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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一封邀请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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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的飞快,一晃就到年底。这时,市里传出消息,说是每一位新到任的市委领导可以根据个人的需要在下面基层干部中抽调人手在身边,时刻等待听候差遣。这样做的目的,一来是为来年的干部选拔作铺垫 ,以期更进一步的了解;二来也是为了辅助工作,以应不时之需。借调的时日长短不一,完全取决于领导的喜好。这个消息一经传出,水底的鱼儿纷纷浮出水面了,似乎嗅到面包屑的诱人香味儿。乡长,局长,科长,主任,文职干部等等蠢蠢欲动,兴奋得睡不着觉,都想尽办法要挤进上层领导包围圈。一来可以展示一下个人才华,二来也是个接近领导的绝佳机会。没准儿,一不留神,就官运当头,被提拔任用了呢。
肖志国志得意满,坐在办公室的皮转椅上,怡然自得的转了两圈,不屑的说道:我自己就是领导,统领一个工商局,何必还要和下面那些人争宠。再说了,我们的小妹同学重情重义,怎么着,也不会忘记我等同过甘共过苦的人。
当时,也没有旁人,只有他的心腹在场 ,将目光一转,看向左近的办公室,意味深长的叹息了一声:
不过,话说回来,有的人就是把馍馍递到嘴里,也不知道张口,情愿把自己饿死。这样的老好人,我是不要做的。
好多人挤破脑袋,也没有被挑中,纷纷猜疑花落谁家。
李墨兰带着她那一贯的似有似无的微笑慢悠悠的说:众亲莫争,在领导身边工作和不在领导身边工作,都是一样为人民服务。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方玉青的办公桌上出现了一封邀请函。他展开信函一看,一副熟悉的娟秀的字体呈现眼前。字体不长,只有简单的两行。
爱亲!年事将近,我知道你工作繁忙,可是,我比你更忙。看在昔日同窗,今日同僚之上,还请抽出百忙之身,来我身边协助两日,以慰小妹切盼之心。
他愤然的一下站起,抓起桌上的电话,连连的点动。
你好,我是方玉青,请给我接一下李市长。
方局长,李市长不在,她走时给办公室里有交代,要是方局来电,叫你直接打她手机。
他苦笑的一摇头,拨通了另一组数字。
玉青哥,我想,如果不是逼到头上,如果不是因为工作,你是不会主动给我打一个电话的。
李市长,对不起,恕我直言,这个临时借调的工作是组织安排的,还是纯属你个人的意思。
玉青哥 ,我就是组织呀,最起码,我能代表组织意向——
李市长……
玉……方……方局长 ,是这样的……
方玉青默默的听她把话说完,无力的一下子坐下去,抬头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道:
唉,去吧 ,去吧,协助一下她的工作,也就是工作而已,忙忙碌碌,很快就过去了。
指定的日子很快到了,他的手头还是一团乱麻。八点钟党组成员开会;九点钟审核干部下放名单;十之十一点赶往工程招标现场,交代小周自带盒饭;在车上就地用餐,腾出时间观看老干部门球比赛 ;三点钟下乡走访慰问困难户;四点钟直奔机场,接待省里来人。晚上的饭局安排在哪呢?是国酒还是清园?国酒和清园都是高规格的,只是这来人是廉洁派还是看似廉价派,做到什么程度才能达到上头满意……如果非要陪酒,影响明天的报到吗?
分秒必争的忙完了这一切,回到家已经精疲力竭,文馨还在客厅里等她。她看起来已经等他好久了,略有睡意,但眼里放出异彩。她以少有的温情嘘寒问暖,上前接过他的公文包,笑着说:玉青,你总算开了窍,肯去市里借用。本来嘛,长去领导身边走走,对自己不无好处。你也就是太倔了点,不肯听老婆大人的话,到头来,吃亏的总是你。
方玉青走到洗手间,故意将水放的哗哗响,出来时搓了搓手,淡淡的说:文馨,恐怕要叫你失望了,这种借用,对我来说,没多少实质性的意义。
你——
文馨抢前一步,狠狠的掐了他一把,恨的只咬牙。过了一会儿,又陪着笑脸靠近他,似嗔非嗔的说:
我做了多少难做的工作,一天到晚调解矛盾处理纠纷,人称万能调解师,怎么一到你这里,锁就打不开呢?
