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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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骁所说的地标是一条延伸进老旧街区里的双行道，路边排列两行自由生长的梧桐，树龄大概都不低了，葱茏的绿冠如菌盖展开，一半覆在商铺头顶，一半合拢于道路之上。
这片地方在高楼林立的芙蓉城里显得灰扑扑的，像匹精致绸缎上被火苗燎出来的一块疤。柏油路经久未修，开裂凹陷严重，低矮的建筑角落青苔堆积，树木枝桠乱长，不似其他城市的网红林荫道那样修剪归整、赏心悦目。
怎么看也配不上新一线城市“地标”这个称呼。
云骁拐进街区之前拨响车铃，清脆的铃声漾满空荡荡的街道，他对庄珣说：“欢迎来到桃溪街！”
两人将自行车锁在树边，庄珣看看这稍显颓靡的地方，问道：“去哪儿？”
“跟我来！”云骁转身拍拍庄珣的肩膀，笑容灿烂，“带你去我的宝藏书店！”
庄珣又被云姓反光板晃到了眼睛，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能这么白，半个月军训都没让他黑一点：“你是不是混血？”
“嗯？”云骁疑惑地歪歪头，不明白怎么就问起这个来，“不是啊，我纯纯的o型血，混不了一点。”
“呵，”这个冷笑话戳中了庄珣的笑点，他撸狗似的撸一把云骁的头，“你白得刺眼睛。”
“我家里就没个黑的！你别动我的头！女人的腰男人的头都摸不得！”云骁拍下他的手，还拿手机前置摄像头检查发型，将揉翘起来的头发一丝不苟整理归位。
庄珣点点头，不置可否，女人的腰他没兴趣，云骁的头手感却是真的好，毛比薯条的摸着都舒服。
相处这么些天，云骁也隐隐摸到点庄珣的行为逻辑，比如现在，这人就很明显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眯起眼睛，喜欢是喜欢，可不代表什么事都让着：“别的什么我就不计较了，摸头绝对不行，这是男人的面子问题，懂么？”
庄珣一言难尽：“你为什么觉得自己还能有面子？”
“我！”云骁梗着脖子想反驳，又想到这些天做的破事儿，还真他妈反驳不了！认识庄珣大半个月，天天都在丢面子，只能忍气吞声：“那我现在开始要面子了，你别搞我。”
又实在有点忍不住，瞪着庄珣发狠话：“你等着，回学校了给你看看年级第一的面子有多大！”
庄珣嘲笑他：“被教导主任训话那种大。”
云骁被噎得面红耳赤，气得爱情都要消失了。
干脆闭紧嘴巴闷头走，云骁边走边想，这人冷酷的外表底下藏着嘴贱，沉默是男人最好的医美，庄珣就不该长嘴。
桃溪街的人行道是用红黄小方砖错落拼凑而成，昨夜的暴雨让砖下缝隙里积了水，云骁步履匆匆，不留神就踩下一块空鼓，溅起来的污水和泥沙脏了一多半的鞋面。
这双球鞋还是第一次穿，配色稀有，全球限量四百五十双，是远在法国的舅舅亲自排队抢回来的。放在平常脏成这样他肯定心疼，但现在火气旺盛，只觉得心烦，烦得想打人，没动手完全是因为打不过。
云骁瞥一眼庄珣的胳膊，穿着衣服看不出来，脱了才知道那玩意肌肉线条有多明显，之前看着流口水，现在恨不得庄珣原地变成白斩鸡！
