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红玉与珍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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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晚秋，再越过寒冬很快就要到新年了，最近仆人们变得越来越忙碌，忙着准备门松，收拾宅邸，还有几个仆人竟是专门被分配去剪纸的，尤其是按照产屋敷家的嘱咐，要给绯哉剪鹤的剪纸，寓意长寿平安。
往日这些剪纸并不会慰藉绯哉多少，反而是刺痛他的部分比较多。残冬即将过完时绯哉就展现出一种若隐若现的焦躁，唯一的好事只是自从仆人们忙起来了以来，宅邸里多了很多我与绯哉独处的时间，也比平时更加安静。
这种时刻里我能感到绯哉的视线总停留在我身上，像是找到了什么很宝贵的东西一样，一刻都停不下来打量我的眼神。
其中他最喜欢看的部分是我的头发，我没有刻意控制头发的长度和颜色，在夜晚时总是非常显眼。绯哉坐在我旁边捏起一缕头发问我：“这是变成鬼之后的影响吗？”
不是。这是老化药的影响。
但我不太想老实承认，只能干巴巴地沉默，最后只扯出来一句，等到他也变成鬼也可以用拟态变成这样的。
“是吗……？把你的脸再凑近些，我还想仔细地看。”他捧着我的脸颊，盯着我的眼睛看——我与绯哉的眼睛其实略有不同，作为鬼我的瞳孔像是猫一样竖着细细的一根——他尤其喜欢看我非人的特征。所以我才能知道，其实他并不在认真看着我，而是在看着他幻想中自己未来的模样。
很久之后他的睫毛才轻颤着眨了一下，然后绯哉问我：“你是不是一直想吃掉我。”
我默认了这句话。
“你有偷偷喝过我的血吗？”他的眼睛像一枚平和空洞的红玉，想要看透我，“是什么味道？你可以尝出区别来吗？”
“药味太重了，很苦——无聊的问题。”我其实更想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这点。
他仿佛猜到我在想什么，下一句便是：“因为如果是我我就会偷偷尝一下。”
啊，也对。
正因为「我」很了解自己，所以我也很了解绯哉，绯哉也同样的可以去理解我。他从这种理解中找到了自己可以共情的东西，找到了一些他可以向往的东西，然后把我看作他自身一样喜爱着。
但他没有让我把他变成鬼，因为他其实并不想被我掌控着，也不想过早的变成鬼。
了解到未来的机遇或许帮助抚平了绯哉内心的焦虑——尽管我觉得他还没有完全信任我，他永远也不可能完全信任任何人——但希望这种东西真是非常神奇，让绯哉按耐再按耐，哪怕永生的机会就摆在面前他也能为了将来的自由只字不提。
精神上他前所未有的富足。
只是身体上的痛苦是怎么样也不可能磨去的，哪怕正月都近在眼前了，也并不影响绯哉在病榻上咳的死去活来，这时我就只好放点血出来，和檀木一起静静地烧，折磨人的苦药味会被藏在清甜的血和木燃烧的气味下。
暴殄天物。我的鬼血居然还有被用作香薰的一天。更别提这效果其实算不上好，绯哉顶多被我弄得睡过去，醒来时还是会难受的。到时候又是一番折腾，被疼痛逼的又哭又上气不接下气地几乎要吐出来。
然后就是一地的狼藉，我总想为什么那具很小的身体里可以冒出来这么多血。
在以前我还不能脱下「奉太」的拟态时我必须要忍受这些麻烦事，但最近在绯哉的鼓励下我开始将他的一部分仆从变成鬼，然后把大多数照顾他的工作交给了那些鬼。转化的过程我本来只是给他看个乐子，但绯哉在看到新生时无理智的鬼被吓了一跳，似乎是很担心自己也会变成那副模样的。
我告诉他，自己从来没有变成那副模样，我们作为鬼生来就是完美的。
绯哉松了一口气。
这并不能掩盖下等的鬼野兽的本性，与我不同，几乎所有新生的鬼都会短期性地失去理性，有的还会连同本就可怜的那点智力一起失去了，甚至愚蠢到想要袭击绯哉。
我在一旁干脆地把那只鬼杀死了，血肉的巨手从它内部钻出，骨肉嘎吱作响地让它看起来像是自噬一样被吞没死去了，血液溅到绯哉苍白的皮肤上，惹他一阵不快。但只要太阳照在身上那些残渣也很快化成灰，什么也没留下——鬼就是这点比较方便。
我告诉绯哉所有的鬼都这样受我支配，所以他应该要感谢我没有强行给他喂血。
听到这话的其他鬼都噤若寒蝉，只有绯哉意外的没什么反应。
他像是咬定了我不会拿他怎么样——事实上也是，于是干脆对我的话不予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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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鬼舞辻无惨平时并不需要睡眠，但偶尔他还是会入睡，适当的休眠会让他分解毒素的速度更快
他在一个平凡的白日入睡，将自己的身体缩得很小蜷缩在神棚下睡着了。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地点的原因，那个睡眠里发生了一件比他入睡还要罕见的事。
鬼舞辻无惨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还是柿子那张令人火大的脸，天与地还是辽阔又阴沉，冤魂缠绕在他脚边。唯一的好事或许是那张脸如今并不带着鬼舞辻无惨常见的优越感，而是忧心忡忡。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我是来警告你的。”柿子不太开心地说，“本来我将你送到这个绯哉身边是让你杀了他而取而代之的意思，但你却没有动手。如今平衡已经被你打乱了。”
