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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故人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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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当副局长的等五个年头,有一天,一把手肖志国一改平常的老大做派 ,用一种久违了的语气对他说:玉青老弟,我们当年的小妹同学要回来了。她现在可了不得,因攀上了某个大领导而成功上位,是个人物了。更加可喜的是,她马上就要回来了。我听说这位大领导给派了个省府的位子她都不肯,非要回到上城市来施展抱负 ,真不愧是巾帼英雄啊!吃水不忘挖井人! 谁叫咱都是枣树林庄上的人呢?项羽不是说过,富贵不还乡,犹如穿锦衣夜行,何人知之?之所以……也许……她还惦记着当年的友谊结盟,回来拉扯拉扯我们哥儿几个也是有的。看看办公室里没人,又向他靠近几步,语重心长的说:老弟,我哥儿俩的大好前程,有望交到她手上。
这个小道消息早在民间里流传开了。只是他心无旁骛,忙碌着手头的工作,没有闲心去揣测上一层的人事变更。
但当她仪态万方的坐在主席台上,以一个新任市长的身份给下属局以上领导讲话时,他才不得不承认民间传说变成官方认证了。她就在那里,离他不到十米远,他能感觉到当年残存的一抹情谊——这些都被官场意味浓厚的氛围笼罩着,或许此时非彼时吧!——那情谊就是——当她讲完了一整套新任领导的远大宏图,将目光从会场收回来,努力的克制住喜悦而专注的投向他们二人时意味深长的微笑。那微笑比蒙娜丽莎的微笑更动人,更充满神秘性 。
有一刻,肖志国差不多激动得要站起来,上前去握住她的手,略一倾身就被那微笑制止了 。方玉青也及时发觉他的失态,悄悄拉了一下。
肖志国这才回过神来,正襟危坐的倾听着,把重要的语句记下来,回到局里,好传达会议精神。
我们的党,是执政为民的党;我们的人民,是推动历史进程的生力军;人民依靠着党,党造福于人民。人民和党,党和人民,是唇齿相依,是甘苦与共。身为我党,要为人民办事,办大事,办实事。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我党的精神贯穿一切……
当大会进入到尾声,这一段铿锵有力的讲话,将会场的气氛推向高潮。
台下想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大家纷纷起立,往前紧走几步,都想在近一点的距离一睹新市长的风采。她那干练的作风洒脱的气质都拿捏得十分到位。人们都还在愣神儿,她就已经起身离座,回到专人座驾里了。不一会儿功夫,车就驶离了主会场,消失在熙来攘往的上城区繁华区段,回到她的单人住宅楼里。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简直跟做梦一样。方玉青来不及整理纷乱的思绪,一些重大的决策就在市委里诞生了。很多人议论纷纷,说这个新任市长是个福星,要为人民谋福祉。以前的大话套话都是照本宣科,而把事物落到实处;落到老百姓的饭碗里和田间地头;落到人们看得见摸得着的具体实物上;那才是真正有魄力的领导。
李市长一上来就雷厉风行的下了四个大板斧。每一斧下去,都掷地有声,噼啪作响。
第一,她要在城南最偏远也是最大的高山上建一个风力发电站 。这个命名为卧虎山风力发电站的半截子工程早在几年前就已被有关专家研究,经过无数次反复试验证明,确实可行。且它不是因为地理位置和其他别的资源方面而被搁浅,恰恰是因为缺钱而把一个好的项目给搁浅了。这怎么不令一个女市长痛苦揪心,郁闷不平呢?
不就是钱吗?钱能堵住我们的思路,能缚住我们的手脚吗?我们要学会装可怜,哭穷,一直哭到被伸出援手为止。会叫的猫儿有食吃,你不吭不哈闷起头来搞建设,猴年马月能搞出一个风力发电站?