他们锁车的地点距离云骁的宝藏书店不远，往前走五六分钟，拐进一个逼仄的小巷，右边就是正大门，仿古式装修，抬头便能看见一方匾额，上书“白驹书屋”。
推门的时候云骁余光往左边扫，想偷瞄庄珣什么表情，看他是否悔过，却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
庄珣人呢？
这么长的腿也能跟丢？！
云骁心里着急，都忘了还有手机能联系，径直往巷外跑去，刚跑到转弯处就和庄珣撞到一起。
疼，但云骁憋着没叫出声。
还冷漠地转身就走，仿佛刚才着急的人不是自己似的。
庄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在生气么？”
这话说的，好像不该生气一样，云骁翻个大白眼，“嗯”一声，推开书店大门。
庄珣将已经走进书店半步的云骁拉回来，往他手里塞了包湿巾：“你鞋脏了。”
看来是真的很生气，庄珣见识过云骁对鞋的宝贝程度，蹭点灰都要马上擦干净的脾性，也难为他忍得下去。
云骁接过湿巾，怒气值有所下降，嘴里还是想讨点债回来：“我不擦，免得你又说我没脸。”
“擦鞋和你的脸有什么关系？”
“有句话不是说了么，别低头，皇冠会掉。按照阅读理解来看，皇冠就是脸面的意向。”
庄珣笑了，听这人一本正经地鬼扯，简直就是在他的笑点上蹦迪，他将湿巾拿回来，看见书店外摆了张边长条凳，示意云骁：“你坐那儿。”
“干嘛。”云骁还挺不乐意，给都给了还拿回去，小气鬼！
庄珣撕开包装袋，抽出几张：“我擦鞋，你头就撅着，别让皇冠掉了。”
“……噢。”
云骁借着摸鼻子的动作挡住下半张脸，按捺住翘起来的嘴角，乖乖坐下了。看见庄珣双腿一前一后错开蹲下，心里暗戳戳幻想，他右膝但凡点一下地面，就是经典求婚姿势——单膝下跪。
桃溪街里遍植遮天蔽日的老树，即便是夏天也不会太热，这条小巷位于街区中心地带，地势低洼，处处泛着湿润的凉意。
庄珣用力擦着樱花色的球鞋，将干巴的泥沙污渍慢慢抠下来。一直没听见话唠吭声，以为云骁还在生气，他垂下眼睫，说：“我不太会说话。”
太谦虚了珣哥哥，岂止是不太会说话，恨不得拿502给你嘴黏上。云骁“嗯”一声，努力维持高贵冷艳的人设。
“我……”庄珣说了一个字又停下，半晌才接话，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对不起，我说话没分寸，你别生闷气。”
又擦鞋又道歉，这个高贵冷艳是装不下去了。云骁伸爪子放在庄珣头上，感觉到他在瞬间的僵硬后缓缓放松。
像是接回来不久的锅巴，骨子里凶性未泯，却依恋主人甘愿克制。
又凶又乖的，这谁忍得住？云骁心口发软，无声地笑了。使劲薅两下头发，庄珣的发质不算硬，剃得很短，柔柔刺在掌心，还真挺舒服。
庄珣偏头甩下他的手，起身将湿巾扔进垃圾桶里，说道：“进去吧。”
云骁看看锃光发亮的球鞋，连后跟突起的樱花纹理都擦干净了，他夸奖道：“庄师傅手艺不错，以后还开张么？”
“看情况，”庄珣抬头打量这家隐秘的书店，装修得相当有格调，店长必定是个不缺钱的追梦人，他推开店门说道：“你不生气就不开张。”
店内是琳琅满目的旧书、旧物，庄珣随意拿起一个黄铜色的狗头，一拨舌头就发出来“叮铃铃”的声音，有趣中透着滑稽。
云骁跟在后面解说：“这家店老板是我爸的钓友，我每年生日前后都会来这儿拍张照片。”
“你最近生日？”庄珣疑惑地环视这家书店，也没找到专门拍照的地方。
