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纸船》猪几梦

2、第 2 章

　　我穿过小镇。再小镇外遇到个好心的车夫，他是从邻镇拉货来的，我正巧在他回去的时候碰上了，他索性带着我一起上路。

　　我和他一起坐在货板上，下午的太阳十分毒辣，他将上衣脱在一旁，手里拿着蒲扇扇着热风。他跟我聊了许多故事，然后又问起我的家人，我说我不是这的人，是从别的地方来的。

　　“一个人出来打拼？”

　　“不是，是被送进来的。”

　　他听完我说的话，忽地转脸，鼓起眼睛瞪着我，脸不笑了，扇子也不扇了。带着怒气看着我：“下去，下去，亏我以为你是什么可怜人。下去，下去。”

　　边说边将我推下板车，也不停马，看我愣愣地站着，欲言又止，索性呵斥一声，加速离开了。

　　我不知缘由，只得沿着路一直走，走到傍晚，看见路边渐渐白起来。有一个姑娘站在一颗花树下，头上，手上都带着花环，捧着花瓣向天撒去，我走上前去:

　　“小花姑娘。”

　　她抖了一下肩，转过头来又惊又恐地看着我，忽地又笑起来，问：“好看吗？”

　　“好看。”

　　“好看个屁！”她不知怎得生气起来，扯掉头上的花冠，连手上的都要用力扯掉，一双平眼炯炯有神，似有火光，盘脸粗膀，笑时春风和煦，怒时一身虎气。

　　我被吓了一跳，忙上前拍拍她的肩膀。

　　她推开我，还喘着气呐：“你有事。”

　　她神定定地看着我，好似在寻找什么，我踌躇地说道：“我想请你帮忙。”

　　她收回神，整理气自己的衣裳，颇为骄傲地问：“什么忙。”

　　我落了一口气，转眼想了想，说：“我想找个工作。”

　　“你的一双眼睛能看不能用，我像是能给你找工作的人吗？”说完转身便要走，却又站住了，回头点手说：“倒真让人遇上了，我这恰好有个工作，跟着吧。”

　　我们走了不一会便有水声响起，不一会儿便看一跳小河，河边见一块石板，石板上有一盆衣服，她将沿路摘的花丢进我怀里：

　　“帮我拿着。”说完跑到河边抬起衣裳，自顾自地走。

　　我们路过一树紫色的梧桐，上了几道田坎，来到一座漂亮的房子前。房子有个小小的前院，院里种满各类花卉，还有一颗大树，我们将衣物晾晒起来。

　　房子的正门修在右侧，小花姐姐催我去摁门铃，不一会门开了，一个穿着浅蓝条纹连衣裙的太太站在门边。

　　“你是不是又没带钥匙，而且在家洗不……你是谁？”太太长着一头直直的黑发，饱额下秋波清月，峰鼻薄唇。启齿吐寒，可她说话的语气分明是依赖的，

　　“太太，她是我找的小工，家里的活实在是太多了，我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你不是说孩子闹腾的厉害？我给你找了带孩子的人。”说完她走过来搭着我的肩膀，继续道：“别小看她。”

　　“长得是小了点，脸也小。”

　　小花听完，没好气地推我一把：“管她脸小不小，能做事不就行了。”说完就大步流星地回屋了。黄太太也不看她，拉着我进门，说：“你来了我就轻松了。”

　　太太问了我好多话，可我都答不上来，害羞地只能嗯嗯应着，谁料太太带我愈发亲近，拉着我到处看，她在小婴儿床前，还说了好多顽话，我因此少了些局促。

　　我就这样住下来了，因着不能愧对太太对我的好，我做事便十分上心。

　　太太的孩子很可爱，我们时常做扔东西的游戏，他经常把穿好的袜子衣物脱下来，每脱下来一次，就会笑，有时还拍手，我们还一起堆积木，那时我会趴在地上，看他把积木推倒。

　　只是小孩子老是半夜里闹腾，不过这恰恰说明这个家需要我。

　　我和小花经常一起去远远的河边洗衣服，那时小花会教我编花环，也会提起太太的裙子左转右转，问我怎么样，我一概说好看。
　　太太要参加很多茶花会，经常调皮地拉着我们问哪件好看，还时不时提起裙子在我身上比划。

　　“这件不好。”她总是很轻易地做出判断，说完就随意地将裙子扔在床上，我连忙提起那件裙子，说：“太太，你的气质清冷淡雅，最适合这件淡蓝色的了，再配上一顶浅黄色的帽子，更妥帖不过了。”

　　“你还挺懂的。”

　　太太装戴好，欢天喜地地出门了。

　　这里人人都待我好，就连伯爵也夸我做事勤快，我喜欢这里，已将这当成家了。

　　太太好像日日要参加宴会似得，今天又去了。我吃过午饭后带着孩子玩，累了，就哄着他入睡，窗外的阳光暖暖的，照得人懒懒的，我就趴着床边，睡着了。

　　我是被一巴掌打醒的，惊了一下，原是太太，太太今早的礼服起了些褶皱，她怒气冲冲地瞪着我：“滚，滚出去，我们家不需要你这样的白眼狼，亏我如此信任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滚，滚！”她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眼里含着泪。

　　她一边说着，一边抽过床上的枕头，不停地砸在我身上。

　　我一下子不知所措，找不着南北，被她跌跌撞撞地赶到楼梯，跑下去时没注意，不留意竟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我脑袋昏沉沉的，人是被太太扶起来的。

　　“没事。”我好像就只能找到这句话对她说了。

　　太太甩开我的手，转身走了。

　　我出了门，走在街上，脑袋空空。

　　“等等！”小花在身后喊我，我转过去，看到她向我跑来。

　　“把鞋穿上。”原来我出来的急，忘了穿鞋。

　　我穿好鞋，她说要送送我。她走在我前面，我默不作声，一直拉着她的袖子。

　　我们累了，走到河边洗脸河水。

　　“你以后要去哪里?”小花手指在水里划动，她应该有很多话想对我说。

　　“不知道。”

　　“你没有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

　　“你长得真好看，我要是有你一半好看就好了。”小黄盯着我，说出这句话，我不解地转头看向她，笑了笑。

　　“眼睛长在眼睛的位置。”我指着她的眼。

　　“鼻子长在鼻子的位置。”手指下滑。

　　“嘴巴长在嘴巴的位置。”手指再下滑。

　　“我们都是一样的呀。”我把手指移开。歪头仰视她：“你为什么要说自己不好看。”

　　她摸摸自己的脸，眼神游离地看着我，：“是呀，都是一样的。”

　　“你真的觉得我好看吗？”她凑近我，期待着。

　　“当然了，你不仅漂亮，而且长得很英气，你的眼睛眉毛长得都很大气。”我想，她也许需要跟多的夸赞：“而且长的，手也很漂亮。”

　　可我越夸她，她反而越难过，眼泪在眼珠里打转，就要掉下来了。

　　我忙凑上前去，用手给她眼睛扇风。

　　“没事，没事。”我好像就会这两个字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抓着我的手擦眼泪，然后抱着我大哭起来，我一时什么情绪都没了，只记得拍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