廷神色如常,叮嘱道:“嗯,这里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这几天你若是有什么不适定要及时就医。”他顿了一顿,突然又补充道:“也可以告诉孤。”
温辞年:???告诉你干嘛。再让你盯一炷香吗。
面对温辞年质疑的小眼神,应晏廷若无其事,“你不是怕被家里发现吗,孤可以帮你召太医。”
特别好哄的温辞年恍然大悟,高兴应下。
然后后知后觉地明白,应晏廷说的“不适”,是指什么“不适”。
温辞年的脸刷地红了,他赌气般严肃纠正道:“我的身体很好,殿下不必担心。”
应晏廷没听进去,只是敷衍地“嗯”一声。他不知自己方才为何会失态,心乱如麻。
难道他还真的食髓知味,对这样一个漂亮笨蛋另眼相看了吗。
他垂在桌下的手渐渐握紧,指尖陷进掌心,瞬间的刺痛让他短暂清醒。
温辞年偷偷瞟他,也发现他心不在焉,二指不自觉地揉捏眉心。不过温辞年也没多想,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把爱吃的几个菜各夹几筷子,吃饱以后他就找时机告退了。
……
日影悄移,晌午过后稍有闷热,宫人抬着冰桶摆放在宫中四处,上书房内薄暑消散,凉快下来。
下午的课程是讲时文。
既然身体好了,温辞年打定主意要认真学一学。上京城几个家族里,有不少和他年岁相仿的小辈在准备今年八月的秋闱。
如今已七月上旬,但他还是打算去凑个热闹。考过了最好,让他撞上了大运;考不过也无妨,权当积累经验。
他二叔二婶将他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惟恐他这纸糊的身体出了一点事,不曾过问他的学业。但既然要参加,他也不能真的考得稀烂,丢了温家的脸。
此时他和太子之事暂了,心无旁骛听得十分认真。连刘颂也在他身边啧啧称奇道,本以为他是个来当吉祥物的,没想到还动起了真格。
杜识微瞥了刘颂一眼,默默翻白眼。
彼时课程结束,他们几个伴读算是放学了,一一过去向太子行礼告别。
应晏廷点点头算是回礼。众人便起身退下。
倒是温辞年有点奇怪。太子殿下似乎一下午都不在状态——上课依然答得很好,文章也作得精彩,只是话少了很多。
好像还有点避着他。比如此时。
温辞年拱手行礼,但应晏廷却不着痕迹地偏开了眼,只是略一颔首,便摆手让他退下。
温辞年在原地愣了一瞬,便被刘颂热情地拉走了。
几人出了上书房,有说有笑地往宫外走——其实只有刘颂一个人在说笑,温辞年被提溜在他身边,只会嗯嗯啊啊。李相宜时不时捧个场。杜识微话少,一开口就是损人。
温辞年一双小猫眼在几人中来回观察,大概弄清楚,刘颂和杜识微关系亲近,二人看着应当很熟。李相宜应当是跟太子更熟,似乎不只是伴读。
就是奇怪,他总感觉李相宜看着很眼熟,但总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李相宜察觉到少年一直时不时悄咪咪地往他脸上看,于是礼貌问道:“温小公子,我脸上又什么东西吗?”
既然被抓包了,温辞年便犹豫地问了:“没、没有啦。就是,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呀?”
李相宜还没来得及答,倒是刘颂奇道:“辞年你怎么会见过他?小李一天到晚都跟着太子殿下,也没去过温府。是吧小李。”
才相识一天,刘颂已经能跟温辞年打成一片、互喊名字了。
虽然有时是单方面的。
李相宜笑眯眯解释道:“我的确还不曾拜访温府。不过温公子说得不错,我们确实是见过。”
温辞年从刘颂身旁探头看他:“什么时候见过呀?”
这怎么见的,李相宜也不好直说,只能琢磨道:“当时……我跟在太子身边。”
温辞年茫然,“啊?跟在太子……啊!”他终于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他跟太子那啥过后,那天早上,来的那个青衣绯袍的青年……
温辞年瞬间沸腾,丢死人了啊啊啊——
为什么知道这件事的人会这么多!