“国庆的生日，今年提前带你来逛一逛。”云骁带着他往里走，绕过水墨屏风就见到一位纤瘦的中年女性坐在收银台后看书，听见脚步声也只朝他们点点头。
云骁没打扰，带着他继续往里走，跟回了自己家里似的介绍：“白驹书屋，这是一家收藏时光的杂货店。旧人、旧事、旧梦，都可以寄存在这里。”
寄存时光，这陈旧又新潮的概念给了土包子庄珣一点小小的震撼，城里人可真会玩。不过他没什么想法，乏味的过去自己都恨不得忘了，谈何寄存。
云骁推开暗门，走进一个只开了小天窗的屋子，这房间三面都是毛毡背景墙，用图钉夹戳了不少照片，中间的木桌上放了两三个拍立得，他拿起惯用的那个，装上相纸，摁出挡光板。
“庄珣。”
“嗯？”庄珣回头看他，便听见“咔”得一声，相机吐出来一张白底照片。
云骁奸计得逞似的模样，等相纸显影后叫庄珣写下日期。然后将相机放到支架上设定了延时拍摄，强行拉着人又拍了张合照。
合照里云骁揽着庄珣的肩膀看向镜头，笑得春光灿烂，庄珣偏头盯着墙壁，很明显的不乐意。
拍完了的庄珣自觉完成任务，依旧去看刚刚找见的一个小角落，上面挂的都是云骁往年的照片，正面留白处写日期，背面写字。
云骁写好了今年的份，一并挂在自己的地盘上，见庄珣在看以往的照片，说道：“这些照片和文字都是我成长的痕迹，挺有意思的对吧！”
“嗯。”
庄珣看这些照片和看云骁刷题感受类似，有种莫名的爽感。拍立得相纸背面是黑色，云骁用白色马克笔写上数条计划或者愿望，来年若实现了，后面就打个勾。
八张照片，几乎每一条后面都打了勾，除了三年前。
破天荒的，那年云骁过来拍了两张，一张十月初，背面写了五条，唯独“初联我必拿一等奖”没打勾；一张来年三月，照片上的云骁眉头微蹙，嘴唇紧抿，背面用沉重的笔触刻下一句“和家人永远在一起，永远不离开。”
应该是出了什么变故，之后几年里云骁依然笑着拍照，却再也没写下过任何竞赛相关的内容。
世上总有些东西是费尽心力也只能落得个无疾而终的，庄珣感同身受，悲哀如同点上了捻子，瞬间炸满胸膛。生活不会放过任何人，任谁都是流着眼泪长大的，即便是云骁也不能例外。
“你咋啦？”云骁用马克笔戳他的脸蛋，“这么不喜欢拍照啊？”
庄珣挡开他作乱的手，将相纸夹回去：“你难受么？”
云骁目光划过那一片照片，说得云淡风轻：“那些都过去啦，我现在很开心。”旋即拉着他离开这个逼仄的房间，手一挥像个豪迈的款儿爷，“你看有什么喜欢的，我都送你！”
过去了……如果真的过去了就不会再也不敢接触竞赛，庄珣看得清楚，云骁的竞赛生涯是从三年级就开始的，年年拿奖，但凡考了就绝不空手而归，天分努力和热爱他一样也不缺，却也不得不放弃了。
“你别想那些事啦。”云骁将黄铜色狗头放在他手里，“去挑一挑，还有没有喜欢的？”
庄珣拨它的舌头，响得头疼：“这玩意有什么用？”一个外表很有创意的叫餐铃，拿回去吃饭前摁两下做法么。
“这玩意用处大了，”云骁转头看他，对他的不解风情很是无奈，“我送的东西，你看见它就能想起我，它的声音就是我的声音，它在的地方我就在，懂么？”
“叮铃铃……”
庄珣表情茫然，再次拨了下舌头：“这是……你的声音？”看了看狗头，又看了看云骁，“你和哈巴狗也不像啊，我怎么看到他就想起你。不如送薯条照片，你俩长得差不多。”
云骁一口气梗在胸口，咽都咽不下去：“……你可真会说话！”
这浪漫过敏的死直男！
罗姨看完手头上的书之后，便开始履行店长的责任，为他们介绍书屋新进的物件，从文化历史说到背后流转的故事，叙事张弛有度、娓娓道来。