她自己亲自跑省里,为上城市人民政府申请了一笔专项资金。这笔资金是她的上一任申请了不下百回都没有消息的事儿。而她一介女流,只来回跑了三五趟,就已经吹糠见米了。——并且,很快就开始动工了,有望在来年投入运营。
第二,旧城改造
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很多老房子,棚户区拆迁难,难拆迁,难倒了一批又一批的市委领导。李市长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到一个难缠的钉子户身上。通过调查走访,她得知问题难解的原委。把人请到市委办公室,耐心安慰,百般抚恤;疏通他在情感和精神上的层层淤堵,终于打通了这人的死穴。要知道,这个人可是个大房产主啊。早年跑皮货生意狠狠赚了一把,买下了倒闭了的市供销社物资储备库。库房占地三十亩,不偏不倚,刚好坐落在一片发展区域,实在有碍观瞻。区域发展分片进行,到他的库房那里就动不了了,漫天要价 。说这里是黄金地段,寸土寸金,不给他相当的赔付,政府连一根草都别想动。动一根草,他就要到天安门广场去抹脖子,血染祖国的心脏!这一招果然厉害,吓退了前来做工作的政府工作人员。
李市长对症下药 ,找到问题的根源。原来,钉子户做生意之前是有单位的,他出来只是停薪留职。赚到钱了没有及时的给领导上供而被无缘无故的开除了。为这事他到处托人找关系也没有结果。从此开始怀疑社会,遇事不冷静,生顶硬撞。实在顶不过了,正像他说的,好歹还能拼上一命,连怨恨一起拼掉。
李市长让他回了单位,还把那个徇私舞弊的领导给撤了职。前前后后这件事花了不到二十天时间,人就高高兴兴的在拆迁书上签了字。还自觉少要了三十万 。他说这三十万是捐给政府搞建设的。感谢政府帮他重回工作单位,找到了尊严和自信。而尊严和自信,不是三十万就能买得到的。他也不想落一个被单位开除的名声。
从这件事上总结经验,李市长在会上说。
我们有些同志在机关里坐久了,也坐懒了,不想跑路,不想磨嘴皮子,不亲民;好像一走进棚户区就掉了架子,有失体面,喜欢纸上谈兵。文件往那一发,政策往那一摆,听不听由你。要不就是先斩后奏直接开来推土机,把卧床的老人埋在里面都不知道,这还不激化矛盾,官逼民反。任何时候,怀柔和感化都比简单粗暴更能打动人心。说到底,我们的人民都是好人民,都听党的话。党的方针政策指向哪儿,他们就跟随到哪儿。不要再说什么顽固分子,钉子户。我看都是我们自己的同志工作不得力,办事无方。
她在一夜之间把地摊走鬼游击货郎儿这些中国式的吉普赛人统统归纳到一个闲置的大晴雨棚市场。把他们的生活生存方式提高了一个崭新的档次。即不餐风露宿,又不喊破嗓子,舒舒服服就把生意给做起来了。这在一定程度上改观了市容市貌,城市看起来更有序了。
城管部门的头头们一看这阵势,就吓得缩了一头 ,生怕要挨批评。是啊,这么多年了,这个城市咋就这么乱呢?像一个不会治家的女人,把好东西都给糟蹋了。而一个巧媳妇能把贫穷的家收拾得井井有条,光洁亮堂,让人一看就懂得她的品味。
第三乡村公路
我们的乡村公路不在于修通几条主干道,要让它呈放射性散开,蛛网式密布;大到直达乡镇市集,小到每一家农户的鸡舍和院落,田埂和大坝,以及他们在夜间消暑纳凉的山墙根儿。这叫阡陌纵横康庄路,小车开到油麦田,要想实现机械化,全民修路是关键。
随着上面几个硬指标的软着陆 ,招商引资就被提到议事日程上来了。这是一个长期的持久的战略性议题,前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铺垫和引申;为上城市的未来拓开一条必经的发展之路。
上城市人民被彻底征服了。
人们陷入了一种狂热的拥戴之中。他们为新市长的仪态和风度而骄傲,也为她雷厉风行的作风而倾倒;她所做出的绩效有目共睹,不是作秀,也不是空穴来风,是硬梆梆的事实摆在那里。一旦她发出号召,没有不响应的;在一片欢呼声中,一个崭新的乡镇企业即将诞生。它在一系列的重大举措面前脱颖而出,一枝独秀的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体现了一个新任市长体恤民情的良苦用心!
