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泰的风从哪儿来》老孙就爱吃蟠桃

8、第八节

　　于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他紧紧挨着我坐在了我身旁，我装作擦鼻涕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强颜欢笑：“你怎么出来了？”
　　于北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将自己头上戴着的帽子摘了下来套在了我的头上，他状似无意的用手指拂过我的脸颊，正好擦去了凝结在我脸颊处的泪珠。
　　“风真大。”
　　他的话总是能了无踪迹的触碰我的心弦，我没有说话，两个人像沉默的雕塑一样，直到他再次开口：“我刚刚只是不想。”
　　我从身侧随意揪了根已经发硬没有弹性的小草，将它缠绕在指尖，没有礼貌的制止了于北的解释：“我知道。”
　　我没有资格让他解释，他也没有必要和我解释。
　　于北喉头一涩，他将厚厚的大衣拢在我身上，视线强势的追随着我飘忽的眸子，他眼中的情感我读不懂，只能倔强的无视。
　　我百无聊赖的坐在帐内的椅子上，塞甫拉像是失踪了一样，我总是寻不到他的身影，可若我一个人安静下来，脑海中却总是于北那双有些受伤的眸子。
　　“阿昭！”达娜拉挺着显怀的肚子跑了过来，兴奋的拉住了我的手。我小心的扶着她让她坐在了椅子上，她是个活泼的姑娘，就算没办法去舞池中跳舞，也会坐在椅子上用脚尖打着节拍。
　　“你这肚子几个月了啊？”我轻轻抚摸着她隆起的小腹，感受着手掌下生命的脉动。
　　达娜拉的肚子又大了些。
　　活泼的少女和温柔的母亲并不相冲，她的大眼睛扑闪扑闪伸出了两根手指。
　　我有些吃惊，这么大的肚子才两个月？
　　“才两个月？”
　　“哈哈，是还有两个月就要生啦！”达娜拉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的笑容让人也忍不住欣喜。
　　算了算日子，我应该赶得上达娜拉的孩子出生，我欣喜的拉住达娜拉的手：“那我那时候还没走，我可以看见这个小家伙了！”
　　“真好！那我让这个孩子认你作干妈！”
　　“好！”我欣喜的认下，脑子里却盘算着送这个未出世的孩子什么礼物好。
　　舞会一直要到凌晨四点才会结束，两点的时候我已经受不了了，哈欠连天，于是在达娜拉被江布尔接走后，我拿起放在身旁的大衣准备离开。
　　马奶酒的劲儿还没过，我穿着厚重的大衣步履蹒跚的走在回阿妈家的路上，这条路不算近，但也不算远。
　　我走向最高的山坡，仰头看见明亮的月亮，忍不住笑了起来，哼起了歌儿：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的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 冷分吹
　　你在思念谁
　　在冷风中我的声音有些颤抖，我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像是贪玩的孩子一样从山坡高处径直冲了下去。
　　不是冰凉沾满露水的草地，而是一个温暖而坚硬的怀抱，带着熟悉的薄荷烟草气息。
　　于北揉了揉自己的胸膛，嘴角带着笑：“你大半夜玩自由滑翔呢？”
　　我的脑子很清楚，看见了于北后反而出奇的大胆了起来，我释放了自己的野性，一把揽过于北的腰将头贴在他炙热的胸膛大言不惭：“你又是来接我的吗？你不生气了？”
　　他不说话，气急反笑：“明明是你生气了。”胸膛因为我的倒打一耙而剧烈起伏着。他将我推开，我贴在他怀中抬起头用眼睛描摹着他的面容：“我没生气啊，我只是困了。”
　　他无奈的勾起唇角，揽住左右摇晃的我朝着家走去：“我知道，走回家睡觉。”
　　等到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昨天晚上的每一幕都清晰的浮现在我面前，害羞懊恼的情绪一股脑涌上心头，气急将头埋在棉被里。
　　叩门声响起，我整理了下头发就下床开门，是于北，他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水站在门前，脸上丝毫没有昨夜被我冒犯的愤怒，清淡温柔的笑着将碗递给我：“糖水，解酒。”
　　“啊，谢谢你。”我忙不迭的接过，不好意思触碰他的眼神。
　　他善解人意的转身就走，我关上门庆幸长呼了一口气。

