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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昨日重现 ...

  •   麻杆石这种东西,虽说也是石头的一种,质地并不坚硬,就跟麻杆一样脆。它不像岩石和铁矿石,能砸出火星来。它是灰白色的,触摸上去手感柔滑舒适,给人一种灰灰面儿的感觉。
      所以,当他们几个人被石块埋住时,并没有被砸伤,就是憋的透不过气儿来。好在,这窒息难受的一刻很快就过去了。及时赶到的人们将他们从土石堆里扒拉出来,一个个成了白扑扑的灰人,只有眼睛眨巴着。
      原来,这里的山民采石头,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埋炸药点□□,火力猛,见效快,一炸一大片。年轻点的大多喜欢这一种。但是,不安全。要是点燃□□人没来得及跑远,有可能被炸伤;还有就是明明点着了不响,等你再去点时又响了,有的人就这样送命了。岁数大的人为了稳妥起见,不用炸药,用镐头。一块一块的撬,撬好了先堆在那儿,随时准备上机粉碎。
      他们坐在遮阴的小山下面,并没有防备上面的那一堆石头随时有人动。石堆子是松软的,地脚儿都虚空了。几个上了岁数的人在上面用力一撬,准备将大石头撬出来装车。谁知石堆就塌方了,也没留意下面还坐着人。
      山石塌方才发现不对,大点的石块都骨碌碌滚下山去了,半腰堆积的小土堆隐隐约约的动,分明是有活物儿在里面。他们起先还以为是掉了队的小羊羔。因为不远的地方,有一群羊子正在吃草。直到扒拉出来,才发现是几个大活人,吓出一身冷汗。
      我只道这山上有狼群,原来石头也暗藏机关,幸亏我等福大命大,躲过了一劫。
      小禾一边说着,一边揉一揉眼睛,抖落掉身上的灰尘,回头看看方局身上有没有受伤。其它人也围拢过来,东看西看,没看到到肿块和血迹。每一个人都相互打量一番,看起来好好的,这才放心的笑了起来。
      然而,不大一会儿,王强成刚两个人的头上身上就拱起了几个大包。当山石垮方时,他们本能的撑开双臂,将大家护在下面。
      小禾对小波说:就是你说土拨鼠,土拨鼠就现形了,看看我们现在的样子吧。
      他们互相看看,忍不住哈哈大笑。救他们的山民也跟着笑起来,走向另一个山头,继续扬锤打钎撬石头。铮铮铮,每一锤砸下去都很重,落在铁器上火星乱溅。
      王强:这里的山民真不觉悟,咋都跟坏人沆瀣一气,做着伤人害己的事。
      方局:这也不能怪他们,都是生活所迫。要是采石比种田更来钱的话,当然是采石了。劳动的人不管劳动的最终结果如何,总是在劳动。就像种了一季的庄稼最后颗粒无收,当种还是要种。恨只恨那些践踏并利用了劳动人民的人。
      他们一路说着话,到处找水,终于在一个村子里看到了堰塘。堰塘里长满了菱角叶,将那一汪碧水覆在下面。堰塘中央有几只鹜,浮在水面上翻跟头,一会儿又扎下去,露出来,抖落满身的水珠。菱角叶碧绿碧绿的,夹杂着浮萍之类的水草,绿中带红。菱角花儿有的灿烂的开放,有的半开半闭,含羞草一样,张不开瓣儿。下面是肉眼看得到的鱼群。草鱼在里面吃草,发出嘶嘶的脆响,翠条鱼浮游,鳊白鲤鲫唼喋有声,在一缕斜阳的映照下,金光闪闪。
