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戏辞楼外娄》幽司

6、艳压群芳！

　　坐落于城边的聚餐小店不大，提前被整个剧组包下来。

　　一楼雕梁画栋，民族设计感十足，机组饭桌被临时凑成一堆，改成自助餐形式，属于新市特色美食应有尽有，一应俱全，服务员和剧务摄影美工组的人汇聚一堂，熙熙攘攘，抬头隔着土墙栏杆眺望二楼，能看到半开放式的小厅。

　　凤凰摆尾的男人一入室，全场静默十五秒，而后强撑着下巴，牙打颤地问候。

　　“苏哥好！”

　　“苏哥来了！”

　　“晚上好，苏哥！”

　　“大家晚上好！”暮故仿佛置身事外，轻松愉悦地拱手抱拳回应一圈。

　　在场的人不敢动不敢言。

　　剧务：今儿太阳打东边落山？

　　摄影：苏哥竟然主动开口回应。

　　美工：爱有回音，我们之间终于不是简单的点头之交。

　　下午窝了一肚子的火，可给暮故憋坏了，终于等来了这个可供释放的缺口，得以任之游刃有余肆意发泄。

　　很好，苏京辞，教训了一下午，老和尚念经似的，还敢威胁你祖宗！我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就你有演技，就你拍过戏。谁小时候没扮过家家酒啊！玩cosplay而已，还用得着你来教！

　　暮故身体里蓄满了能量，随时准备爆发。

　　隔着几个身位的的楚式微瞧见周围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偷笑两声，靠近禁不住皱眉的苏京辞，“暮故，你真是个小福星呢，瞧苏哥开心的。你一来，好像点亮了整个世界，他脸上都有光了。”

　　“苏京辞以前脸很黑吗？”现在的“苏京辞”脸上布满了黑线，冷冷道。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脱仙返俗，苏哥变得有人情味了。”

　　“花里胡哨。”苏京辞不以为然，他只是祈祷这场闹剧快些结束。

　　殊不知，序幕才揭开。

　　早就蹲守在街对面隔离绿化带后面的长枪大炮们，饥渴难耐，也顾不得漆黑的夜，闪光灯多明亮不避人，快门声此起彼伏骤响个不停，都在抢发第一手偷拍。

　　某家媒体以长焦镜头拍下了如此一张照片：苏京辞偏头稍稍向左，明暗交替的灯光喷薄于他略有不耐的小半张脸，右侧跟着带贝雷帽身着T恤背带裤垂着头看不清面容的暮故，并附上了一段文案。

　　无垠荒漠中拔地而起的一抹红，化身为矜贵雅痞的魅惑公子，献身风情异域。

　　瞬时，引起网络上的轩然大波。

　　“这是苏京辞？”

　　“曾经，我的灵魂，半截埋在土里。现在，得到了升华。”

　　“爱上苏京辞不科学啊！是一门学科！我要好好研究！”

　　“不是，翻来覆去，颠来倒去，怎么看都不像是苏哥哥啊？”

　　“靠靠靠！苏京辞是妖孽吗！怪不得妆造总是藏着掖着不敢大装特装，真的是摄魂夺魄要我的命啊。”

　　……

　　各个媒体平台反响空前一致地大爆炸，好多家服务器达到了“爆”级别而瘫痪。与此同时，其他先一步到场的同组男女演员们不遑多让，纷纷晒出聚餐照片。

　　毕竟，苏京辞能出席的晚宴，少不了流量话题。各家的经纪公司提前准备好了通稿，只要苏京辞一现身，那必须给他柞干净。哪怕他就是一块没油水的精排，也给他那二两肉炸到脱骨，反正苏京辞不会计较。

　　虽然没有了红毯时刻穿得跟花孔雀一样的争奇斗艳，不过多重拍照组合也耐人寻味。

　　各家cp粉如同过大年，大乱炖似的炒起来，竞相安利。

　　好热闹的一晚啊。

　　楼梯上的两人其一听到了下面的热闹，停住拾级而上的脚步，回身看了眼，随之忙不迭地又下楼，另一个紧随其后。

　　“苏哥，昨天对不起啊，是我莽撞了。”徐向欣盈着满满笑意款款走来。

　　她今天穿得很简单，短衫配铅笔裤，前凸后翘，腰身紧致，双腿细长而匀直。

　　徐向欣肯这么乖？事出反常必有妖。

　　暮故本不想理会，其实，早在徐向欣的头发丝儿从她眼底晃过那一秒，就打算从徐向欣的全世界路过。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隔着网络动不上手，如今一个娇艳欲滴的大活人站在面前，暮故恨得牙痒痒，心里盘算着如何给她千刀万剐一万遍，教她领会“楼内人”的厉害，作为攀附娄然的代价。

　　徐向欣眼睁睁看着苏京辞目不斜视与她擦身而过，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立在当下的尴尬。

　　“欣欣，苏哥可能没听见你跟他打招呼。”小助理曲檬连忙低声解围。

　　“可……我这么一大美人，他连看都不看的……”

　　在两人目瞪口呆中，她们的苏哥突然停步转过身来，“没关系，向欣妹妹。”

　　徐向欣、曲檬：哈？

　　不愧是专业演员，变脸速度史诗级啊。

　　暮故转念一想，这毕竟是苏京辞的身体，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徐向欣也不知道怎么就抛弃娄然巴结上了苏京辞，她不了解当中的弯弯绕绕，万一露出破绽就不好了。