庄珣得知这哈巴狗叫餐铃竟然藏着一双已故老人对相伴多年的宠物的思念之后，也不再嫌弃它吵了，甚至觉得这小家伙丑萌丑萌的，称得上憨态可掬，越看越顺眼，决定以后吃饭前都摁两下。
“挺好，”罗姨憋着笑，“那对夫妇喂狗前也会摁两下。”
陈声打发走妹妹扫了辆共享单车追过来，守在巷子门口气沉丹田喊云骁出来，云骁怕这混球扰了罗姨的清静，不得不提前离开。
“你直接进来不就行了，在外面嚎什么嚎？”云骁斜眼看他，是真的丢人。
“靠！”陈声愤慨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那个鬼地方一步！”
庄珣很理解他的心情，去年云骁和陈声的合照背后，目标只有一条：协助陈声考上七中（划去）普高（再划去）七中。
七中是云骁写的，普高是陈声写的，二人的拉锯战以云骁胜利开始，以陈声学吐结束。同为初三拼命一年赶进度的学渣，庄珣对陈声施以怜悯的眼神。
云骁这个朋友好是好，只是和学习沾点边就会变身魔鬼。
魔鬼对发小绝望了，转脸温柔地对庄珣说：“我在我俩的合照后边写了一个小目标。”
庄珣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两个来回，干巴巴地问：“什么小目标。”
“协助庄珣期末考试进入前一百名。”
“倒数前一百？”同样是擦线进七中的庄珣痛苦地问。
“噗……怎么可能，”云骁被他逗笑了，还以为庄珣的幽默基因忽然觉醒，“当然是年级正数前一百，本来想写前五十的，但是高一嘛，轻松点也行。”主要是得空出来点时间谈恋爱，恋爱果然让人堕落。
呵。
怎么可能？！
庄珣胃里翻江倒海，还没开学就想吐了，他转脸不看魔化的云骁。
无意间却看见陈声摇头叹气，并对他施以怜悯的眼神。
一行三人出了桃溪街，去到附近的商业中心，云骁计划得很好，桃溪街是静下来领略芙蓉城的文化氛围，享受精神按摩。
接下来要动起来，庄珣喜欢运动但不喜欢人多，云骁就带着他们到了一个箭馆，轮番尝试美猎、复合、反曲和传统弓后，三人心满意足得拿到了三张新手射十环奖状。
冷兵器对十六七岁的少年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更别说箭馆的哥哥姐姐们捧哏技术着实高超，夸得第一次摸弓把小男生们恍惚以为自己是养由基在世，薛仁贵附体。
从箭馆出来时三人已经累到手抖，扶着车把手都嫌没力气。庄珣这会儿才想起来问：“蝶翼是什么店？”
云骁挑眉，意味深长地说：“就是一家大排档，东西好吃。”
“东西好吃，”陈声揶揄道，“人也好玩儿，是吧？”
“嗯哼。”云骁朝庄珣笑笑。
庄珣知道他俩在打哑谜，也懒得再追问，左右不过是个吃饭的地方，再特别能特别到哪儿去？
结果到了地方他就知道自己想岔了，云骁是个会玩儿的人，今天的白驹书屋和箭馆，都是庄珣从来没试过甚至没听过的玩儿法，既然如此，压轴项目蝶翼根本就不可能是个普通吃饭的地方。
自行车驶进揽月坊的时候，庄珣被整条街五彩斑斓的霓虹灯晃花了眼睛，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里明显是酒吧一条街。
没想到云骁表面是个学霸，内心是个校霸，私底下居然还混酒吧？
入夜，街上人流量正是大的时候，自行车骑不了了，三人推着慢慢走，时不时就有男的女的蹭过来要微信，庄珣脸色愈来愈臭，心里打着退堂鼓。
