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小狗》悔也

2、第 2 章

　　洗浴中心不乏有钱人来按摩，这天来了个很有钱的阿姨，气质成熟稳重，性子比较温吞，她说：“小姑娘，怎么这么小就跑来干这个？看着像是还在上学的年纪。”

　　顾客大多都对江宁有偏爱，因为她好看，所以喜欢和她说上两句话，要是是歪瓜裂枣，看都不想看，更别说交流。

　　社会就是这么现实，很多时候颜值在各方面都是块敲门砖，当然也不是说人品和学历不重要，可是，社会就是这样，没办法。江宁只能感谢她那爱恨交加的爹妈。

　　江宁说：“早就大学毕业了。”

　　“嗯？”顾客很意外，挑了下眉，风情的眼看过来，“那怎么不去找一份稳定的工作？”

　　江宁老实说：“因为找不到。”

　　顾客了然，点点头：“是因为大学不好吗？现在的就业形势确实对年轻人不太友好。”

　　江宁淡淡一笑：“不，我是重点大学毕业的，只是找不到别的工作而已。”说谎话还是说实话，又或是组合着来，江宁从来都是随心所欲的，有时候她自己都怀疑自己所说的话的真实性了。

　　说过的谎太多，以至于偶尔会恍惚自己成了谎言本身。

　　临走前，顾客对江宁像对孩子一样招了招手，她塞给江宁一把钱，对，一把，很厚实，她叹了句：“乖孩子。”她怜爱的目光，令江宁想起了自己妈，但她什么也没表露出来，只是露出人人都爱看的笑容。

　　笑，为什么不笑？给她钱的都是衣食父母，她不矫情，矫情的都是贱人。

　　“我家孩子也跟你差不多大，可惜太过于叛逆。”顾客拍了拍江宁的手，然后走了。

　　江宁静默站了会儿，把钱收进口袋。路过的小美羡慕得维持不了正常人的脸，“呦，给这么多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干鸡的。”

　　江宁翘唇讥讽：“有的人还羡慕干鸡的，可惜没那个本事。”

　　小美是最近新来的前台，是店长的远房亲戚，哪里晓得江宁性格不似外表那样柔和，是个硬茬，被怼了气得脸都歪了：“你他妈说——”

　　这时老板从外面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两人的剑拔弩张，“怎么又吵起来了？”

　　小美是个会抢着告状的，“老板她骂我是鸡！”

　　江宁悠然冷笑：“对号入座，贼喊捉贼。”她可不生气，要是总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动怒，那可真可悲，但她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谁都可以捏两下。

　　老板：“行了！小美你去干自己的事去。”她的目光在江宁的身上逗留了会，从头到脚，很细致，最后落在江宁白皙的脸上，高冷的面容有了一丝笑意：“江宁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江宁被老板的视线恶心得打了个寒颤。不得不说，不愧是社会上摸爬打滚上来的，老板很会装，要不是江宁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就被对方冷淡的模样给欺骗了，反正就是衣冠禽兽。

　　坏男人有很多，坏女人也不少。谁会天真到，对方对你笑一下，就觉得那人是好人呐，这不傻么？所以江宁预感这次老板突然出现在店里，找她肯定没好事，都是前车之鉴。

　　让江宁把门带上，老板说：“最近店里不缺人，我想节省一下开支或者裁掉一些人。”

　　那为什么单单把她拎过来说？

　　两人都心知肚明，所以隔着这层心知肚明，江宁说话的态度语气都算不上恭敬和善：“是吗。”

　　老板不慢不紧道：“以后每个月工资我只能给你实习的份了，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话，或许可以找别的工作。”

　　呵，洗浴中心还说什么实习不实习，当她是大公司的正经岗位啊，搞实习转正这一套。

　　“我知道你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打工不容易，又没个人照应，如果你愿意的话，”话说的含蓄，可老板的眼神可谓是赤裸裸的贪婪，“我也可以帮帮你。”

　　江宁回答很干脆：“那就每月两千吧。”

　　老板显然胸有成竹，以为接下来会按照她的预想那样，江宁会跟她讨价还价，毕竟工资一降再降，应该已经到了吃不消的地步，没想到江宁骨头还是那么硬，这么果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随后气笑，她面色很不好看，冷冷道：“行，现在是两千，就是不知道以后要不要裁人。”

　　江宁：“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也没管老板的意思，转身开门出去，一点儿也不想跟她独处。

　　小美以为老板把江宁叫进办公室是提她私下收不少钱的事，躲在外面等看戏，见江宁往外走，阴阳怪气道：“哎，你去哪，还有好多人等着你呢，你不干活谁能顶得了你啊。”

　　江宁选择果断，走得潇洒，可不代表她不烦躁郁闷，从办公室出来后，无视小美跑到店外。

　　照理说，洗浴中心的工资不会特别低，毕竟是体力活，营业收益也高，但是肯收江宁的只有这家店，因为江宁不会对任何对她动手动脚的顾客忍气吞声，所以得罪了很多顾客和老板，不是被投诉就是被领导骂得狗血淋头然后炒鱿鱼。至于这家店老板为什么要江宁呢，因为对江宁有歪念头，老板知道江宁找不到工作了，还有就是想让江宁对她妥协，所以故意把工资压得很低，一副你不干有的是人干的态度。