文馨,你不要天天督促我,花点时间,好好问问你自己,还有多少欲望没有从心里减下来。哪怕只减一点点,你活的都没有这么累,这么怨,也没有这么失望。
他们各自走进自己的房间,将门反锁着,屋子里一片寂静。
掉一张宣纸都听得见。
到市里和各位领导打了招呼,他被安排在小会议室里等待李市长接见。千呼万唤的要见他,应该很快就要见到面了。说什么呢,肯定不能提起往事,那会引起她的伤心的回忆。再说了,这里是市委大院,不是在他们一起长大的枣树林村庄,可以自由自在的童言无忌。长大了哦,长老了哦,老到他们的心,都结了一层厚厚的硬茧。
咚咚咚,有人敲门,他把公文包往桌里边推了推,恭恭敬敬站起来,准备迎候她。
进来的是办事员。他端来一杯热茶放桌上,又把几本内参从书柜里找出来,摊在他面前,打开到第五页,指着几行文字说:方局长,你先看看这些吧,都是有关上城市的远程规划。说完,轻轻的带上门,走出去了。
他认真的看,十分投入,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漏过。看到高兴处,还不住的点头,从内心里对她表示赞叹。说实话,放下某些方面的防范和猜忌,对于她的行政手段,他还是十分佩服的。
大约过了一个多钟,他忍不住站起来,走向门外,向下面看了看。其间,不断有人走动,熟悉的人上楼时都跟他打个招呼,不了解内情的还以为他在观赏景物哩,笑说道:方局长,难得有空,到处走走,亭子那边,又多了几盆植物,形态各异,值得一看。
他想,这些植物在心闲的时候是可以静静欣赏,只是此刻,他没有心境。一味儿的寻思,这李墨兰究竟闹的什么名堂。亲点重指叫他来,来了又将他晒在这里,无可无不可。难道她在变着法的整他,以报上一次的爽约之恨。
来来回回走了十几分钟,人们的脸色有点变了,小声的嘀咕着什么。他没听清,只当是南城的旧案又犯了。南城里有一个干部,自从墨兰到任,三天两头闹绝食,这已经成了圈内的一个大笑话了。据传言,这人得了一种怪病,叫官场醋噎症,醋劲一上来,就噎的吃不下饭了,并不是有意绝食。有人在找他的病根出在哪里,找不到了,干脆就说那是官场嫉妒,容不得女人当政。女人一当政,男人就变得不再像男人了,有点像娘娘腔儿,奶油小生,和梨园子弟之类的角色。
没准儿还真是的呢,干部出了问题,组织部里负责,市委领导哪能坐视不管,都是党内的好干部,手掌手心都是肉,擦掉一点皮儿,都叫人心疼哪!如此一想,他心里就豁然了,回转来把内参看完。再合上时已经是十一点多了,只要工作人员一下班,他也可以立马走人。叫我来,就是看看书,观赏观赏景物,这也是考察干部的一种方式吧。
他在心里自嘲的想。
怎么样?她给你安排的轻活儿还是重活?轻活呢,说明还不太信任你。重活的话……哦,让我想想看,你可能上升到什么位置。
文馨饶有兴味的追问着,全然不顾他归家来的疲惫感。
不轻不重,刚刚是一个副局长能力范围内的活计。
他没好气的顶了一句,文馨还是不依不饶。
玉青,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这个副字,一个副字就让我想起了跟班和跑腿的,这有损你的价值和作用。
文馨,多谢你抬爱,我们是不是晚一点再讨论这个问题,我还饿着肚子。
哦哦,你看我,只顾着高兴,把这档子事给忘了。
而我人生的字典里,也没有这个副字,我把这一页,早就给撕掉了。
她往厨房里走时,回过头来,又把刚才的话补充完整。
玉青眼睛一闭,躺在沙发上,,假寐起来,脑子里飞快旋转。
厨房里叮叮当当,扰乱了他的思绪,他索性坐起来,进到书房里,完成昨晚的一幅字。一直到文馨敲门,他才收起毛笔,对他的棣书和颜体仔细观摩,满意的点着头。
这一顿午饭,也吃的有些滋味。
再到市里,还是没有见到市长。人们的脸上有点紧张,他也嗅到一丝不祥的空气,预感到出了什么事。不能打听,也不敢妄自猜度,悻悻的一个人走来走去。没有人顾得上他,也没有人分派他事务。他就一个人在会议室里闲转。这真是有史以来最轻闲的一天,但也是有史以来最难熬的一天,简直度日如年。
不消说,市长那里出了些枝节。而他还得按约守时,等她回来,给一个明确的答复,他才能回到原班原岗 。再说了,在来市里之前,手头的工作,已作了简单交接,部分的被一三四五局长分但和细化了,稍离几个时日,也还腾得开手。
不尴不尬的过了一天,等二天被领到地方志编纂小组查阅资料。他也就心无旁骛,专心致志的埋头于书海里了。
忽然得到消息说,李市长住院了,这几天神秘失踪,也是跟身体有关。这个消息触动了他内心的柔肠,准备到医院去看看她。前脚刚走,后面就有人追上来,说李市长有交代 ,除了王简之外,任何人不准进医院 。说自己一个市长,不想以病容示人。与此同时,他发现科室的干部们有人就去过医院了,却偏偏拦住他,这又有点奇怪了不是。
他把买好的水果与人分发了,带回一罐牛奶给文馨喝。文馨一边喝,一边拿着主意。
如果是我去,她就不会拒绝了,女人在病中,是不大喜欢男人去看她。
可大楼里其他男人也去看过她啊?
