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火因景三

5、第七组

　　“那你今年多大？”听完以前的事，季慎终没来得及惊讶，就想到了另一件事。
　　“今年是几几年？”唐陌问。
　　“2023。”

　　“那我有25岁了吧。”唐陌淡淡地笑了，“原来已经十二年了。”
　　他母亲去世，已经十二年了。

　　季慎终突然睁大了眼。
　　唐陌见他这个反应，投去一个不解的目光。

　　“我妈，也是十二年前走的。”季慎终心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怪异的念头。
　　这话一出，轮到唐陌睁大了眼。

　　他恍然想到母亲去世前一段时间，曾经收到过一张纸条。
　　不是放在篮子里送下来的，是直接扔下来的。
　　母亲看完后，直接把纸条撕了。

　　“那她？”唐陌没问下去，季慎终却懂了。
　　“乳腺癌走的。”季慎终说，“那段时间我爸一直在医院照顾我妈，但有一个晚上，他回了趟家，就让我从学校请假，帮他看着我妈几天。”

　　“2011年，10月25日。”季慎终还清楚地记得那天的日期。
　　因为他根本还没到医院，他母亲就永远合上了眼。
　　在他父亲离开五分钟后。

　　季温的机械手表可以显示日期，那天唐陌很刻意地看了一眼。
　　和季慎终说的日子如出一辙。

　　“你说那张纸条，会不会是我妈写的？”
　　“也许吧。”

　　对于唐陌来说，其实当年的事情都不重要了。
　　虽然现在的事情也不重要。

　　待在井底下的这几天，季慎终不仅得吃一日三餐，还得帮唐陌解决巨额的零食。
　　书房里东西肉眼可见地变少，季慎终觉得自己一定胖了。

　　而一切的元凶还在沙发上优哉游哉地看书。
　　“要是我们把东西吃完了我还上不去怎么办？”季慎终问他。
　　“那你就和我一起死呗。”唐陌不咸不淡地说。

　　季慎终放弃了和他沟通，自己去找机关了。
　　先把昨天的电闸开关试了，依旧不对。
　　他就开始四处逛。

　　根据电视机调频的经验，他不拘泥于角落里的特殊开关，更加重视了房间里摆设、家具上可动的东西。
　　只可惜全以失败告终。

　　下来的一分一秒他都在后悔当初自己那么冲动。
　　下辈子都不沾酒了！
　　院子桌上还放着他没吃完的炸鸡，估计都要长虫了。
　　不过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上去。

　　唐陌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外套，外层材质半防水，稍微一动作就会沙沙响，本身就够烦了。
　　他嫌季慎终在这找机关吵，就把他赶到了左边库房：“第六组在那边，你自己去找吧。”

　　越看唐陌越像个监工，也像看着实习生头疼不已的领导。
　　季慎终不敢忤逆大领导，乖乖去隔壁了。
　　其实里面空空荡荡，没什么东西。
　　除了垃圾处理处。

　　他试探性按了一下按钮。
　　红色按钮发了亮，他就又按了一次。
　　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
　　正当他怕按坏装置的时候，听见了不同于前几次的机械声。

　　那声音依然很让人熟悉。
　　因为是井壁机关启动的声音。

　　今天不是个晴天，井口的天空布满了黑压压的云。
　　好像要打雷了。

　　唐陌在房间里关了灯睡觉。

　　这是季慎终第一次看见他在白天关灯。
　　之前就算睡觉也都点着灯，就好像这不是井底，而是地面上。

　　果不其然，一小时后，和着雷声和闪电，天上下起了倾盆的雨，好在井底正下方那一块比左右房间做低了30厘米，排水系统有很优越，他们住的地方根本不可能被淹。
　　季慎终庆幸自己提前回了右边，不然会被淋死。
　　他在客厅里待着，抽了唐陌本书看，听见他房间里传来了很轻微的呢喃。

　　敲了敲门，他进了房间，第一次见唐陌这幅样子。
　　他浑身是汗，在床上蜷缩，好像正在经历什么噩梦。
　　他没犹豫，轻声唤着唐陌的名字。
　　发现不管用后，换成了小陌。