在半年时间里,市里的红头文件就颁发下来了 。发到市委政策研究办公室 ,发到财政和土地部门;以及乡镇企业管理委员会;凡是涉及得到的方方面面,劳力,财力,物力,各行业分头并进,齐抓共管,一个崭新的乡镇企业不久即将落成了。规模之大,盛况之空前,是以前任何一家企业所无法比拟的。
那就是以李天然为法人代表厂长兼总经理的天然二合一化工厂 ,同时也叫钙镁磷化工有限公司 。
这个实实在在的私人企业。它的提倡者是李墨兰,组建者包括全市任何一家大小企业,机关单位,工厂学校等,连低保户的养老金也被暂时挪用了。
唉!政府给的钱又被政府借回去搞企业 ,俺老百姓这一点觉悟还是有的。等把企业搞好了,搞成大规模了,跟三九胃泰一样出名,那咱们不是尽等着回本收利息不是。
那些歪歪扭扭话也不大说得清的老人大都似懂非懂,甘愿掏出自己的腰包。
工商局出了三十万,外加五吨钢材。用肖志国的话说,这是点小意思,毛毛雨,为响应市委号召而略尽绵薄之力。还编了个顺口溜儿:红心护农忠于党,农民的收入有保障,千条万条康庄路,条条通向党中央。
除此之外,工商局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提供了一部分优惠政策,以支持企业正常运营,良性发展。
老百姓们欢呼雀跃:这下可好了,咱这里也产磷肥了。第一年免费试用,第二年收回成本,第三年粮食产量大丰收,一年更比一年好。
这是市委倾力打造的明星企业,其主要宗旨是红心护农,利益在农。改善土壤质量,提高粮食产量。先本土,后扩大,逐渐覆盖周边省市乃至全国。
在一次乡镇企业座谈会上,参加会议的肖志国回来后在局里传达会议精神,着重强调了这一点,语气越来越像李墨兰本人。
他现在是市长跟前的大红人,唯李墨兰马首是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局里开始出现了一些议论,社会上也不时传来小话。这都是人们饭后无聊的业余闲话,在方玉青这儿,从来没有当做正经话来听。可是,有一天夜里,他不经意的接了一个电话。电话打的非常奇怪,既不说话,又不挂断,只是弱弱的叹息一声,而后是一片长长的尾音。
不是神经病就是夜游神!
他在心里冷冷的骂了一句,随即把手机一丟。
过了五分钟,又打了一次,和前次一模一样。
莫非……
他心里引起了一阵警觉。警觉过后,身上还出了些微的汗珠。
不过,还好,这种莫名其妙的电话和他的猜疑很快就消失了。
接下来,他要整理年终的工作经验总结报告送达政府批阅。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李市长点了方玉青的大名。还亲自走下主席台,给他授了一面先进个人的锦旗。
他庄重的站起来,微微倾身,恭恭敬敬的接过锦旗。在这当儿,她用低柔得几乎是耳语的语气对他说:玉青哥,给你授旗,我感到好幸福。
他心里一惊,脸上不免发红,略一沉吟,即刻回应道:李市长,惭愧惭愧,这面锦旗我受之有愧,它应该属于工商战线的全体同仁。
迅速的扫一眼会场,没发现有人交头接耳,这才放下心来。
自然而然,想起那次夜半来电,和刚刚的声音完全吻合。
他已经可以肯定,是她打来的。为什么故作神秘呢?她完全可以以工作的名誉公开的打给他嘛。况且,这种电话不是几乎隔两天就打几个,有时是秘书,有时也有她直接打来的。
安排工作,下达任务,传达会议,时时处处,领导和被领导的关系真是紧密相连啊。
然而,越是紧密相连,越是隔着一堵墙。这堵墙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在逐层的加厚,快要变成铜墙铁壁了。
文馨在他的耳边嘀咕着——
你应该去拜访拜访老同学,叙叙旧,勾起一些童年的记忆。平平常常的来往,也是人之常情,你为什么就不肯呢?看看人家肖志国,小腿子跑的多勤。这和官场的暧昧是两码事。整个上城市,上至□□,下至老百姓,谁不知道你们当年的关系呢?
