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小狗》悔也

3、第 3 章

　　在外奔波讨生活久了，养出的好优点就是到哪都能随遇而安，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能睡得香甜。一觉睡醒，江宁觉得自己又精力充沛了，起来试了下水龙头，水还是没来，她干脆放弃，拿了包直接去店里洗漱，顺便把装着钥匙的小包仔细收起来，免得又花冤枉钱。

　　今天格外忙碌，江宁一点空闲都不得，好不容易逮了个空闲，她甩了甩酸疼的手臂，颤颤巍巍点了份大米饭，如果昨天没忘带钥匙，她直接就能吃上自己带的饭菜。可等中午工作结束后去前台，却看不到饭的影子。

　　江宁点了点前台的大理石台面：“我外卖呢。”

　　小美漫不经心地抠手指：“谁知道呢。”

　　工作的时候是不允许手机有声音的，江宁捏着被外卖员打了好多未接电话的手机，心里已经猜到小美故意不让外卖员把饭放进店里，外卖员又联系不到自己，不得已放在门外，于是被人顺手牵羊。

　　这么一搞江宁也没心思吃饭了，她随便找了个地方小憩一会，就被其他员工叫醒，“老板在监控里看到了，让你别偷懒。”

　　江宁抬头看了眼摄像头，没说话，站起来去工作，接待员领了个人进来，对她说：“这位顾客指名要你来按摩。”

　　接待员走后，顾客带着不明意味的笑意，打招呼：“好久不见啊，江宁。”

　　定睛一看，原来是江宁初恋的现任啊，江宁尽量面无表情，眉头都不皱一下，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让她躺下。

　　江宁忍着想去翻黄历的强烈冲动，好看一看是不是她水逆这几天不宜出门。

　　前面还安安静静，江宁还以为宋愉心不会弄出什么幺蛾子，可还没过多久，她就憋不住了，转身一把抓住江宁的手腕，施力，挑衅地问：“你不会以为她还喜欢你吧？”

　　江宁装死不说话。

　　“我劝你别自不量力，别忘了她当初接近你只是为了报仇而已。”

　　“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我很好奇她到底碰没碰过你。”

　　“肯定没碰吧，她那么痛恨你们，之前不是还谈了个吗？那个人碰你了吗？哈哈，我忘了，你们谈上没多久就分了，所以你不会到现在都还是处女吧，厉害啊，你都25了，该叫老处女吧？”

　　“我说你是有多迟钝啊，谈两年的对象连嘴都不愿意亲，你觉得那真是喜欢你啊。哦，也不能怪你，谁叫你那时候只是个傻不愣登的学生，家里宠溺得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什么事都顺风顺水，哪里晓得什么人间疾苦，人心险恶，有个词叫什么，天真，这还说好听了，准确地来说应该是愚蠢，不过我挺理解你的，谁叫她那么好，任谁看了都心动。”

　　耳边的声音，眼前的人，它们渐渐扭曲起来，所有的色彩、语言、情绪、回忆混杂在一起，形成重力的漩涡，污潦地沾染着江宁的理智，她被被撕扯着，堕入炫目到令人恶心的过往，溺亡着，窒息着，却不发出任何求救的声音。

　　江宁以为自己会忍不住掐住她的脖子，怒吼着别说了，不是的，明明不是她的错，凭什么她要经受这一切？可是回过神，那人早就走了，而她全程都没反应，只是循规蹈矩地做着每天都做的事，就像个流水线上麻木的厂妹，动作娴熟得要死。

　　整个过程，或许她是冷漠的，或许她是浑浑噩噩的，可是到底是什么样，江宁自己都不清楚，她仿佛一直在那个漩涡里出不来。

　　但是江宁扯起嘴角笑了笑，虽然很难看，不过貌似也就忘了刚刚的事，她依旧是那个坚强开朗的穷鬼，每天只需要苦逼地赚钱，想尽办法更好地活下去，目的简单又单纯。

　　江宁想出去喘口气，出了vip房间，才走到大厅，一个女生打开门，从外面探头，一眼就和江宁对上视线，看样子应该是在对江宁说话：“你好，请问是心理咨询师吗？”

　　小美还记着昨天的仇，用当场谁都能听到的音量喊：“江宁，又有金主来找你啊。”

　　江宁愣了下，不知为何，可能因为这两天的种种不顺，刚刚又经历了一番现任找前任的戏码，她心里正恼火着，就恶意徒生，选择摆烂，想赶顾客走，江宁很冷漠地说：“不是，我是鸡。”