      他们洗了把脸,喝足了水,湿手在头发上疏一疏,疏出一把浮灰。感觉干净些了,又把鞋子脱下来磕灰。双脚伸进水里面,小鱼小虾在脚背上游,痒丝丝的。胆大的鰺白条啃着他们的脚趾头,脚一动,嗖的一下游走了,白光一闪。太阳斜斜的照下来,池塘里波光粼粼,映照着他们的身上脸上都亮晶晶的,着了一层金。
      夕阳下的山林村庄,真是醉人,甜美得让人忘记了疲劳。借着这美妙的景色,有人打开了手机音乐,唱的是庞龙的歌儿——往日时光
      人生中最美的珍藏
      正是那些往日时光
      虽然穷得只剩下快乐
      身上穿着旧衣裳
      海拉尔多雪的冬天
      传来三套车的歌唱
      伊敏河旁温柔的夏夜
      红梅花儿在开放
      如今我们变了模样
      为了生活天天奔忙
      但是,只要想起往日时光
      你的眼睛就会发亮
      歌声缓慢而舒展,将人的思绪带到很远很远……他们沉醉了一会儿,看看太阳慢慢下沉,从山顶沉到山腰,只露半个金黄的圆饼。
      他们听完了歌儿,才从堰塘边站起来。看着满塘的青青绿绿,忍不住弯腰掬了一把水,尽享甜美的好时光。
      这一切方局长都不在其中,他只是呆呆的看向水中央。大家都洗好了,准备走了,发现他还是个土人,身上脸上灰蒙蒙的。
      方局,洗了走吧,太阳下山了。
      哦,好吧,这就洗。
      他机械的洗脸,机械的脱鞋子,洗好了跟在后面走,走了几步就掉队了。几个人回过头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水的中央。
      在一片碧绿的水草中,有一对童男女,坐在木盆里掐菱角花儿玩,并在水草里摘螺蛳。男孩子摘,女孩子装,笑声传播到青山绿水中。
      他们驻足看了一会,拽着方局长往前走。
      车子颠簸的厉害,走完毛路,才平稳下来,加快了速度疾驶。道路两旁的树木纷纷向后倒去。
      方局长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子像过电影一样,回忆着少年时候的往事。他刚刚看到的那一幕情景,就是他少年生活的翻版,多么清晰多么迷人的昨日重现啊。他想,那男孩子是不是和我当年一样,为了哄女孩高兴,没等到菱角成熟就下水了……
      玉红来了,他们俩儿坐在木盆里摘菱角,一个人摘,一个人收。她把大个的收在一个袋子里,小的留下来自己吃。哥哥吃大的,妹妹吃小的。说着,还剥了一颗送到他嘴里。他们吃着笑着跳着……突然,木盆翻底了,玉红也落水了,他扒在盆沿上到处找,哪里有人啊,肯定是淹死了。他喊破了嗓子,感觉自己也要死了,喉咙里有东西卡着,他喊出来的声音就带着悲伤与绝望了……妹妹,妹妹,你在哪儿……
      局长,局长,快醒醒,你怎么了?