自从他当上局长,自从爸爸过世,他们夫妻已经很少有什么话说了。除非是原则问题,两个人激烈交锋。最后,谁也不能说服谁,谁都没有占到上风,反而是一天比一天僵硬,一天比一天沉默寡言了。
不到万不得己,文馨也是免开金口的。
肖志国去拜访她,我也去拜访她,五湖大哥紧随其后。这是什么,这就不是当年的友谊结盟,而变成攀权附贵了,形同意不同。此一时彼一时,当去时则去,当不去时则不去,我心里自有杠杆儿。
文馨无奈,摇摇头走开,临走时不冷不热的补了一句:全世界就方玉青清高,有骨气,不趋炎附势。我只愿你顺风顺水,在官场一路走稳,不要栽下跟头才好。也免了我日夜为你提心吊胆,在菩萨面前烧香许愿。
文馨的话语言犹在耳,还没退却余音呢。忽然有一天,方玉青被李市长的私人秘书王简硬生生的堵在办公室。她用一种异样的眼光审视他老半天,幽幽的说道:怪道我们的方局大驾难请呢!原来案头的工作堆积如山哪。我们家主人说了,要为方局减负,临时休息小半晌。一来是对你工作的嘉奖,二来嘛……也许……是为了刹一刹你的傲气。时至今日,李市长还从来没有亲自邀请过人到她的小会议室单独叙话。她能降尊屈贵,完全是看在当年你们同乡一场的份上。方局长,那就请你跟我走吧,李市长那儿还候着呢!
这突如其来的登门邀约着实令他吃了一惊。去吧,这一去也许如临考场,如履薄冰;不去吧,他一个下级,没有理由不听从上级的召唤,除非他是□□。就连□□,也被她的魅力所征服,甘愿当她的配角,大的决定都还要看她的脸色呢。
方玉青整一整衣服,从容的迈开脚步,跟随着王简缓缓下楼。
李刚应声开来车子,王简坐回来时的车子,两辆车一前一后,慢慢向前行驶。
车子驶过友谊路,左拐进入发展大道,市政府那宏伟的建筑已清晰可见。再往前行驶二十米,打过方向盘,就直接进入市政广场了。中间的大路宽阔明亮,左右都是绿化带,草色青青,碧水荡漾,周围的景色四季如春。
李墨兰站在二楼小会议室的玻璃窗前向下眺望。一眼瞧见那熟悉的车身,正徐徐的向她开近,心就止不住的咚咚直跳。这个从来都镇定自若,自信而矜持的女人,在某种特定的时候见到某种特定的人,还是会表现得如小女人样妩媚而动人。尽管她一直都把这种天生的资质应用得恰到好处,但与此时的状态相比,却有着天壤之别。那就是,一种是刻意的应用,一种是自然的流露。其实质是完全不同的。
她想打开窗户向他招手,又想打开房门亲自下楼去迎接他,向他说一声:久违了,我的……故人,我回来了,为了你,我终于回来了……看起来只有二十几米的间距,可是,想要迈开这一步,却有千里之遥啊。她终于端坐在椅子上,恢复了一个市长的常态,静静等候着他的到来。这等候漫长的犹如半个世纪。
莫不是一个世纪,她为他沏好的龙井茶还袅袅的冒着热气,还不见有人轻轻的叩门。莫非他们就候在门外,专等我的一声请进,那个梦绕神牵英俊潇洒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
她两步走向门口,迅速的打开房门。外面那条长长的走廊,一眼望到头,连一只麻雀都没有,哪里有他的影子?