　　哦，这家店老板确实是女的，但不是单单的同性恋，而是双，并且有老公孩子，对方图江宁的皮囊身材，想把她当平日里闲暇时的小甜点。江宁还没有落魄到需要靠卖身来养活自己的地步，幸亏这家店老板，只是有点钱，而没有权，所以不会上演强取豪夺的戏码，江宁也就凑合凑合干下去，毕竟生活嘛，哪有称心如意的，何况有人并不允许她称心如意。

　　哈哈，江宁想起刚开始干这一行的场面，那时候只要被人摸了一下就会反应很大，也听不得污言秽语，害怕，颤抖，恶心，愤怒，绝望得想死，面对咄咄逼人的顾客，只会哭，被领导骂了委屈的一句解释都说不出，就会掉金豆子。现在不一样了，遇到以上的情况，江宁直接拿出泼妇架势，张口就骂，伸手就打，反正上没老下没小，她还有什么软肋不成，大不了蹲局子，再不济也是一日三餐稳定供应。

　　老板骂她她就骂回去，谁怕谁，光脚不怕穿鞋的，江宁觉得那些老板也不想和她互殴，再说，老板们都爱面子，谁会为一个小得不能再渺小的蝼蚁掉架子，那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兜兜转转，被开来开去，后面江宁就在这家店稳定下来，两年里工资从四千掉到两千，不过接下来可能危危可及了。

　　看江宁蹲在店门口透气，隔壁店兼职送外卖的小胖问：“江宁，你之前不是捡了一只流浪狗吗？现在怎么样了，好久没见你发过朋友圈。”

　　小胖和江宁是在一年前认识的，那时候小胖送外卖，摔到了，回店里疼的龇牙咧嘴，犹豫要不要买些药，正巧江宁看到，顺手给了他药涂，反正是店里的，碰上江宁心情不好，秉着死劲浪费老板东西的原则，雪中送炭，噼里啪啦给了小胖一大堆，小胖是打工人，在大城市里的漂泊者，见有人对自己这么好，感动得稀里糊涂，就对江宁掏心掏肺，后面慢慢就成了偶尔闲聊的关系。

　　江宁语气平平：“给我弄死了。”

　　小胖呆了下，随后笑道：“哈哈哈骗人，瞧你当时捡到它的稀罕劲，你那么喜欢狗，怎么会故意弄死，之前生病还咬牙花了好多钱给它治呢，因为这你吃了好多天咸菜拌饭吧。”

　　江宁瘪嘴否认：“我才不喜欢狗。”她想到什么，脸色悄然苍白了几分，喉咙滚动，隐隐欲吐，但很快垂眸低头，任刘海掩住。

　　看江宁不太高兴的样子，小胖隐隐猜出什么，“你老板又为难你了？”

　　江宁没搭话。

　　小胖坐到她旁边，他叹了口气：“要不你别干了，干外卖员吧。咱们城市这个区物价那么高，两千多块钱在现在能干什么啊，这不欺负人吗，送外卖累就累点，工资还是挺多的，你可以试试送大学城那边，虽然有点远，但名牌大学的学生素质都挺好，一般不为难人，体谅人。”

　　对此，江宁仅是摇摇头苦笑了下。已经不是两千多，而是两千了。

　　他为江宁愤愤不平道：“不过你也够倒霉，干哪一行，在哪一行就遇到意外，老天爷也太过分了吧，简直不给人活路。”

　　心里把卡着下班点跑过来按摩的人骂个狗血淋头，蜷着一身疲惫，江宁急忙换上衣服，看了眼时间，末班车没多久就要来了，她紧赶慢赶，还是远远眼睁睁看着公交车无情离去，想了又想终究没舍得打车，而是步行小半个小时到另一个公交车站，转站回到家。

　　江宁住的地方是上个世纪的老破小，从外面就能看得出它们的破烂萧索，和危楼的区别就是少了一个拆字而已。小区里里外外被各种小吃摊店铺占据，甚至还有开在居民楼一层的饭店，有的能营业到夜里两三点，楼栋的墙薄得跟层纸似的，隔音差的要命。

　　这一带蟑螂老鼠横行，地面已经被油污染得漆黑恶臭，不小心点避开走，就格外黏脚。江宁穿过尚有喧闹余温的街道，进了小区后又是一阵七拐八绕，打开手电筒爬了六层楼，往包里一摸，本来松了口气的表情顿时凝固住。

　　“呼……”

　　钥匙没带，丢在店里了。

　　江宁靠在灰尘厚重的墙上，左思右想了好久，最终就近找了个十五块一晚的青旅。上次洗头是三天前，她得快速洗个头然后睡觉，结果这家青旅与其说是青旅，倒不如说是荒废狭窄的房子里多加几张床，刚好还停水了，联系不到老板，也没时间再耽搁，江宁只好忍着难受，扯起泛黄还散发着奇怪味道的被子，在这宽0.9米的床上胡乱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