      我刚才睡着了,做了个恶梦。
      他看看队员们,个个状态如初。只有自己惊魂未定,心,还在怦怦乱跳。
      小禾:是不是受到惊吓了,看,脸都吓白了。是够吓人的,生生被活埋了,晚上睡觉,我肯定也会做恶梦。
      小波:恶梦醒来是早晨,早晨起来时,烧柱香,祈福禳灾,免得叫梦变成现实。
      王强:小禾,小波,别贫嘴了,放一支催眠曲吧,我们睡一会儿,今天真是太累了。
      还是那首往日时光——
      人生中最美的珍藏
      还是那些日时光
      朋友们举起了酒杯
      手风琴声在飘荡
      我们曾是最好的伙伴
      共同分享欢乐悲伤
      我们总唱啊朋友再见
      还有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如今我们变了模样
      生命依然充满渴望
      假如能够回到往日时光
      哪怕只有一个晚上
      他们听着歌,很快睡着了,原来车子上了主路,畅通无阻,很快交上冷水河的地界了。再走一程,离万家畈也就不远了。他心潮澎湃起来,这梦绕神牵的地方就在眼前,他能停下脚步嗅嗅它的空气吗?倾听自己的心跳声,全心身的投入进去。忽然,他的眼前白光一闪,出现了一个身影。那身影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已经镶嵌在骨髓里了,每触动一下,浑身的细胞都被激活了。
      停——他向司机喊了一声,车子戛然而止。睡着的人们向前一倾,又向后一倒,才又恢复如前。
      一车人都莫名其妙的睁开眼睛。
      小禾:别吓唬人了局长,我今天受几回刺激了,小心脏都要骤停。
      他也不回答,一个人下了车,向着白光走去。那光忽的一闪,又不见了。他沮丧的落寞的回转身体,心里想道:是了,不远处就是两个姑妈的坟地,她们一定是现了形责备我来,多久都不去看他们了。
      坐回车里,他又想,我近来是怎么了,听说一个女的找他,就怀疑是玉红。看见一对童男女摘菱角花儿,就怀念少年时光。是不是人老了,就十分怀旧?噢,玉红啊玉红,亲爱的人儿,你怎么舍得走进我的梦里来?是不是走错了?
      王强:方局,你说这个案子怎么处理呢?它牵扯了周边的几个地区。按说,头是我们起的,也该有我们了尾儿。可是,这尾儿落谁家还不一定。按规矩应该是上城和鄢家湖联合处理,才能一气贯通,首尾相连。但我想到,鄢家湖那边未必处理果决。你从它的时间长远和发展规模上看,说不定又是官商勾结,树大根深。而我们又不能全权处理。弄不好,说你争地盘,争罚款,那就不好收场了。
      方局长这才回过神儿来,轻轻的甩了甩头,仿佛这样就能甩掉心思。他定了定神儿,清了清嗓子说:
      我是这么考虑的:回头你先打个招呼,也是礼貌性的。带两个人到那边汇报一下情况,看看他们的态度,及时反馈回来。记住:急事缓图,切忌喧宾夺主。
      小禾:这个案子应该和龙须山案一样,从快从速打击。你看,那么大一个工厂,生产一天的东西,农民就要损失一年的收成,祸害性太大了。
      他们巴不得,开一辆推土机,把黑工厂推的平平整整,一个砖头瓦片都不留。这样,专项组每一个人的心里,才能够踏实。相反,按下葫芦起了瓢,它是官方保护势力下的不倒翁,那他们心里,就会压上一块重重的石头,他们头上,就会有一块挥之不去的阴云。
      带着这一片阴云,车子驶抵市中心。司机将他们各自送回自己的家。方局长最后一个归来。
      家里依然是冷冷清清的,没有一点烟火气。文馨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心里闷闷的。脸上没有悦动之色。看见他回来,眼睛都没抬一下,冷冷的说: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死外面了呢。自己看看,厨房里有啥能吃的,我出去走动一会儿。
      他们夫妻,尽量避免碰面,在这一点上,两个人是心照不宣的。对于文馨来说,自家的男人不能按照自己的意向走,她就拒绝给以温暖,而把强势的一面展现给他看。让他从中看到自己的不足并得到启发和激励;同时也让他看到她的力量和权威性。然而,这种力量和权威性总是得不到他的认可。她苦苦经营的事业又总是收不到预期的效果,她就显得非常失望了。女人一旦失望了,还有什么话好说呢?夫妻之间,除了打冷战,就是逼着对方慢慢的朝着自己的思想方面转变。