“你这样继续娇纵着他，培养出一个像你一样的怪物，将来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因为总会有人来修复这些错误。”柿子话里意有所指，无惨一时间猜不出会是什么形式的“修复错误”，但他知道——
“你只能动用现实世界中真实存在的东西吧？”无惨眯起眼哂笑一声，“那不过是弱小如蚍蜉的人类。就算是呼吸法的剑士，就算是继国缘一，也不可能将两个「鬼舞辻无惨」一起杀死。”
柿子噎了一下，短暂地沉默了。
他踌躇着告诉鬼舞辻无惨：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的。
“……如今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杀掉产屋敷绯哉。否则，你的未来将会有你绝不想面临的挫折出现在你眼前，到时候反悔可就来不及了。”
鬼舞辻无惨盯着柿子的眼睛看了很久，像是要从他的身上剜下一块肉那样阴沉的眼神。柿子知道无惨肯定很恨他，控制他一生的人在第二生还要出尔反尔的继续干涉他的生活——但这是误解，柿子相信自己的本意是好的，他知道将来鬼舞辻无惨的人生会发生什么，只是这些话他无法提醒对方。
“……从我的梦里滚出去。”所以无惨也不会与他互相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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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的梦。
醒来时绯哉正好被一位叫做小杏的侍女搀扶着前来，小杏在我童年里的分量几乎是没有的，但如今我发现这个孩子十分的有用，对我服从，举止总是柔软温顺的，内心又非常狠毒，所以我把她转化成了鬼。
一般来说小杏并不会贴身照顾绯哉，她的用处是黑夜时出去替我找一些我需要的东西，大多数时候是书本和给绯哉用的药材，偶尔我也让她从京都边缘贫民生活的地方掳来一些食物。
白日的时候我就安排她正常的工作，今天正好是她侍奉绯哉的日子，后者就让她带着自己来找我了。
我听到他们的脚步声时就恢复了原本的身型，穿了套鸦黑的浴衣盘腿起来看向他——看这样子大概是有什么正经事，但我闻到绯哉的味道时只觉得饿。
“我是来好心提醒你的......刚刚有侍从传话来说今天兄长要来这里。”他倚靠在伏牛像的边缘上，如今到了年末，随着风雪减少，天气稍微回暖他的脸色也好了点。“你作为「奉太」，必须也得在我身边才行。”
喔，奉太姑且算是个名义上绯哉的朋友，确实有这回事。
我告诉他自己知道了，把宅邸里的鬼都安排妥当，为了防止小杏不能在日光下行走的事暴露，我让她去别的岗位工作，换来了一个普通的人类跟随绯哉的左右。
什么都准备妥当之后，当日下午兄长——产屋敷季哉如期而至。他还是我记忆里的那副模样，比起我，他的面容与那个鬼杀队的主公产屋敷耀哉更加接近。尤其眼神，简直是一模一样。
他与「我们」不同，总是非常温柔可靠的模样。进来时他挺拔着背，穿着漂亮的华服，月白的华服上绣有兰花，如季哉本人一样清泊高雅。
“绯哉，兄长来看你了。还有奉太，今年绯哉又承你关照了。”
我朝他笑了下算是回应。
产屋敷季哉坐到绯哉的被褥旁，他如今早就过了元服的年纪，应该是要逐渐忙碌起来的时候，但还是能够时常抽出空来见绯哉，每次来还必定带着些礼物。这次他又折了纸鹤，还有一截白玉做的佩挂。
刚开始时那些礼物什么的都被扔在一边，他们只是聊些有的没的的小事。季哉问他最近身体如何，绯哉就随便说些显得可怜又不至于太负面的话含糊其辞。
“倒是兄长，为什么今天要来看我呢？正月还有段时间，兄长应该还要忙很多事吧？”
“父亲说我正月时要随他去京中赴宴，到时候才是真的要忙了。正因为到时候我可能没空来陪你，如今才要早些来看绯哉。”绯哉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越说到后面季哉的声音越显得不安，他突发地沉默了，抿抿唇想了好一会才问，“绯哉不生气吗？我没能……陪着绯哉。”
绯哉微张着嘴，我听到他的心跳变快了一些。有些话被他在喉咙里翻来覆去地压抑，最后说出口的是一句什么也不算的场面话：“兄长能腾出时间来陪绯哉一小会，我已经不知如何感激了。我自知身体不好，能够得到这么多关照已经非常感动。”
季哉暗下捏紧了华服上的兰花，看着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最后季哉捏了捏眉心，沉默地从一旁拿起那块刚进门时我就瞥见的白玉佩挂。
那块玉被雕成鹤的模样，是栩栩如生，展翅欲飞的模样。白玉被季哉紧紧攒在手里。他轻声说，“那希望我的绯哉可以长寿，像鹤一样，去温暖的，安宁的地方度过余生，以后年年都要幸福。”
“兄长真的感到非常对不起你，绯哉。”
天大的讽刺。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04/红玉与珍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