　　阿勒泰这段时间一直在下雪，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雪白色，我跪在床上费力推开被雪掩埋的窗户，视野突然开阔明亮，明亮的有些刺眼，眯了眯眼，于北刚好出现在我眼前拿着铲子正勤勤恳恳的除着雪。
　　“这么勤劳啊，帅哥。”我托着腮观赏美男扫雪图。
　　于北直起腰笑着打量我：“哟，大小姐醒了？”
　　“切！”我转头看了眼自己的房门，堆了得有小腿那么高的雪，我有些兴奋的跳下床，想出去玩雪。
　　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被雪封住的门撼动了一点，它越难推开我越精神，我向后退了两步牟足了劲儿朝着房门撞去。
　　又是熟悉的味道，清清淡淡的薄荷烟草味。
　　我有时候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故意的，站直了身，眼前的于北嘴角带着玩味的笑意：“属牛的？”
　　“属羊。”我乖乖回答。
　　“差不多。”他笑着将我房门口的雪掀到一边去，看我没有要挪动脚步的意思，他有些严肃的推搡着我往屋里去，明明是关心还装的模样：“快进去穿上外套！还有靴子！”
　　我听话的返回屋内穿上了靴子，瞅见院子门口堆积了一片厚厚的小雪山，兴奋的冲刺过去，一头栽进了雪里。
　　于北无奈的将我从雪堆里捞出来时我还张着嘴呵呵笑着，湿润的嘴唇上还沾着松软的雪。我下意识舔唇，于北眼疾手快抬起胳膊用指腹擦去我嘴唇上转瞬即化的雪，皱着眉头：“不能吃！”
　　“你是小学生吗？”
　　“对啊，今年我上二年级了。”我笑着在脸颊旁比了个耶，他突然袭击用大手罩住了我的头，我挣扎出来时他脸颊的红晕还未散去，佯装震怒：“大胆狂徒，你干嘛！”
　　言多必失，我抬眼看向于北他的神色没有什么波澜稍微松了口气，应该不知道狂徒这个梗吧？

　　离达娜拉生小孩还有差不多一个半月的时间，我心中也很紧张欢喜，这半个月来我已经想好了，我要给未出世的小宝宝买个小金锁。
　　可惜这边不通快递，所以我准备一周后再去一趟县城，至于怎么去县城，大雪天的话摩托可能会有些危险，具体的我还要去找于北帮忙。
　　我穿好外套急匆匆的推门找寻于北，于北正站在院子中央窝了一个雪球，看到我走了出来，他笑意盈盈的走了过来：“伸开手。”
　　“是心型的诶！”我兴奋的仰起头看向他，他有点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不解释，我便认领了。
　　天空又开始下起纷纷扬扬的雪，我看向站在雪地里的于北，于北刚好低着头看向我，头发上沾染了细碎的雪花，明媚而有张力。
　　“那个于北，我下周想去县城买东西。”想请他帮忙的话在嘴边，就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于北轻轻挑眉爽快开口：“那我骑摩托车载你去阿古惹马舍，他那里有辆吉普。”
　　“真的吗，那阿古惹的马舍离这里远吗？”我兴奋的站在他身边又蹦又跳，他突然笑着用温暖干燥的手掌心抵住我额头：“不远，外面太冷了，你快进屋去。”
　　“那到了县城，我请你吃饭！”我扬起头看向他。
　　他敷衍的开口，一直催促着：“好好好，你先进屋。”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对于于北的触碰已经不会动不动就脸红了，我反叛的用额头抵了一下于北的手掌：“我要去达娜拉家！”
　　于北看向我疑惑开口：“那么冷还下着雪，你去她家干什么？”
　　“就是因为天太冷了，我给达娜拉送个围巾手套，还有我前段时间买的麦片，上次她跟我讲她还没吃过。”我踏进房门转过身。
　　于北有些醋意：“围巾，你自己织的吗？”
　　“当然不是！”和于北交谈的时候我已经将给达娜拉准备好的东西提了出来，笑着站在于北面前：“不过，手套是我自己织的。”
　　我朝着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状若无意的搓了搓手在嘴边哈了一口气，我懂得他的小心思：“冷啊？”
　　“手有点。”他像个倔驴一样，莫名戳中我的心。
　　我将揣在口袋里的暖宝宝放进他手中，他神色有些失望，我立马开口：“那我给你织一双？”
　　“也行。”明明是冷淡敷衍的话，在他那张藏不住笑意的脸上却分外可爱。
　　他将铲子放在一旁，双手揣进兜里站在我身旁：“我陪你一起去。”
　　“很近的，没事。”我是真的不需要他陪着。
　　“路滑。”
　　我嘴角的笑意忍不住扬起，看向故作镇定却耳尖红彤彤的于北：“那好，谢谢你。”
　　他自然的从我手中接过袋子，仰了仰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