      但是,在这个家庭中,谁都没有向谁妥协过,承认过自己的不是。他们都沿着自己的思路走,方向上是背道而驰的。走到后来,干脆各随各的,互不干涉内政。谁都不往对方的道上踏上一脚或者瞄上一眼,把对方彻底放手,毫无瓜葛。
      这是他们夫妻长期形成的默契,几十年如一日。如果生活不发生意外,这种默契还会继续保持下去。
      方玉青轻松下来了。他现在可以自由自在的呼吸。即看不到她的脸色,也听不到那砰砰的关门声。他洗澡换衣服都不用避着她,也不用关门。他可以直挺挺的躺在沙发上,任小黑在他的身上磳来蹭去,寻觅他的温暖——抑或互相寻觅。
      他也只能从小黑身上得到一丝温暖了,如果爸妈还在,何至于如此孤独。爸爸是他的精神支柱,是他努力前进的动力。可是,他走了,母亲也走了,他唯一的精神的依靠都离他远去了。在他夜半归来时,只有一个人,来承受慢慢长夜。
      第二天到办公室,他刻意在大门口多停留了一会儿。看看有没有一个女子 ,像小周所描绘的那样,是不是他想要见到的那个人。一连等了四五个早晨,也不见人来。他失望了,相信这只是他的幻觉。也许,那一天来的根本不是玉红,而是一个长得像她的女子偶尔说出了一个跟他的小名像吻合的人。
      尽管这样,但他还是生怕错过了机会,交代小周说,以后有亲戚来找,不管有事没事,先领到我的办公室里。
      小周说:局长,我就怕有些人乱找麻烦,所以,犹豫着,就把上次的机会错过了。
      说着话,他心想,这句话的潜在意思好像是说,局长好不容易有了一次结交女人的机会,都因为他的犹豫给错过了。
      所以,他又说到:局长,我是说,难得有一个好看的女人站在局门口等你,你出去看看,也好缓冲缓冲。免得一天到晚闷在办公室,被一帮人,围的透不过气儿。别的局长乱来都来了,你出去看看,又不妨碍。
      谁叫我是这个命呢?他无奈的,发出一声由衷的感叹。跟着,又警觉的说:哪个局长乱来了?不要瞎起哄。机关大院里,人的嘴巴最靠不住,无风也起浪。
      我就是为你不平,局长,在我们局里,就你一个人守身如玉。可有的人就不一样了,一天到晚,想着捞钱,想着往上爬,就都把你当牛使。可人家……也没说你啥好呢。
      说我啥了,你倒说给我听听。
      我不说了,这些话,你以后能听到。
      我就是为你感到不值,自己累也累了,还落一身的不是。工商局是大家伙儿的,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我哪有那个本事,一个人能把工商局撑起来,只是尽力而为罢了。
      可是,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累的局长。要是像你这样,打死我都不当局长。
      我这不是入错行了吗?我也想当个老百姓。我不但入错行,我还——
      我还娶错了老婆,这后半句是他在心里说的。也许,内心挣扎了无数次,但也仅此而已。他感到自己不是为了婚姻的幸福而存在的,是为了一个家族,一个社会,和社会的责任感而存在的。为了维护它们的完美和看似完美性,个人幸不幸福已经不重要了。他的一言一行符合公众的标准,从不流露出一丝的沮丧和颓废。从衣着品貌点点滴滴的规范自己。他做每一场报告,吐字清晰,流畅,言简意赅。他写每一篇文章,不漏掉一个标点符号;在应酬的场所,从不吐酒打喷嚏,说话的口气不对准人的口鼻。一切公众的场合,他都表现完美。人们说他是一个最有涵养的人,一个真正的君子。还有人说他有洁癖,从内到外一尘不染。但是,在老干部的病床上,在贫穷人家的破乱屋子里,在下乡走访时踩了两脚泥巴,他又显得特别耐脏。
      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看不得这世上有可怜的人存在,看到了,心就揪得紧紧的。哪家有生病的孩子无钱医治,哪家有卧床的老人无人照看,哪家有等米下锅的经济窘况,他都想办法弄个清楚,想办法给以抚恤。
