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戏辞楼外娄》幽司

7、做你激流勇进的骑士！

　　“今天可都是带着任务来的啊，必须给你们黄导一个下马威！”

　　“咱们组的人省心，很好带，这顿酒喝得我心甘情愿，哈哈哈哈。”

　　暮故推开门，一股喧笑裹挟着菜香气迎面扑来。

　　包间内在座的人都愕然失神，到底是导演见多识广对试装演员前后对比灵敏度高，黄问率先回过神，招呼来人。

　　“哎哟，小苏来了。快过来坐，我跟小楚刚才还在谈你。”

　　制片人楚莱陪了个笑。

　　包间内导演制片演员，林林总总，大约十来号人都目不转睛盯着门口还以为是哪里冒出来的不速之客，黄问亲切的一声呼唤，众人才恍然大悟，来的是苏京辞。

　　大场面啊，暮故从未一次性面对面见过如此“豪华”的阵容，导演演员制片一应俱全，本能地下意识抱歉，“对不起大家，我来得有些迟，路上堵车。”

　　黄问伸出小胖手挥挥，“嗐，都是自己人，早一会儿晚一会儿的无妨，菜还没上齐呢，坐过来，你看看你还想吃什么，再点。”

　　在大家目光相迎中，暮故走到了黄问身边右侧的位置坐下，她的再右边是女主角蓝宣，黄问的左侧是楚莱。

　　“哈，我简单吃点就成，最近拍戏胖了点，得节制些。”暮故怯生生的，配上苏京辞峻冷的脸，与平日里生人勿进的样子别无二致。

　　蓝宣的背景比较深，此番也是带资进组，说起话来也不用顾忌，她嗔怪：“瞧苏哥说的，够自律啦，不要再卷了。我们自打进组看到镜头里的脸比你大了三圈，集体不约而同地饿肚子，能坚持到拍完戏很不容易，今天要敞开了吃喝呢。”

　　其他演员资历尚浅，又没有雄厚的实力背景加持，不便说什么，只得跟着附和打哈哈。

　　提到了拍戏，楚莱倾身探头赞许：“京辞啊，你拍的两场高光大戏我都在，确实不错。当初黄导跟我提的时候，我还忐忑，一方面特想争取到你，另一方面又担心你不会接同类型题材的剧。幸好有你加入，这不，才请得动蓝宣。”

　　蓝宣笑而不语，算作是默认了。

　　不同于苏京辞童星出身，蓝宣虽不是年少成名，但科班出身，经过严格的训练筛选，可谓是娱乐圈少有的有资本捧又有实力，在一票小花争夺战中，遥遥领先。

　　相同的是，蓝宣选本子也很保守，跟题材或者个人舒适圈无关，她只看班底，只要是豪华阵容，组内导演演员皆具高水准，她当仁不让，全力以赴收入囊中，获奖也毫无悬念。

　　“您过奖了，这个人物塑造毕竟是我擅长的，发挥起来游刃有余。”几次友好交流后，其他人不设防情况下，暮故缓过劲来，又狐假虎威开始信口开河了。

　　“哈哈，小苏这个自信不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冲劲儿和洒脱，昨天杀青时聊的那几句没白费口舌，不错，真不错，继续保持啊。”黄问自信满满地拍拍苏京辞的肩。

　　暮故冷汗：这也行？

　　“来吧，人差不多都到了，我先提一杯，预祝我们《楼兰诡谲》顺利播出，收视冠军。”楚莱眼睛大致扫了眼一圈，提起酒杯。

　　所有人紧随其后遥祝电视剧顺利播出，一饮而尽杯中酒。

　　接下来的时间属于“自由活动”，配角们挨个给楚莱和黄问敬了一轮酒后，互相聊些闲话拉近关系，探最近哪个导演有本子，哪个制片人有资源。

　　蓝宣对这种应酬场面无动于衷，摆弄手机不知道给谁在发消息，脸上忽明忽暗，阴晴不定的，旁边人也不敢搭话。

　　暮故就像粘板上的鱼肉，被黄问和楚莱抓住，那俩人左右开弓，喋喋不休话个不停。

　　黄问不到一米八的身高，体型微胖，圆胳膊圆腿儿的，座位隔着有点距离，他小臂将将够得到苏京辞的肩，已然是微醺状态，“你啊，要放开些，多表达，多试着尝试新事物，二十多岁的年纪正值芳华，可不能像我们这些小老头儿似的，没热情。”