　　于是乎，暮故朝徐向欣眨眨眼，生生扯着嘴角，留了个礼貌而不失尴尬的诡异微笑。

　　什么情况！徐向欣石化了。

　　意料之外，苏京辞非但没有彻底无视她，还一笑泯恩仇，饶是阿谀奉承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她做好了被冷眼的准备，都没敢想过这种答案，甚至看上去苏京辞还比之前热情许多。

　　“呃……您宽宏大量，我这心里怪过意不去的，等回京市，我请您工作室全体员工喝茶吧。苏哥，哥？”徐向欣不确定地顿了顿。

　　苏京辞：“……”

　　楚式微：“……”

　　曲檬：“……”

　　“嗯，随时恭候。”暮故大方一挥手，表示理解。

　　苏京辞轻咳一声，“苏哥，黄导应该已经到了，别让人等太久。”

　　“既然如此，向欣妹妹，我们稍后再聊，先上去吧。”暮故正烦着呢，就着话茬顺下去。

　　“我说你差不多得了，别太过分。”苏京辞跟在她身后咬牙切齿。

　　暮故觑了眼苏京辞，给她原身包裹得像个民国侦探似的，想起了给他挑衣服时候，苏京辞冷冰冰的一句“不要裙子”。

　　玩兴又起，暮故不由得挑衅道：“干嘛？你从前就是太过于冷淡，所以大家对你都敬而远之，难怪你没什么朋友。有句俗话，朋友多了路才好走，万一你有什么事，连个解闷的人都抓不到，也太凄凉了，会憋死的。”

　　“我不需要。人情往来，恪己守礼，别人不会有钻空子的机会。但凡空穴来风事必有因，你的每一个失当行为，都是递给别有用心之人的回旋镖，总有飞回扎到你身上的一天，别得意。”

　　“百密还有一疏呢，谁拿着标尺过日子啊，也太死板了。而且……”暮故说着情绪低落下去，苦涩在喉咙里蔓延开来，张口细如蚊声，“防不胜防，谁又知道扎过来的那一镖是否于冥冥之中精心演练过，才会正中靶心。不追根溯源，是对还是错。”

　　暮故想起了娄然，明明那么努力，那些网络喷子还是会扣细节，抓哪怕他的一点小小的失误。

　　曾经出道的舞台，由于娄然紧张跳错了一个节拍，被团队里其他队友的粉丝追骂了好几年，好在他争气，有天分加上刻苦努力，总算熬出头，成了队里的舞担，而且被誉为人体节拍器，再未出过错。

　　“娱乐圈没有对与错，只有是与非，立场不同而已。想独善其身很难，随波逐流是常态，但我不习惯。”苏京辞无声地喟叹，着实觉得今天自己的话太密，和一个穿身的小姑娘推心置腹，保不齐下一秒俩人就换回来了，解释那么多干嘛，多此一举。

　　“不习惯……有想过改变？”暮故扑捉到了关键词，垂下眼帘侧过头看苏京辞。

　　楚式微时刻防着后面的徐向欣和曲檬，还要分神竖起了两只耳朵，用力地监听苏京辞和暮故的对话，还没咂莫过所以然来，前面的人停了。

　　踏上最后一个台阶，耳边尽是楼上楼下细细碎碎的闲话音，苏京辞抬眸看了暮故一眼，右手隔空虚点了点前方，“没，也不会。进包间吧，耽搁的时间有点多，我从来不迟到的。”

　　二楼小厅内集中站满了各家艺人的小助理，当暮故一行人现身时，看手机的，夹餐前开胃菜的，聊别家艺人八卦的，纷纷停下来，跟检阅行注目礼一样，空气都凝固了，不约而同想：吃个饭而已，误入吸血鬼禁地了？

　　也不晓得苏京辞的话触动了暮故的哪一根不正经神经，她心里突然一轻松，忽视掉周遭惊慕的眼神，又恢复了进来时那吊儿郎当的神态，走到二楼最里面的包间，手搭在虚掩的门板上，稍稍用力。

　　门被推开，露出一张探头探脑的脸。

　　“娄老师，晚餐来了……已经五个小时了，您要不先歇一歇。”张泽小心翼翼地问道。

　　舞蹈室仅亮了镜面上方第一排的四个探照灯，有些灰暗，窗帘未遮，大片的月光肆无忌惮地倾注进来，与门口走廊里洒进的一条光线交映，室内正中央的人随着音乐鼓点准确无误地律动，张泽看不清里面人的脸，只听得一声轻微的“嗯。”

　　张泽是从出道就跟着娄然的助理，十年，了解娄然的脾性胜过审视自己，不再多言，想必多半是还要再练上片刻。

　　“那，娄老师，我先出去了。”张泽讪讪地退出去，把门关好。

　　娄然专注设计舞蹈动作，反复排练，半分目光吝啬于分出去，仿佛刚刚没人经过。

　　“转身，踢腿，抖肩，动作不顺，再来一遍。”

　　五分钟后，凌越空中转了个圈，落地刹那右腿借力，左膝向前，身体向后倾斜，双臂每个关节都在顷刻之间伸缩，头微微低垂。

　　“不行，这样动作完美，但是看不到脸，必须让粉丝能拍到。”

　　汗水顺着细长的脖颈溜进了领口，娄然不知疲倦地对着镜子一拍拍不厌其烦地纠正动作，一遍遍无休止地演练。

　　胸腔激涌澎湃，脉搏剧烈颤动。

　　过去人心诡谲，勾心斗角的岁月，风水轮转里，命运从未馈赠他分毫，但他不在乎，只要有不断冒进的机会，一点点，哪怕只要一点点，他绝不认输。

　　下个月风光大赏，新的劲歌疾舞横空出世，断桥钟声敲响前，换上苍一次怜悯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