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竹之芫

2、重逢

　　卓辛下车踩在志成校内车库的水泥地上时，还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其实它是个资历很轻的学校，成立不过四五年，总共也没出来几届学生。但这几届都是低进高走，一本率百分之八十五以上，考进清北的虽然没有，但进了c9的也不在少数。
　　更何况，他们说自己是快乐教育。

　　“快乐个鬼啊！”卓辛一肚子话没地方说，自暴自弃把身上的衣服脱个干净，哪有学生一进来就被副校长拉着聊半天，然后一拍脑门说应该换个校服不然太显眼了，瞬间就被推进这个啥也看不清的讲堂里换校服，谁知道这破地方有没有摄像头啊。
　　他想着速战速决，小姨夫在前门帮他望风，他背对着门，摸索着刚套上一条裤腿，另一条还没套进去。
　　一生爱催促的小姨夫催促起来。
　　“星星快点，他们课间操很短的。”

　　卓辛心里暗骂一句那个拉着他们东拉西扯的副校长拖了那么久时间，害的自己换个校服都慌慌张张的。
　　他踩着一条腿蹦起来套另一条裤管，喊一声“马上就好。”
　　刚要把裤子提上来，后门突然被人推开，昏暗的讲堂中一缕明亮的光透进来照到他身上。
　　卓辛的裤子尴尬的卡在中间，短暂却长久的静默，好在那个人迅速走进来反手关上门。

　　卓辛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黑暗里有人迟疑地喊了一声。
　　“卓星星?”
　　这声音熟悉的要命，是每晚噩梦里嫌弃地说死gay滚远点，但是他还偏偏欠到想多听两次的声音。
　　卓辛在车上的时候就设想过如何面对季驰琛的问题，大不了就当陌生人呗。
　　反正他要真的那么厌恶自己，估计也不会想和自己扯上关系，会主动离自己远远的。
　　自己找时间和赵女士说明自己和他闹掰了，让赵女士不要理他妈妈。虽然赵女士不一定会听，但好歹是条出路。
　　现在全掰了。

　　卓辛脑子一片空白，他机械地把裤子提起来，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校服上衣里，发现领口的扣子没解开卡在头上了，只能在里面藏两秒之后沉默地把衣服拽下来解开扣子再套头穿。
　　谁家好人校服是套头polo衫啊！
　　把校服穿齐整了他才点头，也不管对方在黑暗里能不能看见，闷闷地说:“是我。”
　　接下来怎么办，和他说我才没那么喜欢你，那是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才给你写的信，或者冷漠无情地说兄弟当初就是想找你玩玩而已你不要太自作多情了。

　　黑暗里卓辛只能听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
　　真的好久没见他了，他现在和以前还一样吗。
　　在理智思想进入头脑之前，他先感受到撞击的痛感，这个人几乎是飞过来抱住了他。
　　侧身而来的风声方才呼啸着经过，然后是另一颗跳动更为急促的心脏的扑通声。
　　原来，你的心也会为我而跳动吗?

　　“你到底去哪了，一声不吭毕业就不见了。我还以为你……”季驰琛按着卓辛的肩膀狠狠来了两下，卓辛被拍打震得咳嗽起来。
　　这个反应，难道他没看到那封信?

　　“你没事吧?星星，一年了也看着没长点肉，你不以前也不挑食啊?”卓辛的肩被自然而然揽住了。
　　“传闻我们班要转来一个新学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觉得是你，竟然让我梦想成真了”

　　什么叫传闻，而且你们怎么都知道，合着就当事人自己不知道要转学了。
　　季驰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太激动体温上升了，他身上的温度透过薄薄的两层衣服传递过来。
　　卓辛不禁开始神游，这个季驰琛莫不是自己假想出来的精神慰藉，这么话唠还和和自己贴得这么近。
　　也许这一切其实他做的一场梦，一切都是假的，他睁眼就会看到自己书桌前面还没补完的暑假作业。

　　小姨夫看里面有动静也推门进来，一看里面两个勾肩搭背的人，疑惑地问卓辛“你同学?”
　　卓辛点头应声，季驰琛把手收起来，礼貌地说:“叔叔好，我是星星的初中同学季驰琛。”
　　小姨夫回应说你好，然后叮嘱卓辛赶快出来先到教室里面去，自己要去看初中的学生了。
　　“正好你同学在，麻烦小同学带星星去b1班哈，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星星手机在身上吧，一会儿看手机和你妈妈联系啊。”
　　小姨夫走的时候又带上了门，讲堂里又昏暗起来。

　　卓辛灵机一动想到一个打破尴尬的问题，“这里没有摄像头吧。”
　　“没有，这块儿摄像头常年不开，只有校长讲话的时候会录点像。”
　　季驰琛摆摆手，又凑到卓辛眼前“别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这一年你为什么人间蒸发?”
　　卓辛暗自思忖，季驰琛没有看到那封信的话，可能整本书都没打开就被季母拿走了，季母不可能再把觊觎自己儿子的人送的礼物放回去，所以自己送的书对方应该压根没打开过。

　　他镇定下来，有了反击的理由。迎着季驰琛的注视向前走，抬手揪住季驰琛的领子冷冷地问:“你说为什么?我送你的书呢，你弄丢了还好意思质问我?”
　　“对不起。”季驰琛往后退了两步，不再直视卓辛的眼睛。随着两人的拉扯，季驰琛校服领口的扣子不堪重负，啪嗒被卓辛拽掉，不知道飞到哪个犄角旮旯了。
　　好好好，志成，这就是你的校服质量。

　　卓辛忍着想笑的冲动把手放下来，这时候课间操的声音也接近结束，季驰琛来不及找扣子，拉着卓辛往门口走。
　　“你干嘛动手动脚的，我自己会走路。”卓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对方一碰就炸毛。
　　“你夜盲症，讲堂里看不清人。而且你拉着我，不容易走丢。”
　　季驰琛轻轻还回去，推开门后松手，抓着卓辛的手好像有点微微发抖。
　　“你跟在我身后，别再消失了。”

　　志成的地板倒是毫不吝啬用料，用的是上好的瓷砖，大概也知道家长考察里面，环境是很重要的因素。
　　比不上CBD的瓷砖光可鉴人，但也照得出少年的意气风发的背影。
　　季驰琛他好像比以前壮了点?
　　阳光悠闲地经过玻璃门里散射，卓辛的心也柔软起来。也许一切不会像他想的那么糟糕，也许很多事情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总之，先跟着季驰琛走就好了，没什么好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