她又急切的走向窗台,一把拉开帘幕,下面的情形让她一时呆住了。
只见宽阔的广场上,躺倒了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老人几时躺倒的,什么原因,没人说得明白。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指手画脚,就是没敢走上前去。怕招惹一身的麻烦。
那时候王简的车子正在打转弯,再向前行使十几米就到市委大院的前大门了。这时候,广场上的人越聚越多,把通往前大门的主路给堵住了,堵住了两辆出来的轿车。他们将车子一转就地刹车,腾开一条道让路人和轿车过去。广场的一幕正落在方玉青眼里。
他打开车门,疾走几步,拨开围观的人群,不由分说,将老人抱上车子,吩咐司机道:我们快走吧,送他去医院,下面的事情我来解决。
王简垂头丧气,后悔迟缓了一步,没能将他们拦下来。这一走怕是被事情拖住了,来与不来还不一定,主人那里该怎么交代。
这时候,人已渐渐的散去,她站在广场里闷闷不乐。下意识的抬头一望,正看见市长站在窗前,神情郁抑的看着远方,心里更加不安起来。
市长,是属下无能,让方局长给走丟了,这方玉青他……也太爱管闲事了。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也不看看是谁在邀请他。
不许你这么污蔑他,也不许……直呼他的姓名。我的玉青哥……他一点都没变,还是……当年的样子。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这辈子……都难赎其身了……
李墨兰双手掩面,痛苦的抽泣起来。
一旁的王简不知所措,俯下身去安慰道:
市长,你这是何苦呢?你身居高位,什么样的男人得不到,什么样的富贵享不到?何必为了他而自苦呢?耽误自己的终身这么多年。我都替你着急。
你懂什么?我除了爱他之外,还有一种比爱更高级的情感。我把我生命的意义全部寄托于他。
轻轻的擦了擦脸,叹息道:
如果,一个萝卜烂了,至少,它的芽苗还是青的,这青青的芽苗,是他给我的;如果,一个苹果烂了,至少,它的内核还是坚硬的,这内核,也是他给我的 。为了这一点,我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李墨兰对着王简也是对着自己狠狠的发着誓,坚定的语气不容置疑。她迅速的恢复冷静,将一双手插在衣兜里,来回踱了几步,临时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们到沿河路去走走吧,兴许……有可能,他会从原路返回。
方玉青的车子从市政广场开往沿河路,又从沿河路上了一桥,直接开往市一医院。一路上车多人挤,喧嚣繁杂,把接近黄昏的这一段时间推向激烈的高潮。有的车被堵住了进不了退不出,焦躁的跺脚。
我们靠右走,直接行到边上,也好留宽一点道让别人走。
方玉青自己不开车,每逢遇到这种情况,就在耳边交代李刚。有他在身旁,李刚的车子总是开的四平八稳,从没抢过道,也没发生过擦碰,好多年了,练就了一种开好车的温和脾气。
不挤不抢,留宽一点路给别人走,他牢牢记住局长的这句话。
说来奇怪,这种安稳的行驶竟然使车上的老人慢慢苏醒过来了。本来,他的问题并不大,只是间歇性的老年昏厥,这种昏厥在医学上被称为退化性的老年综合征,缓一阵子会自己醒过来。也有意外的情况发生,那是个例,不包含所有的人。更何况,在车上,方玉青一刻都没停歇。他略懂些中医常识,在老人的手心里按摩着,还在头顶和足底使劲揉。当然,他还应用了心肺复苏的急救法。或许真是这些常理起了作用,老人醒了后状态很好,活动了一下手臂,伸了伸腰肢,动静自如。奇怪的问道:我这是在哪里啊?我记得……
老人努力的搜寻记忆,接过玉青递来的矿泉水,咕咕的喝了两口。
我记得是在市政广场里打太极,怎么……这是方局长不是?
老人家,你在广场上昏迷了,是方局长抱你上车,送往一医院抢救的。谁知你半路醒来,真好,不但救了方局一驾,还替他省了一笔药费,嫂子那里也不挨训,一举三得,你这是做了大好事啊!
这怎么说起,小年轻,明明是方局长在做好事,还说……
哈哈!老人家,开个玩笑,你没事就好。我们是送你回家呢还是回广场练太极。
哦,回家,回家,不,不,我自己走,还是不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还是送到家吧,住哪里呀?
谢谢,谢谢,书香苑45号。
这个时候,天色向晚,再回市里已经不太合适,等会儿给李市长打个电话,简单说明原委 ,道个歉,白天的事情就算结束了。
车子从书香苑绕道而行,慢悠悠的开回工商局。这时候,夕阳已经西下了,舔红了西面的半边天,映照着河里的绿水,波光粼粼,金碧相染。
李墨兰一直望到天黑,不见他们的车辆转回,幽幽的发着感叹:我的玉青哥还是和原来一样,一点都没变。
市长,从下午到现在,老半天了,你还没喝过一口水,进过一粒米,我们快回去吧。
王简一路催促,见她不住的回头张望,小声的嘟哝一句:
真是的,让人家市长等你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