　　季慎终今年28，比唐陌大，叫他这个称呼并不过分。
　　没想到真的有用。
　　不多时，唐陌茫然地睁开了眼。
　　“你怎么在这？”他漆黑的瞳孔盯着季慎终的。

　　“你做噩梦了。”季慎终只说这个，平静地和他对视。
　　唐陌心脏还是跳得很快，他还是说：“谢谢。”
　　“没事。”季慎终看他状态不太好，又补一句：“要抱一下吗，可能会好一点。”

　　唐陌没怎么犹豫，抱住了季慎终的腰。
　　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季慎终脑子里只有这个。
　　等带他上去了，一定要把他喂胖。
　　唐陌松开季慎终的时候，眼睫上还沾了点泪。

　　“你害怕打雷吗？”季慎终问。
　　抽了张纸擦干净脸，唐陌点了点头：“算吧。”
　　季慎终又抱了他一次，轻声说：“不怕。”

　　唐陌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总觉得今天季慎终吃错药了。
　　起来洗了把脸。

　　自从知道唐陌母亲死在浴缸里，季慎终就对这个卫生间有点抗拒，倒是唐陌依然自如，不过他都生活十几年了，也正常。

　　洗完澡换完衣服，唐陌走出来的时候还是没什么精神。

　　于是不出意外地，他在半夜发烧了。
　　一整天噩梦缠身，想来都不会很好。
　　“好冷。”季慎终拿着水杯和退烧药进他房间的时候，唐陌立马说。
　　扫了一眼他身上盖着的厚厚棉被，季慎终笑笑问：“你这已经是最厚的被子了。”

　　“多加一床吧。”唐陌眸子里泛着水光，脸蛋也透着红晕。
　　季慎终不自然地撇开视线：“你先把药吃了。”

　　很勉强地答应了他，唐陌就着他的手把药吃了，然后喝了口水。
　　等季慎终打算去把自己的被子拿来，唐陌却不松手了。
　　“？”
　　“你的手好热，能不能抱我睡。”
　　季慎终眼睛瞪大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许唐陌是烧迷糊了。

　　“都是男的，你怕什么。”

　　季慎终心跳漏了一拍，只觉得唐陌在勾引他，但想到唐陌根本没接触过那些，也许连同性恋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答应了唐陌的要求。

　　唐陌身体不算差，睡相也很好。
　　一晚上没怎么乱动，第二天烧就退了。

　　唐陌对季慎终的态度也变了。
　　没有之前那么爱答不理，甚至，心情好会把做饭洗碗都包了。
　　笑也变多了。

　　季慎终又高兴又奇怪，却无从问起。
　　又待了无所获的三天，他才想起来沙发后的电闸，拨动之后，第七组机关启动了。

　　雷雨早就不下了，井壁上很整齐地排列着一节节悬空的砖楼梯，延伸到很高的地方。
　　据唐陌说，季温生前就是踩着这个上去下来，看着脆了点，实际上很结实。

　　告诉他这些，季慎终不知道唐陌的用意。
　　如果想让他上去，那大可以早点和他说后面的机关在哪，顺序是什么。
　　但他没有，就好像真的想让他帮忙解决下面的食物。

　　没办法，他的命在唐陌手上，只能慢慢观察他想干什么。

　　态度的确变好了，唐陌也不再给季慎终提示了。
　　似乎在极力挽留他。
　　但季慎终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

　　直到唐陌问他：“如果我想让你在下面陪我，你会留下吗？”
　　季慎终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努力思考了一会儿，说：“不行，我不上班就没吃的，没吃的我们都会死。”
　　“可你现在上去也没班上。”
　　的确，他在下面待太久了，估计公司已经找人顶替他的职位了。

　　“我可以再找。”
　　看着他很坚定的样子，唐陌失望地把眼神移回书页里：“你去做饭吧，我饿了。”
　　“但我可以带你一起上去，我工资肯定不低，能养活你的。”季慎终笑着拍了他的肩。

　　唐陌很勉强地扯出一个笑，然后又继续看他的书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