“要不，”庄珣说：“我们还是回去点外卖吧。”
云骁当然不能放他走，吩咐陈声站庄珣左边，自己站右边，哼哈二将似的守着，将他与人群分隔开，说道：“马上就到了，你别怕。”
“不怕，”庄珣为自己正名，“就是烦。”
迎面走来个穿着露脐装小短裤，烈焰红唇身材火爆的美女姐姐，庄珣车把往右她往右，车把往左她往左。
美女伸出做了法式美甲的手扶住车头，对庄珣晃了晃手机，上面是她的二维码名片：“小帅哥，姐姐大冒险输了，帮帮忙加个微信？”
云骁盯着庄珣，脸色黢黑。想着要是敢同意，就……就告诉李国伟他早恋！还进酒吧！
“没有。”庄珣说。
美女愣了一下，撇撇嘴，懒得搭理这根帅木头，转脸问云骁：“这个小帅哥一看就是有微信的，加个好友呗？姐姐请你喝酒。”
云骁咬着嘴唇压下笑意，从背包里翻出来一块表说道：“姐姐，我看看我的小天才还有没有电。”
“小天才？”美女疑惑，“什么小天才？”
云骁鼓捣着手表，说道：“小天才电话儿童表啊，咱们小学生都用这个。”
“小学生？！”
“是啊。”云骁天真无邪地看着她，“姐姐，小学生怎么了吗？你还请我喝酒不？”
美女蹭蹭蹭后退几步，对他摆摆手走人：“喝什么酒啊，小孩儿回家喝奶去吧你！”
庄珣拿过手表细看，什么小天才，分明是一块蓝黑配色赛博感十足的机械表。那女的估计是个近视眼，不然不能被这个骗了。
陈声站在旁边扫一扫界面都点开了，又无比心酸地退出去，拍拍共享单车的座椅，就是这玩意儿让自己失去了搭讪美女的机会。
蝶翼位于揽月坊中心地带，左边是个酒吧，右边也是个酒吧。
不过云骁没忽悠人，蝶翼还真是家夹在酒吧窝里的大排档，大厅中央搭了个舞台，驻场歌手唱着旋律轻缓的民谣。
云骁预定的是位于角落的半包围卡座，他让庄珣坐到最里面，半个人都隐没在阴影中，黑黑的，很安心。
“你这么紧张啊？”云骁都无奈了，庄珣走进这条街之后脸就紧绷着，窝到角落里才放松一些。
“凑上来的人太多了。”庄珣倒了三杯赠送的柠檬水，递给他俩。
云骁手撑着下巴，看眼在点菜的陈声：“你别都点辣的，庄珣吃不了。”
“都个屁！”陈声说，“我特么就点了一个辣的！”
“一个也不能点。”
“草！”陈声删除唯一的辣菜，问他俩还要什么。
庄珣扫码加了标注三个辣椒的香辣蟹和辣卤小龙虾：“不用都点我吃的。”
点了菜三人兴奋地聊起弓箭，热乎劲儿还没过去，若不是因为手臂软得拉不动弦了，都还舍不得放下。
“云骁？”
热聊中的云骁听见熟悉的声音，倏地转头，看见个穿夏威夷衬衫的男人：“你今天怎么在这儿？”
“舞室有活动。”衬衫男问，“你呢，不会就是来吃饭的吧？”
云骁摇摇头，指着衬衫男给庄珣介绍：“他叫姜免，开舞室的，这家店老板是他兄弟。”
又指着庄珣对姜免介绍：“庄珣，我朋友。”
姜免笑笑就算打过了招呼，手指戳上云骁的脑门：“大半个月没来舞室了，你还会跳舞么？”
“会啊，”云骁信心满满地说：“我今天不就来了么？”
“你会跳舞？”庄珣喝水的手举到一半，不可思议道，“你还有时间学跳舞？！”
陈声叹气：“他不是正常人，咱们一天二十四小时，他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不仅是跳舞，还有钢琴、小提琴、吉他、架子鼓、滑板、还有些其他乱七八糟的，会的东西多了去了。”