      他总是那么和善,那么平易近人,从不端着架子对有求于他的人缄默其口。往往还没等人家吞吞吐吐的说明来意,他就干净利落的答应人家了。只要人是真正需要帮助而不是钻空子走后门的。他那态度倒不像别人在求助于他,而是他本来就欠着人家的,急急忙忙的要还回人情。
      陈茂林就是最好的例证。这个有问题的人咋一走进工商局大门,管事领导看事不对就溜号了,把这个老大难交给方局长处理。等他把人安置好了,溜号的局长们又都回来揶揄他道:方局真是普渡众生啊,一个有前科的人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诺亚方舟。再怎么说,他也是有污点的人,不值得帮助与同情。
      方局长说,我们看人,不是看他有没有污点,而是看他有没有用实际行动努力洗刷自己的污点。只要他努力了,我们就应该伸出援手,帮他获得崭新的生命。
      然而,他制造的诺亚方舟会在一夜之间被摧毁。那些曾经因为刘双玲而煽动闹事的人们,又一次来到工商局,要求方局长就刘双玲范于同陈茂林几个人的光辉业绩给他们作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时,他正要出去赶一个会场。
      有人说,既然憨子傻子劳改犯超生游击队都能得到支持,那我们这些好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活该被欺负啊?尽管是编外人员,尽管是看大门协管员和烧火棍子,但也一样占了工商局的便宜。有便宜大家占,不是单留给憨子傻子劳改犯超生游击队的。实话说,这点便宜算得了什么,还不抵我家财牛身上的一根毛。我就是平不了这口气。我连气都平不了了,还怎么过日子啊。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她站在工商局大门口,把进出的车辆都挡住了,一时拥挤不堪。人们以为工商局又发生了上吊的事,纷纷跑过来看热闹。一看,是一个中年妇女,正在指手画脚。这个女人腰粗腿短脚小,头上绾了个高高的发髻,中间大,两头小,人称枣子核儿。
      枣子核最先开腔,其它人随声附和,拦着方局秋菊打官司,要求给一个说法。
      方玉青思忖着。他知道这一回的事是有人在暗中煽风点火,借组织部进驻工商局考察干部的机会适时打压他,以争夺一把手这个宝位。如此一来,这群人根本无需理会,他们不过是被人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借一个适当的时候,摆一个适当的位置。他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齐局长几个人的嘴脸。站在二楼上,佯装在打电话,实际一直盯着组织部的人,看看他们在面对工商局的乱象时对方玉青这个人作何评论。至少,也应该打一个折扣吧。
      哼,你不是掌管全局吗?看看局里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就是呀,我们这些好人,咋能输给刘双玲范于同陈茂林这种社会上的边角料儿手里。输给他们,不是我等太无能,就是方局长太偏心。他们这种人,都得到额外照顾了,我们失业下岗的,就更应该了。都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一根线上的蚂蚱,一个整体里的个体,人都吃了馒头了,还不给我一粒芝麻。
      说话的是个五十开外的邋遢男人,身上带一股怪味。他和枣子核儿两个人一左一右的靠近方玉青的车,劣质香水和女人身上的狐臭味搅在一起,从开着的车窗里往里灌,熏死个人。
      这时,又一个妇女走过来,拉开这两人,从车窗里往里看,傲气十足的说:方局长,你也得给我划拨一批物资,送给我老表家的外甥女。我老表家的外甥女比范师傅可怜多了,打小就是聋子,又不会说话,还时常犯癫痫,三病合一,都让这一人背上了,你说可怜不可怜?你不是同情弱者吗,得了,连他们一起同情同情。我曾经也是工商局的一员,这点光儿,总是有的。
      一碗水端不平,你还当个球的局长啊,让出来给我当得了。我当,还搞不到这个局面,大门都出不了,会都开不成,哈哈……
      这个人,是因为开假发票,给工商局开除了的,好些年不见人,怎么这会儿露出头来?