文馨噗嗤一声笑了,笑的把牛奶都喷出来了。
这你就不懂了,她只有在不在意的情况下,才会这样。她器重你,赏识你的才华,才会那样。
玉青还是不解其义。
这么跟你说吧 ,噢,玉青,她把你当做不一般的人物看待。由此看来,你的未来,还是大有发展的。
你又来了。
又一天,文馨小声的对他说:
她其实没有病,是心里受了打击,这打击也不是为权为利,是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在背地里操控她。一旦她脱离了这种操控,她的政治生命也就完了。尽管她很痛苦,竭力伪装都掩饰不过去,只好躺在医院里疗伤。但在内心深处,她是情愿被操控的。
玉青不得不佩服文馨敏锐的观察力,但这样有一点好处,她应该无暇再顾及他了。
果然不出所料,躺在病床上的李墨兰面容苍白,神情疲惫,接过王简递过的手帕,有气无力的问:我的玉青哥还在编纂小组吗?回去让他们传达一下,让他回去吧!哼,编纂小组,还真是好意思。
她渐渐康复了,气质风韵如前。所不同的是,脸上挂起了一层严霜,身上多了一件毛呢外套,越怕显得矜持而严厉,平静而大气。把内心的忧虑深锁于眉宇。间或那么一蹙,让人颇费猜疑。
她有时讲着讲着话,会有一小会儿的走神,几乎不被人发觉,即刻调整过来,紧紧的围绕主题,别有情味儿的放松着情绪,让人有如释重负之感。
终于,她撑不住了,一个人走了很远的路程,走进一个废旧的厂矿,对着那些破铜乱铁发出了一阵心底的呐喊:终有一天,我会脱出你的淫威,像鸟儿脱出鹰爪一样,飞向蓝蓝的天空,飞向广袤的原野,飞向心所指引的方向……我要向天发誓,向地发誓,托苍穹之福,让你尽快老去,让你尽快倒台,让你所覆盖的铁网丝缕寸断……让……
她的口发干,心发燥,想找一杯水喝,身边却别无它物。她坐在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罐子上观看从水泥地的裂缝里伸展出来的植物,喃喃自语道:如果他倒台了,我能怎么样呢?能像斜坡上的松树一样长高,还是歪歪扭扭的被人拔掉。
话音未落,听见手机响了。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上面显示了首长两个字和一个虚拟的人物头像。像中了蛇毒一样,吓得一摆手,手机给甩出去了,碰到铁罐子上,当当两声响,吓出一身冷汗。
颤颤的又拣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在耳边,声如耳语般的轻轻唤道:干爸好!我是您的兰儿……
少跟我装腔作势……电话那头一声低喝,打断了她的声音,却又不说话,只呼呼的出气。这段沉默是老虎的喘息,一会儿他就要威猛震天了。
你还真把自己当市长看了,人前人后的像模像样。告诉你,不稍我亲自出马,只要一个电话,立马将你打回原形,落得和从前一样溅,只配当我家的保姆。我家的保姆也比你高级,人家还不……
人家还不陪床……她心里一片惨然,背靠的生铁冰凉透骨,脸都变色了,但还是换成笑容,给电话那头的人陪着小心。
干爸……爸爸,我哪里得罪你了,惹得您老这么生气。我托人从长白山带回来的野生人参收到了吗?听说长了几百年呢。还有灵芝孢子粉,松柏舒心散……哦,对了,还有一幅字,寿比南山不老松,福如东海长流水,气如长虹吞日月,心如涓流润万物。
人参和孢子粉家里也多,都受潮扔掉了。你的我还留着,放在通风处保存。字还满喜欢。
以后别再为我花钱了,女孩子家家的,哪有钱啊!只是,我看不到你,心里闷闷的,胃里也泛酸,很是难受。都怪你走了一年多,才回来了这一回,还是被强行登机的。不然,你打算几时回来看我?这还不说,回来了仓促应付,剩我不注意,又借故走脱,说是市里有急事。啥急事啊,不就是出了个小白脸吗?