“没那么夸张，”云骁在装逼和说实话之间选择了后者，最近翻车太多，还是稳妥些好，“大多数都是随便玩了一段时间就停，只有钢琴和跳舞是一直在学的。”
庄珣见他一副“我也没那么牛逼”的样子，喝口水压压惊：“我还以为你是所有时间都用在学习上，成绩才能这么好。”原来玩儿的也不少。
姜免说：“都到这里就别讨论学不学习了，听得我头疼。”他将云骁拉起来，“今天本来有场hiphop快闪，你想上场就赶紧去后面热身，不然一群人里就你丑得最突出。”
“帅的最突出，丑是不可能丑的。”云骁理直气壮地说，“我站c。”
“你自个儿和他们抢去吧。”姜免无语地推着他走，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云骁对庄珣说：“菜上了你们就先吃，我去做个复健，”然后接着叨叨姜免，“不让我站c我就单飞，背景板对照组二选一，有胆子就和我打擂台。”
“行了行了，你牛逼……”
云骁走后没几分钟，菜品便陆陆续续上齐。庄珣还有点懵，这人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怀疑人生了吧？”陈声带着点惺惺相惜的意思，“我和云骁从小混在一起，搞的我很长一段时间都认定自己是个白痴。”
……
云骁这场复健做了有一个多小时，回来的时候身上汗津津的，脖子上都是水光，额发湿漉漉的垂下来，脸色泛着潮红。眉目生动的少年无意引诱谁，许多人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他。
坐下快速扒两口饭，填个底就撂下筷子，不吃了。
“你要成仙啊？”陈声说，“跳这么久就吃两口饭。”
云骁探着脖子看向舞台：“上台不能吃太多，不饿就行。”
庄珣还没见过他对除了学习以外的事这么挂心的，问道：“你很喜欢跳舞？”
“喜欢啊，”云骁依然盯着舞台，头微微偏向他，“如果不是喜欢也不会坚持学八年了。”
“不过，”云骁很诚实地说：“与其说是喜欢跳舞本身，不如说是喜欢那种耍帅的感觉。”
庄珣无言以对，怎么会有人为了耍帅就能坚持八年。
“要开始了！”云骁蹭地站起来，直视庄珣的眼睛，“等会儿台上大概能有七八个人，你看我就行了，一秒都别错过。”
庄珣想了想：“这有点困难，能申请几秒钟用来眨眼么？”
听出来这又是在逗他，云骁薅一把庄珣的头发：“批准！”
驻场歌手撤下的时候，蝶翼的夜生活才正式拉开帷幕，这里九点之后的舞台，属于客人们，不论是唱歌还是跳舞，亦或是说相声讲小品，只要排得到号，站上去赋诗一首都行。
这种地方是社牛的天堂，社恐的地狱。
庄珣远远望见云骁站在最前方，粉蓝t在一众灰黑色衣服中格外出众，底下人群鬼吼鬼叫，有喝彩的也有唱衰的，紧张得他手心渗汗，甚至替云骁尴尬，生怕他太久没跳舞，在舞台上忘记动作。
忽然，云骁抬臂指向半封闭卡座区，双手拢到头顶，比了个大大的爱心。无数双眼睛扫过这边，庄珣顾不得替他尴尬了，手撑额头cos盗版沉思者。
音乐响起，庄珣被一阵掀翻天花板的尖叫声刺激抬头，猛然发现舞台上的云骁气场变得及其锐利，攻击性穿越人群直接砸在他身上。
云骁脚踩着前奏的鼓点打着拍子，身体律动从腿蔓延至肩，幅度越来越大，每个动作切换都充满力度；副歌轰然炸响，云骁动作框架瞬间变大，双臂动作幅度扩张，又控制自如。
姜免拿着三瓶1664过来，拿开瓶器崩了盖子递给庄珣和陈声。
陈声接过，一口干下半瓶：“你不去看着？上头除了云骁都是新人吧。”
