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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黑白对弈长者胜 ...

  •   绯哉元服礼的那个冬季非常晴朗,由于鬼并不会因寒冷而受苦,这般晴朗又温和的冬日对于无惨而言倒只是让人担惊受怕的过于明媚的日子了。期间一度有别家贵族的小姐招婿到了绯哉头上,无惨看来这行为除了糟践那家小姐以外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毕竟就外界的传闻来说,这婚提了不过4、5年就要守寡,而以绯哉的身体状况也绝没有可能上那家小姐家常住。产屋敷家最后一点清醒在此情景下还是展现出来,先后把所有来招婿的小姐都谢绝了。

      在那之后好像世间也明白绯哉的状况是如何了,最终成亲一事被无期限的搁置,仆人们以为府内好不容易要有的喜气也尽数消失,产屋敷邸——特指绯哉所居的殿内又回到了元服礼前的阴沉模样。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了晚春初夏,随着空气愈发潮湿,梅雨终于是如瀑般落下,连绵的大雨持续了两个月,对于无惨和绯哉所居的产屋敷家西殿而言并无太大的影响,最直观的感受不过是今年池中的荷花受雨势影响花叶萎靡迟迟不开。

      正是因此,无惨对于此次暴雨毫无印象,庭院中的荷花开的怎样于他实在是太过点滴的小事了。如今能提起一嘴来不过是因为天阴得太频,给小杏外出掳食物来提供了不少便利,多亏此现今老化药的影响大致已经被消化,唯独发色似乎是作为一种副作用再也无法恢复,但无惨倒是有拟态可用,也并不烦恼。

      相反,正因除了破坏细胞的药物都已经被处理妥当了,暴雨又让紫藤花长势缓慢,可以说是近日最令人愉快的春日了。

      不过于产屋敷家周围和领地内的平民这就是场非常过分的无妄之春,因雨势五月中旬就连京都都鸡飞狗跳地闹了场小洪水,更别提治水措施更差的京都外。

      这样的时期正是天皇一展皇恩的时刻,而作为产屋敷家的长男,季哉第一个接下了前去分发赈灾粮的任务,这样去想对产屋敷家而言倒并不全是坏事。

      不过季哉倒被影响的很深,近日接到的书信中全是不成文的悲叹,无惨与绯哉闲来下棋时评其为太过善感,还说他心甘情愿被调遣出京也愚蠢。

      “不过兄长将来也不会有仕途一类的事了,毕竟连带着子孙的将来一起投入到了杀鬼之中。”绯哉执一枚白子贴到无惨刚落下的黑子边。“说来听闻他最近与橘氏的哪位小姐关系不错——真麻烦,若他膝下有子将来我还要一个个找出来杀掉。”

      无惨又落一子,然后从棋盘上提出不少枚绯哉的白子,这盘棋他快赢了。

      “我趁早去把橘氏的那个小姐杀了不就好了,就说成她这些天出游时不慎落进涨起水位的河里去被卷走了。”

      原本在绯哉的元服礼前无惨曾忍耐很多次杀意——有的问题明明有着一种更为简单的解决方案,他不用主要是担忧产屋敷邸传出什么不好的传言,吓跑了医师。现在医师都已经到这被无惨层层包围看守的宅邸中,便不愁他跑了。

      “就算那样兄长也可以另有新欢,换成源氏小姐,藤原氏小姐,又有什么区别。”

      “以我对季哉的了解,如果此事他有投入真情实感,那恐怕死了这个橘氏小姐他就不会再有新欢了。”无惨见绯哉皱着眉看起来并不信服,于是转而提议,“那不杀那些小姐,就从季哉本人开始——”

      “我说过,我要自己去做这件事的。”

      “......”这让他突发地沉默了,无惨盯着棋盘中的空处看了很久,再是很久才落下一子。“你要输了。”

      “你——”

      无惨并不等他说完,突然间身型变化成了奉太的模样,至于是否精准他就不太清楚了,毕竟这样子只是他根据片段的记忆和推测塑造出来的15岁的奉太。「奉太」的下个动作就是将两盒棋子掉换位置,让外人来看会以为是绯哉执快要赢了的黑子。