　　还没等躲着喷薄而出的酒气的暮故开口，包间的门被打开。

　　“黄导，您还小老头儿，还没热情呐？我在楼梯口都能感受到您那冲上云霄的肺活量。”

　　房间门开的一瞬间，声音和徐向欣的人一同飘进来，她进屋二话没说，一屁股自觉地坐在了门口附近的位置。

　　暮故狐疑地看着她，之前过于紧张给她忘了，明明两个人脚前脚后上的楼，都酒过三巡，这人怎么才进来。

　　对徐向欣的秉性和她背后那位，大家彼此心知肚明，自打她出现，在座的人只空了两秒，又开始该喝酒喝酒，该吃菜吃菜，该分享妆容分享妆容，无干扰似的续上了。

　　黄问干咳了两声，对徐向欣象征性问候，“向欣也堵车啊。”

　　“没啊，我跟苏哥……”徐向欣想了想还是给后面的叠字吞了下去，“一起到的，刚有点事。”

　　“哦，想吃什么你自己点啊，今天楚老板请客，不用给她省银子。”

　　徐向欣看了眼楚莱，后者保持礼貌的微笑，她伸手从旁边人那拽了瓶酒，给自己杯子满上，起身豪气云天，笑得灿烂，“来晚了，我自罚一杯。”

　　“别喝那么急，坐下慢慢来。”楚莱到底同为女子，心软，劝了句。

　　“向欣这孩子性子直来直往的，说话做事都不含糊。”黄问拍拍手。

　　他说的话耐人寻味，让人听不出是褒义还是贬义。

　　徐向欣坐下后，寸步之间陷入了安静，一左一右都是配角男女，双边躲瘟神似的，对她敬而远之。

　　黄问收回视线，拉了把暮故，“话又说回来，小苏啊，你今天可真的是让我大开眼界了。早就想跟你说，在自己的领域称王不是什么荣耀，走出舒适圈，那才是王道。我下部戏是关于一个变态杀手的……”

　　暮故嘴角一抽，机构大师压高考作文都没她压得准，早有此项超能力，她能进个更好的大学。

　　楚莱接了个似乎很重要的电话，起身出了包间。

　　黄问目光游移了一圈，压低了线接着说：“去年，余白结婚息影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你是知道的吧。”

　　余白，大满贯影帝，娱乐圈仅此一人包揽了影视双赛道的新人奖，最佳男配，最佳男主，最佳演员。

　　他的演技浑然天成，无可指摘，无论是什么戏剧他都能完美地融入其中，仿佛观众们看得不是戏，而是他的人生。

　　暮故没反应，她拿不准黄问此刻提到前影帝是什么节奏。

　　耳边，黄问那经年烟嗓沙沙地，自顾自地继续说：“现在青黄不接，肥美的肉倒是有，可吃不下呀，想接他的大盘都怕腻的慌。能力不足的被唾沫星子淹死，有能力的基本与他同期有过竞争关系，要么风评不好，总而言之，有个风吹草动的，那网评也谈不上分不清到底是粉丝间乱斗还是谁家下黑号，都是腥风血雨啊，谁也不能服众吵得不可开交。”

　　暮故想到了苏京辞否定改变，既然如此，推他一把，“我不喜欢随波逐流，做自己就好。”

　　“你小子，别跟我在这揣着明白装糊涂啊。你的可塑性非常强，是我在圈子里见过少有的天赋之人，唯一的灵性都被你这个古板的脾气给掩盖住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是你从保守派转型的最佳时机。也别光顾着陆导的电影，考虑考虑我。”

　　黄问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润润喉，“我说真的，可以为你等一年拉赞助，筹备工作先做着，机不可失。”