不是的,爸爸,那人是个娘娘腔儿,本事不大,挺会黏人。我调查过他的历史,是靠后台上来的。他这后台,给您老提鞋都不配。我也无所顾忌,准备把他撤掉,正在悄悄物色人选。
真的吗?不是被你的同学和故旧什么的绊住了。要是有,看我不扭断你的脖子。
我新官上任,想做出点成绩来给你看看,以报您老的栽培之恩。也为了证明您往日的心血没有白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上面,哪还有心思想别的。
可我还是不放心,早晚要把放出的鸟儿收回笼子里。
干爸,干爸!兰儿求你了,千万别……我……我只是个断奶的孩子,急于找回乳汁的味道。兰儿这么可怜,从小失去父亲,在村子里受人欺负。又因为出身不好,上不了大学,召不了工,逃荒逃难到您的门下……承您老错爱,悉心栽培,兰儿才有今天……我就是赴汤蹈火,也难回报您老的恩情于万一,哪敢怀有二心。
算你还有点良心,晓得以终身相报……不过……哎呀,兰儿,你别哭了,我的小心肝,你这一哭,把我的心都揉碎了。
我敢说,天下的英雄不是拜倒于女人的容貌就是败北于女人的眼泪。好了,好了,容你在娘怀里待着。——但是,有个前提,时不时要抽身回来看我。
干爸放心,遵照您的嘱咐,时时回来孝敬你老人家。
这把铁钳无时不在远程控制,将她的一切掌握得牢牢的。连在哪里吃个饭洗个脚有时也被上报过去,回来细细的向他解释。完了又柔声柔气的叫一声干爸,兰儿得闲回您身边给您揉脚捏臂之类的暖心话,才算过得了关。
她变得严肃而冷静,容不得手下犯错误。有一次,她的秘书不小心打碎了一只水杯,将茶汁泼到她的衣服上,她就罚他去做清洁工的活儿,把每一个门廊都擦干净。她自己也擦。还从一大堆的事务上脱出身来,亲自走访困难户;雨雪天里溅满一身泥。那泥点子就留在身上,并不急于将它换掉。
如此折腾了一个冬天。春天来了,干部们出去栽树,她也扛起铁锹,一踩一个大坑,花费的力气丝毫不逊于男人。
她瘦了。人们只见她身段苗条娉婷多姿,走起路来目不斜视,朝着一个方向款款行来,那模样动人极了。却丝毫没有发现她内心的沉重与不安已经与日俱增,把她整个给罩住了,只能通过某种方式才能得到减轻和放松。
说起来还是肖志国最为体贴细心,他在私下里对她说,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揉脚和捏臂能减缓吗?
她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心里想到,历史的悲剧要重演了。
嘴上却说,你什么都不要做,只把李天然给我管好。
我是想管好,可有的人偏不要我管。
谁?
方玉青。
他不是主管人事和机关吗?
怎么插手企业了?
人事缠得他焦头乱额。这几年体制改革,精简的人员闹到省里,把他逼到死角,一旦他转过身来,就准备和我较量了。不过,他也较不过,这不有你给护着吗?