      后者刚想发问,下一刻就听仆人轻叩门边的木框,拉门来报,季哉大人已返京,不久后就要到西殿拜访绯哉大人。

      “知道了,退下去。”绯哉转头答到,隐蔽地剜了无惨一眼。

      对方露出一个属于「奉太」的笑容用以回应。然后他起来拍拍自己身上跟拟态一同出现属于仆人的衣裙道:“那卑职就先退下了,不打扰绯哉大人和季哉大人相叙。”

      “……按照季哉大人所传之意,他希望奉太也能一同留下,他有事向您吩咐。”来传话的仆从有些为难的又说。

      这是出乎预料的事端,只是一时半会无惨也想不到会是什么事能与「奉太」和绯哉一同讲,只好答应后又坐回棋盘执白子接着下。

      “我猜测是和洪灾的事有关。”绯哉重新接上棋局的思路,再添一子。

      无惨随口答:“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输了,再来一局。”然后便拣出棋盘上的子,分回棋盒里后自顾自地捏起一枚白棋,绯哉也提着黑棋承了这个提案。两人就这样一直对弈,快到傍晚时梅雨骤停,绯哉发觉下了两三轮了兄长还未来,无惨也是不知何时起不再用「鬼舞辻无惨」语气和自己说话了,于是猜测是有人在门外呆着。

      他就高声向障子门后问:“门外的是季哉兄长吗?”

      门果然被拉开,产屋敷季哉已经在那处不知道呆了多久了。

      绯哉拂去残局的棋子,问道:“兄长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

      “刚到没多久。只是我听说你们在下棋,无意打断,所以想着等你们这局结束了再进来。”季哉已经十七岁了,成长地与产屋敷耀哉愈发相像。今日他穿着藏蓝色的狩衣,不出两人所料百忙之中他还是带了些礼物回来,不知从哪里摸出个木制的御札递了过来。

      “这是我在当地求来的。”绯哉没细看,只接过称谢。

      “兄长这次来是要和奉太说些什么?”

      季哉看起来有些为难,黛紫的眼睛在两人间打量了一会才开口道:“……是这样,我记得奉太之前说过想出府看看,这次赈灾正好是个机会,我想着借奉太来去灾地帮着我做些事。只是不知道绯哉如何想。”

      「奉太」「之前」想出府看看——天地可鉴无惨清楚自己从没说过这么愚蠢的话,这样想来那得是早在五年前、无惨吃掉奉太之前的事了。

      如此鸡毛蒜皮的小事,季哉记得倒这么清楚。无惨心里清楚这又是个大麻烦,又对季哉这种愚蠢的、固执的细心深感厌烦。

      “绯哉明白了。”他捻着一枚棋思索道,“我倒是毫无怨言,倒不如说正期待奉太能够有些别的新鲜事体验,然而……奉太前些天染上顽疾,皮肤一旦接触阳光便会生疹,无法白日从兄长出行。”

      “我竟不知道——奉太,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绯哉无视季哉向「奉太」询问的意图,答:“小半年前了,兄长最近常忙公众事务,当然是不知道的。”

      “……是我疏忽,我理解了。”

      /

      话虽如此,话虽如此。

      最后无惨还是在第二天日出前半推半就地跟着季哉一同去了灾地,路途上作为「奉太」,季哉破天荒地让他一介仆人与他一同坐在牛车里前往,以防日升时第一束晨光照到他。

      临行前他留下了一个自己的血肉分身,被隐蔽地放置在了神棚后沉睡,那个分身里包含了无惨三分之一的力量,是紧急时刻用来解决意外的保险。

      然后又吩咐了所有的鬼的可活动范围,对伤害绯哉,说出自己的名字,离开平安京三件事设下禁制。

      无惨一走小杏就成了西殿里真正掌管那些鬼的人,她做起事来非常聪明,有任何大些的举动必然要先禀报给无惨,并不自己随意拿定主意,但执行起来又是雷厉风行,让无惨一度感到很省心。

      反观季哉这边,他并没有什么治理的心性,对下人太好太过心软,无惨扮演的奉太在他手下获得了极大的自由,似乎真是被带来玩的。这样的管理下季哉虽然得了人心但却没什么效率,赈灾一事进行的很是缓慢。