“有个老师在下面摸鱼，”姜免说，“本来他带队的，云骁把人领舞抢了。”
蝶翼大厅喧嚣热烈，一曲尾音还未落下，卡座里的客人就欢呼着再跳一首，云骁装逼地比了个禁止的手势，第二曲响起。
姜免盯着舞台，怎么看怎么觉得云骁有点怪，直到第一个定点动作摆出来，他捏着酒瓶的手一紧：“我草！这倒霉玩意儿跳的jazz！”
hiphop与jazz是截然不同的舞种，从风格来划分，hiphop是纯粹的帅气，那jazz就是纯粹的性感。
庄珣拿起啤酒喝了一口，感觉味道有点怪，又换了柠檬水。
视线跟着云骁那只骚动的右手走，从后脑到修长的脖颈、从胸口到细瘦的腰身，勾勒出柔软的身体曲线，动作干净利落，性感不黏腻。靡丽的灯光落在他身上，把清清爽爽的高中生衬成了勾魂夺魄的妖精。
而底下坐满了迫不及待想献上精血的人。
蝶翼不是酒吧，但满座都是混迹酒吧一条街的，他们惯常以酒交友，碰一碰杯子，聊得来的是朋友，聊得走心的是炮友。
云骁因为乱跳舞被排挤出快闪团，回到卡座的路上没数清拒绝了多少杯酒，兴奋的头脑冷却了些，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盘菜，谁都想来夹两筷子。
好不容易回了桌，看见上面又新加了两盘菜，显然是给他点的，云骁正饿得不行，喜滋滋地提起筷子开吃。
正吃得开心，眼前又送来只倒了两分满的古典杯，云骁并不懂酒，但也知道琥珀色的液体加大冰球铁定是烈酒。
“弟弟，”递上酒杯的男人笑得温柔，“交个朋友？”
云骁瞥他一眼，运动衫休闲裤，是个努力打扮年轻的中年地中海男，和他爸差不多的岁数，他礼貌拒绝：“叔叔，我不喝酒。”
坐在阴影里的庄珣笑出声，给云骁添了杯柠檬水，云骁一口喝完，又磕磕杯子，再来点。
男人似乎并不生气，微笑着俯下l身，凑到云骁耳边说：“宝贝，我知道你是gay，叔叔也是。”
酒臭味的空气钻进耳道，再弥漫至鼻腔，恶心得云骁什么也吃不下了，他一把推开男人：“你是不是关我屁事？离我远点。”
地中海男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沉下脸撕开虚伪的面罩，冷笑道：“离你远点？我离远了你这骚舞跳给谁看？”
“肯定不是跳给你看，”云骁余光扫过庄珣，顺便摁着陈声不让他发飙，“我现在心情还可以，你赶紧滚，再废话一句就送你进骨科。”
云骁笑起来时温温和和，看起来没有一点脾气，冷脸却也很唬得住人，更别说后面还有俩长得就不信佛的大小伙儿。地中海男溺于酒色的脑袋刹时清醒，没敢再出言骚扰，灰溜溜地走了。
“呵，”陈声起身往外走，“傻逼玩意！”
“你别主动闹事啊，”云骁警告他，“这里是周寄的地盘。”
陈声：“闹个蛋，老子酒喝多了去撒尿。”
……
“真恶心！”
云骁自作多情后恼羞成怒，对着庄珣恶意吐槽：“我从小就教他要做一个有素质的人，显然是失败了，别人吃着饭呢，他在那儿说下三路的事儿。”
庄珣无语地听云骁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二，这人显然是忘了刚刚自己也说了下三路。
云骁看见庄珣面前摆的1664，瘪着嘴说：“你们还挺享受，喝着小酒看着骚舞，怎么没再要叠花生米？”
听得出来怨气还挺大，庄珣把酒瓶推过去，搜肠刮肚地安慰：“姜免刚刚拿过来的，我喝不惯。而且他说你跳的是截、截什么舞，不是骚舞。”