　　小美抱着胳膊嗑瓜子，闻言讽刺一笑，觉得江宁装可怜想引起顾客的同情，那小脸一委屈，谁不迷糊啊，要不是有利益对立缘故，她都忍不住要心疼呦，啧啧。

　　那女生也愣了：“啊？”她倒是从始至终对小美没有任何反应，连个眼风都没有，仿佛当小美不存在，只是一直在看江宁。

　　这反应倒是让江宁有点好奇：“……”她打量起眼前应该还是学生的高挑女生，第一印象就是她腿好长，笔直匀称，穿着宽松卫衣都遮不住，手指也好长，骨肉匀停十分漂亮养眼，灯光下白得细腻晃眼，脸也很好看，五官大气温和，明明是薄唇却不见一丝薄情冷淡，那双乌黑乌黑晶亮的大眼睛，好像无辜的小狗，她往那儿一站，就如空气净化剂，什么乌烟瘴气都能被她驱除的感觉。

　　见江宁不说话，大眼睛似乎有点尴尬，但还是露出温润无害的笑容，很自觉地解释：“我是听我朋友介绍来的，说你很会心里辅导。”她的声音很好听，会令人联想到春风拂过发丝，杨柳轻轻摇晃，碧水波光粼粼，反正就是沁人心脾的悦耳。

　　哦，那估计是以往遇到的顾客吧，然后告诉了他的朋友，也就是自己眼前的这个人，江宁还是一本正经道：“不，他弄错了，我只是一只鸡。”说真的，她现在真没心情工作，更不想做工作以外的事，情绪低落的人再听别人的负面情绪，那不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么。

　　江宁故意逗大眼睛的，反正是陌生人，她才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如果在意，她早就在那年从高楼跳下去了，哪有这么多为五斗米折腰的破事，嘴嗨都不行，那活着真没意思，何况这小孩一看就不是不好相与的，气质柔软温和，白白净净的，一点儿攻击性都没，典型的乖乖女，作为最底层素质低劣的人，江宁当然欺软怕硬喽。

　　卑鄙吗？卑鄙，那行，那她就是个卑鄙无耻的人，至少舒坦了。

　　大眼睛听了很是震惊，有点不知所措，也有点悲伤的样子，她像是害怕伤到江宁的自尊，小声说：“可是这是违法的吧……”

　　看看，真可爱，浑身透着股未入社会的懵懂愚蠢，清澈纯良得一眼就让人看懂。

　　江宁耸耸肩，轻松扶腰靠在桌沿，寻思着要不要放过这个小可爱，毕竟这家伙貌似也是有钱人，一身低调的名牌子，光那手表都得好几十万吧，如果给小费，应该会不少。于是她笑了，摆出营业的模式，说：“没办法啊，生活所迫，你要来按摩吗？”

　　大眼睛好看的眉毛微微拧起，不解道：“按摩？”

　　看大眼睛的反应，就像古代误入青楼找心意人的纯情书生，江宁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心情稍霁，愿意好好说话了：“对啊，我们这儿是洗浴中心，我是这家店的按摩师，如果你有什么想倾诉的事，可以边做边说。”

　　大眼睛单纯地问：“得脱衣服吗？”

　　江宁挑眉：“不然呢？”

　　大眼睛瞬间涨红了整张脸，她皮肤冷白冷白的，江宁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脸红到蔓延至脖子，粉红粉红的。大眼睛舒缓温润的声线都变得有些磕巴，那引人瞩目的修长手指，松松弯曲着抓住胸口处的衣服：“不，不了吧。”

　　哈？

　　“我下次再来！”大眼睛一咬唇，腿长走路快，突然靠近，一把牵起江宁垂在身侧的左手，她低头和江宁对上的视线好认真，解释起来也好认真，语速变得有点儿低缓温柔：“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江宁怔怔抓住手里的一叠钱，手背上还残留着对方指腹温凉的触感，她眨了眨眼，搞不懂地盯着大眼睛仓促离去的身影，“……”

　　真吓人。

　　低头一数，天，足足五千块！她是来干嘛的，扔了钱就跑？搞得江宁这样厚脸皮的人都不知道能不能收下了，毕竟她什么也没做。

　　小美嘴巴里的瓜子壳都来不及吐，震惊得眼睛都睁大了，“我滴乖乖江宁你不会真跟人上床了吧，这么多钱！”

　　江宁翻了个白眼，没做理会。

　　正常人谁会随身带着那么多现金来按摩啊，就算来倾诉，也不至于吧，再说这些钱，完全可以找个正儿八经有营业牌照的专业人士心理咨询了。

　　但容不得江宁腹诽琢磨，这会子又有顾客来了，她只能匆匆把钱揣进口袋，笑脸迎去。

　　不得不承认，低俗的她，被那些厚实的纸票子取悦到了，因为它们能轻易解决这两天绝大多数的倒霉事，错过了末班车可以直接打车，钥匙没带可以住床铺柔软还不会停水的大宾馆，外卖被偷了可以重新再点份更好的补偿自己，碰到傻逼可以不顾全勤甩手走人，就算它们已经过去了，也能为现在的坏心情买单，为生活所困的事看似艰难实际上也好解决，只是需要钱而已，可是钱，它就是不好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