李墨兰感到头疼,用手支撑着额头,幽幽的叹息道:玉青哥一身正气,不搞旁门左道,只怕日后要吃亏,我也就担心这个,想为他做点什么。
妹……兰兰小妹,我的最知心的小妹妹,你心疼他,可不要把哥放在一边。哥也是枣树林的人啊。你忘了我们当初的结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为自己,单为他人……
你为他了吗?你为他怎么还把难搞的人事都推给他,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尽拣油水,跟大老板和有钱有势的人打得火热,攀附拉拢上层人物,置下层人民于不顾……
没……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啦,小妹同学,
嗯——
哦,李市长……
我也是尽着自己的职责,想为民众谋福利。那些港商台商,你不给点政策上的优惠,他肯来这里投资吗?再说了,这也是市里口口声声强调的啊。
你把给民众的好处都谋到自己腰包了,还这么大言不惭。
你……
你哪怕只有他一半的正直,我也不会为此纠结郁闷了
你先别气,气岔了气,影响容貌。女人的容貌真是万金油 ,能为她换来一切想要的东西。
唉,我看你近来气色不好。是不是住的地方太过狭窄,空气不够用?要不要换个大一点的环境?靠近山水的,绝对能够休养心身。
真拿你没办法,肖志国,你怎么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真想有一个地方,与世隔绝,与人隔绝,与手机上的流量隔绝,于天上的无限电波隔绝。就我一个人,缩在角落里,靠近墙壁取暖。
每一个角落都有地毯,每一个墙壁,都有壁纸,每一寸空间,都有暖气环绕,保证不会冻着你。但也不会热着你。
我不但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肖志国靠近她的耳边轻轻的说:还是你心脏上的起搏器。
要是……李墨兰推开那个讨厌的脑袋,离开足有两米远,自言自语道:
要是我从新开始,洗心革面,老实正当的做人,能向美好更靠近一点点吗?
准确的说,是向美好的人更靠近一点点?得了,墨兰,你看那一池绿水,被工业废气污染了,变成了深红色,你能还原它原来的颜色吗?
我不能,我自己就是产生废气的具有高危性能的化工原材料,尤其具有腐蚀性和可燃性。
那……就请接过这把钥匙吧,它是为你量身定制的,世界上独一无二。
她小心的伸出手,接过钥匙,迅速的放进手包。带出几张纸,把手心擦了擦,随手一扔。目无表情的说:我敢说,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党内有不少干部正做着同样的事,且数目大得惊人呢。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快收起那套义正辞严的口气。人面上保持形象还可以,单独对我,就让人有点瘆得慌。
怎么这么多年,你与君子同僚,却不能与君子同忾呢?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关键在于,我不近朱也不近墨,走的是一条紫色路线。而紫色是界与朱与墨之间的,不完全清白,但也不黑的发污,被世人唾骂。我有一条自以为是的道德分水岭,它引领我不至于走的太远,到了无以自拔的地步。反过来,我为人处世恰如其分,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她朝他乜斜一眼,随随便便说了一句:你这个滑头,只要你不滑过了头。
之后,就各自走开。
下意识的,又摸了摸那把钥匙,感觉质地不错,沉甸甸的。铜芯的吧,也许是纯金。放在眼前闪闪发亮,散发出一种特质的金属的光芒,心里得到安慰和满足,步子又迈大了。
很久不再过问方玉青了。只在公开和不公开的场合例行公事的一问一答,语句简洁,条理清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这是她的风格,也是一个女市长的魄力。在她的影射和昭示下,机关党委的行事方法得到了改善。一定程度上节约了时间和成本,工作效率大大的提高。最起码,为一个会议筹备两三天,饮水机就用坏好几个,这种情况再也没有发生过了。往往□□出台了一个政策,市里就先领会精神,指示一下达,各处分头行动,不需要冗长和拖拉,很快落实到位。
这不得不归功于老头子的言传身教和耳濡目染,再加上她的勤奋好学 。她的才华当然配得上她的野心,她的容貌为她的野心推波助澜。这就打造了一个既风情万种又铁骨柔肠的李墨兰。她是世情的产物,也是时代的弄潮儿,正在使出浑身的解数向世界奔竟。
但当她将目光投向方玉青时,这奔竟突然嘎然而止,显出无可奈何的乏力与精神倦怠,整个人就要跨下来了。好渴望他的一个眼神或者是一个暗示;马上就能精神百倍 ,重整旗鼓,分开一个队列站到另一个队列;与他的肩头并齐,以他的心为界,让生命归于零点,重新点燃光辉。
她期待着,期待着,这些在她的心底里渐渐形成了一个执著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