      一系列疑问从他心里冒出来。他早就预料到了,自从组织部进驻工商局,局里就有些躁动不安了。齐长洲,胡沐阳,陈清泉这几个副手正在比武哩。这一次小小的围攻,只是不安的一种预兆。说白了,都是冲着一把手这个位置上来的。这才多大点事啊,不就是给陈茂林安排看大门,给范于同拨了五千块钱看病吗?也不至于惹人眼红,把事情闹的这么大。还不是有人暗中煽风点火,做给组织部看的。让他们看到他的不足他的缺点他的仁弱,这一切在一个领导身上所带来的负面影响。至少,我们的方局长不是传说中的那么好,他连自家的大门都出不了哩。
      出不了就下来吧。他往大院里走了几步,往楼上一抬眼,就看到齐长洲那自鸣得意的样子,在心里凄凉的一笑,也不说什么,径直进办公室,把门一关。
      胡局长站在外面,心虚的小心翼翼的说:方局,你先休息一下,外面的事,有我处理。只见他走下楼来,拿起手机,故意大声的说:喂——公安局吗——停下来观察一下,那个因为开假发票被开除了的人一听到这三个字,就本能的发虚,脚底抹油——溜了。其它的人吵嚷一番,白费了口舌,也没捡到啥便宜。想走没面子想留不能留,正不知如何是好。胡局长又发话了。胡局长说:方局在办公室等你们,哪家里有人住了院,哪家里有憨娃子,哪家里有大姑娘没出嫁,哪家里有刑满释放人员,一一报上来,局里酌情考虑。
      他们一听,自觉无趣儿,悻悻的走开了。
      方局长的会,迟到了半个小时,很多人回头看他。方局红了脸,在一个角落里落座,主席台上的李市长向他投去别样的一瞥。
      会后,当作全体参会人员的面,李市长送给方局长一盒东西。大家纷纷猜疑是什么新的政策法规,是针对工商局的。也没怎么在意,就都散会离开。走在过道里,有的跟市长打招呼,有的和书记聊两句,不过就会议精神再讨论几句,没啥紧要的话。上下级之间也显得几分平常化。
      参会人员走的只剩下最后一个了,李市长等方局长跟上来。她凑近他几步说,玉青哥,我送给你的是百花醒酒羹。采集百花之蕊熬制而成,对那些久醉不醒的人特有效。还有一首诗,你回家了仔细看看。花羹每天晚上喝一勺,一直喝七七四十九天。如果没有效果,再喝秘制养生茶。茶是用苦药做成的,黄连黄柏仓术大黄,它的最直接功效是以苦攻苦最后耐苦对一切苦情熟视无睹,慢慢的,百味归经,苦尽甘来。
      方局长哂笑道:谢谢市长关心,这世上有这么好的羹和茶,真是太好了。如果有,那就没有醉酒的人,也没有糊涂人了,个个都很清醒。
      我劝你不要再醉酒了,你是什么人,怎么跟……那个混小子扯到一起,他还不配给你提鞋,更别说……
      她想起龙须山的第二天,市里都传疯了,说方玉青差点死了,被一户人家救过来。还添盐加醋的描绘了许多细节。她都要吓傻了,把李天然从头骂到脚从心骂到胆,都是出于对方玉青人身安全的考虑。
      李天然狡辩道:我还不是留了个心眼儿,喝到第四瓶就喊停了吗?
      算你良心没黑透,还晓得喊停。要是他死了,别说你做的一切,就连你本人,都统统见鬼去。
      是啦是啦,姐,你是我亲姐,咋胳膊肘往外拐,尽维护他呢?
      我维护他,是因为他一身正气。我骂你是恨铁不成钢,把我也拖下了水。把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都拖垮了。这都是因为你。
      姐,你在她心中有地位吗?如果有,你当初执意闯天涯,征求他的意见时,他挽留你了吗?我敢说,只要他肯——
      你……你连一步都走不动。
      想到这里,她苦笑道:玉青哥,你听我一回劝就好。只听一回,组织部那里,早给你留着一席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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