“咦?”刘颂看看李相宜,又看看缩成虾米的温辞年,“怎么了,到底是怎么见上的?辞年,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就连杜识微也有点好奇地朝他这边看了一眼。
温辞年求救般地看向李相宜。李相宜大概知道他不好意思,沉吟片刻,转头回道:“无事,路上遇见的。”
“哦。”这是刘颂,他信了。
“哦。”这是杜识微,他没信。
温辞年连连点头:“嗯嗯嗯,就是这样。”
牵扯到太子殿下,刘颂和杜识微不论信不信,都识趣地没再追问。很快他们便岔开了话题,聊起一月余后的秋闱。
“我是第二次参加了……三年前没考中,我娘到今天还时常拿出来数落我,这也不能全怪我啊,那次的题也太偏了——欸识微,你上次有考吗?我不大记得了。”刘颂道。
杜识微摇头:“没。病了没去。”
刘颂唏嘘:“没去好,没去好,去了也白去,在考试院白关那好些天。三年前你才十七呢也难考中,那题……”
杜识微突然抬眼看他,不悦道:“怎么就难考中了?以为谁都是你?”
“哎哎哎,”杜识微这脾气不好哄,刘颂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那年的题太偏了,好吧。欸,我错了我错了……对了,辞年你是打算去的吧。”
杜识微也没真生气,呛他两声便算了。刘颂转头把问题抛向温辞年。
温辞年犹豫一会,这事他还没跟别人说过,不过最后还是点点头。
刘颂哈哈笑:“那等你好消息哈!”
出了东宫,各家的马车侍从都候在宫门外。几人互相道别,各回各家。
黄昏日影斜斜,余晖橘黄落在宫城黄瓦,融融一片。温府的马车正候在墙根下,书棋石画两个站在车舆边,一见小少爷便两眼放光。
两个小书童搀着温辞年上了马车,一挑门帘跟着钻了进去,车夫一甩缰绳驱车上了宫中夹道。
来东宫上学的第一天算是结束了,温辞年懒懒地窝在丝绸靠垫里休息。书棋石画七嘴八舌地问他东宫好不好玩,太子殿下是不是聪明绝顶,如今他饿不饿了,说话间便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包糖藕。
皇宫中不能疾驰,马车慢慢悠悠地往前走。温辞年好奇地从书棋手里拎起一块糖藕,道:“你俩揣了一天?今天天热,不会化么?”
书棋忙答道:“不不不,哪敢让少爷吃捂了一天的东西,这是东宫的宫女姐姐给的,今天下午宫里新做的。”
温辞年点点头,尝了一块。他还挺爱吃甜,于是嘎吱嘎吱地全吃了。一边鼓着腮帮子一边想,东宫还挺贴心的,刨去太子殿下不说,肯定比在国子监呆着舒服。
温府就建在皇宫外直下不远,不久便到了。
马车停在长街边,书棋石画上前叫开了金狮头门环的朱红府门,又回过头去扶温辞年下车。
听小厮们说,今日二老爷回得比平时早些,已经在院里了,许是一会就要叫他过去。
温辞年二叔是兵部尚书,平日里忙的很,常常宵禁前几刻才回府。今日他回得这般早,多半是要来见他的。
温辞年正想着什么时候过去,也将考科举的事同二叔知会一声,就见他院中正忙上忙下的。
这可真是奇了,温辞年不爱人多,他的病也是要静养的,除了年节外他院里都没几个下人。他随手叫住一个小丫鬟,问情况。
那小丫鬟眉飞色舞道:“小少爷不知道?方才宫里来了个公公,太子殿下给了您好些赏赐,足足拉了三大车,什么金呀玉呀画呀……这不,张管家让我们给您逐一清点入库,您要不要去看看。”
温辞年目瞪口呆,想起之前应晏廷说的谢礼。
这有什么可送的,怎么搞得像是嫖了他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