　　暮故:原来这就是金主为苏京辞量身定制的乌托邦啊！剧本纷至沓来，来得轻而易举。她恶搞了苏京辞的人设，改变了他惯性的装扮，还是会有人来者不拒，源源不断地凑上前来追捧。娄然呢，他是身怀宝藏的孤勇者，单枪匹马地在满是泥淖的圈子里闯荡，纵是遍体鳞伤仍以微笑疗愈人心，可将心比心换来的是无人问津。就跟丢个石子入海，杳无音讯，连个响儿都听不见。

　　不行，不能这么便宜了坐收渔人之利的小人苏京辞。

　　暮故换了个坐姿，正面真诚地对着喝上头脸色发红的黄问，“黄导，我觉得现阶段就很好。舒适圈儿，多少人争都争不来，于我，于我的粉丝，现在就很好。有戏拍，有钱拿，粉丝有粘性，不会被抓住演技短板，心满意足了。机会还是留给新人吧，那个叫娄然的，我认为很不错，您说呢？”

　　“啊？这……”黄问酒劲儿上头被一连串的妙语连珠给轰懵了，一脸不可置信地打量被夺魂儿的人，“小苏，原来你是怕失败？不会吧，对演员来说，保持一成不变的勇气可不比勇于创新来的少啊。”

　　“嗐，这不是昨天脑子那么一撞，通透了。起码，保守派最不易受诟病。”暮故指指被抓乱发型，后脑勺儿翘起一撮呆毛的脑瓜。

　　“项目筹备也要一段时间，剧本还得打磨，我看中了位新人编剧，请不请得下来还有一说，你再考虑考虑，我看到你今天的妆容，打从心底里觉得合适。至于那个娄然……”黄问摇摇头，试图清醒一些，摆手一口坚定地否决，“他不行。”

　　周遭的人谈笑风生，酒后的话题已翩然飞出天际，防备心降至标准线以下。

　　暮故急了，迫切之中抓住了黄问的手腕，仓促地问：“他怎么不行？”

　　她的动作过大，坐在斜对角线的徐向欣朝这边看了一眼，旁边的女二号误以为她要跟自己搭话，连忙起身躲避，说要去洗手间，徐向欣事不关己的模样，低眼摆弄自己柔顺的发尾。

　　一爪子拍得黄问酒都醒了大半，狐疑地问：“你们关系很好？我之前没听说呢。网上可是传的你们不和，走过路过都是嫌弃对方带来的空气是臭的。”

　　“都是些扑风捉影没谱的事儿，他是偶像，我是演员，我俩又没竞争关系，怎么可能不和。”暮故故作轻松，“其实，私下里关系好着呢。”

　　撒谎眼睛都不眨一下，面不红心不跳。苏京辞若是在场，估计要气得吹胡子瞪眼。

　　“倒是新鲜事儿了，跟你能交上朋友的可不多，你俩偷偷摸摸搞什么密不透风的情谊啊。”黄问揶揄地笑笑，又板正神色，一脸庄重地说：“不过，你们的交情归你们，他我不敢用。”

　　“为什么啊？”暮故不懂，按照苏京辞和黄问交谈甚欢的剧本，黄问该是对苏京辞推举的人深信不疑才对，怎么这个黄导油盐不进的。

　　“既然你了解他，有些话不该由我说。好啦，咱们今天不聊他，喝酒，喝酒。”黄问点到为止，举起酒杯碰了下暮故手边的杯子，不再多言。

　　看黄问欲言又止的模样，暮故泄气瘫回椅背，娱乐圈里的人说话只说一半？

　　“苏哥，我敬你。”男二号孟超过来敬酒。

　　“黄导，楚总，我们敬你们。”女二回来了，也端起酒杯跟女三女四一起站过来。

　　在座的都是耳目八方的人精，瞧见这边话聊的兴致淡了些，其他的演员们纷纷上前来刷脸，转眼间暮故被隔离在外。

　　娄然在圈子内的风评向来很好，娱媒笔下的宠儿，私下话及却闭口不谈。

　　苏京辞不善言辞，不爱交际，戏外整日摆着张臭脸，圈内人缘出奇得好。

　　信息差有问题？

　　暮故闭目，靠在椅背上反复琢磨。

　　今天发生的一切，电光火石。

　　娱乐圈果然是难以叵测的深渊，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妄图想改变些什么，即便借了他人之势仍旧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