      「奉太」对此乐见其成,最好让季哉再被拖住一阵子,自己则在此呆两天后归邸,这一来就可以好长一段日子不见季哉来烦扰绯哉的西殿了——每次来后绯哉总会心情很差,连着无惨一起困扰到。

      在这温吞的治理下,并没有什么奇迹发生,等来的反倒是六月中旬的又一场大雨,虽然并未造成洪灾,但确实打击了平民的心,让坊间更加惶恐不安。

      /

      「奉太」在一个雨夜出行,并未告知季哉,而是留下了另一具分裂出来的「奉太」的分身在那临时的住处里。「奉太」并没有撑伞,属于少年的身材一眼望去十分单薄,甚至似乎是脆弱又遥远的。

      他走过石板桥,四处闲逛似的就到了一片并不算太冷清的居处,由于洪灾的缘故,不少木房是有些残缺的,风声雨声穿堂而过,像是哭号。

      事实上,此次出行带着明确的目的:无惨知道社会动荡时容易滋生恶,就像伤口流脓,病躯生虫一样,是自然而然的事。更何况是平安时代,刚经历过洪灾的平民社会,无惨认为,正是这样的环境中往往能找到一两个适合成为鬼的坯子,比如未来的妓夫太郎。

      他踩着湿滑的地面朝更加混乱的方向走,尽管一开始直觉和闲逛的成分较大,但走了近百米后无惨还是清晰的闻见梅雨中混杂着血腥味。朝那个方向去的无惨又走过一座石桥,路过菖蒲和香兰的矮从后便听到乌鸦从那血腥的源头展翅飞向自己,尖啸困在雨中。

      无惨回忆起曾经他在非常类似的街道上行走,捡到了一个很脏很脏的小女孩——日后的零余子。无惨并没有随意施舍同情的兴趣在,但柿子坚持要让他把那个孩子转化成鬼。于是成了一个很不划算的买卖,最后零余子就一事无成地死在他自己的手下。

      零余子是非常无趣又令他乏味的鬼,让他弄不明白柿子的目的所在是什么。但无惨并不忧心这次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毕竟自己的血液取之不尽,更何况:

      他在拐角处看到,一个孩子趴在一具尸体——不、根据血液的味道来判断那并不是尸体,似乎是休克过去了的成年女人——他正用一把切肉刀刺进女人的胸膛,甘之若饴地吮吸从那里流出来的血液。

      那孩子狠狠咬了一口女人胸脯的肉,像是野兽觅食的时刻。然后他满嘴鲜血地回头看向自己。

      “你在做什么?”无惨慢悠悠地问。

      “我要成为鬼。”幼童的眼中并无畏惧和羞愧,他嚼了嚼,啐去那口肉后才与无惨对视——细看下其实他比「奉太」的身材要高大一些,茶发黑眼,气质上与小杏有几分像。“我爹说了,多吃人,多杀人,就可以成为恶鬼。”

      “喔……那为什么要成为鬼?”

      “成了鬼就可以抢来钱财,养活自己。要很多很多的女人,还能吃上上等的肉。”他把刀抽出来,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打量「奉太」一会,指着他慢慢地说,你我也要吃掉。他说「奉太」看起来像是贵族家的子弟,他爹告诉他吃一个贵族家的子弟比吃十个平民还要赚。

      “人肉还分三六九等?”

      “当然,吃了天皇的肉的话,那就如同尝人鱼肉,食人参,成鬼绰绰有余……”

      无惨权衡了一下把自己的血给这样一个神经病是否划算,但最终那番变成鬼的言论带来的新鲜感还是稍微让他提起一些兴趣,于是在那孩子冲上来时干脆利落地用触肢刺进他的脖颈里,血液咕噜咕噜地流到动脉里面去。

      再抽出那柄针时脖颈处已经不在流血了,无惨见鬼化成功就把他甩落,扔回到了还有具新鲜人类身体的房内。还未获得理智的新生之鬼当然挡不住人肉的诱惑,瞳仁顷刻间就锐化,大快朵颐起来,血肉横飞,不比刚刚他食人肉的样子诡异,但却血腥的多。

      简直是天生适合成为鬼的孩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06/黑白对弈长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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