云骁心情回暖，抱着些不可告人的心思问：“我跳的是jazz的一种风格，好看不？”
肯定是好看的，不然也不能点爆全场。庄珣点头表示肯定，不好意思说刚刚已经看呆了，申请的几秒钟眨眼时间都没用完。
云骁得到心上人的认可，心满意足。拿起满当当的酒瓶问：“你不喝酒吗？”
“嗯。”庄珣从没进过这种类型的饭店，如果不是云骁拉着他甚至不会进这条街，“我不会喝酒，你呢？”
云骁捏着酒瓶偷瞄包装上的酒精度数，五度、啤酒、250毫升，应该没问题。
没有男人乐意在心悦对象面前认怂。
云骁舞台上重新找回了当bking得快感，他自信地摇晃瓶身：“啤酒而已，我过年时候红酒都是对瓶吹的。”
看着庄珣刮目相看的眼神，云骁心潮澎湃，提起瓶子猛灌，试图表演一口闷。
苦涩的液体冲进口腔，撞出来无数气泡，气体爆炸扩张，他吞咽不及，嘴里又包不住，酒液从齿缝里滋出来，全都顺着脖子流下去，打湿了衣领。
庄珣忍笑忍得腹肌都痛了，他不想大晚上的还要擦鞋赎罪，绷着嘴唇给呛水的云骁拍背。
沉默良久，云骁吸吸鼻子，嗓音还有点哑：“这是个意外。”
“嗯。”
“我真的能吹瓶。”
“我知道。”
瓶子里的酒还剩大半，云骁一口接一口地喝，他没什么装逼的想法了，只想借酒消愁，安慰苦逼的自己。
庄珣看到云骁仿佛失去灵魂的模样，终于是忍不住了，捂着肚子笑得浑身发抖。
陈声回来的时候云骁已经喝晕了，他撑着下巴，眼神迷离冲庄珣傻笑。
“他怎么喝酒了？”陈声奇怪地问。
庄珣回答：“他说他过年红酒能吹瓶，非要吹瓶啤的。”
“……这倒霉玩意儿，没点自知之明！”陈声毫不客气地揭云骁老底，“他家过年恨不得一瓶雪碧兑一瓶盖儿红酒，这谁吹不了？”
二人开始头疼起来，云骁用一瓶啤酒把自己灌得站都站不稳。这会儿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云晏维打电话来催促回家，还说明天正式开学不能耽误了。
一句惊醒梦中人，不提醒庄珣都快忘了明天还得去学校这回事。
云骁这状态是没办法骑车了，陈声给蔺山川打电话叫人来接。酒吧一条街人流密集，汽车不好开进来，清醒的庄珣和陈声得负责将一坨人和两辆车运输到街口。
与陈声唇枪舌战之后，庄珣毫不意外背上了云骁。
“兄弟，”陈声一手推一车，半是嘲讽半是安慰，“据说洁癖也是一种病，今天正好治治你这病。”
庄珣并不排斥背云骁，但排斥背吐了自己一身酒的云骁，他尽力屏住呼吸：“他要把我熏吐了。”
醉酒的云骁不像上次那样毫无知觉，他双臂缠着庄珣的脖子，双腿盘紧庄珣的腰，背着不费力，就是跟小狗似的喜欢到处嗅闻。
他的鼻尖微凉，从头顶一寸一寸划至耳后，再贴着皮肤，轻轻磨蹭到脖子。
“我草！”庄珣豁然停下脚步，紧急呼唤陈声，“你过来，看他是不是在往我脖子上吐口水！”
费劲巴拉折腾一通，终于将人和车都安全送达，庄珣上车就开始擦脖子，用的还是下午给云骁擦鞋剩下的湿纸巾。不知道什么毛病，醉了就爱舔人，糊了他一脖子口水。
夜色茫茫，已至深夜，路上车辆稀疏，也没碰到几个红灯，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
蔺山川将车缓缓停在庄珣居住的小区门口，他摁下解锁键，看到后视镜里小心翼翼将云骁放平的庄珣，好似随口一说：“骁骁好像很喜欢你啊。”
庄珣愣怔，这话听着暧昧，但蔺山川的语气极其自然，像是在问幼儿园的小朋友是不是喜欢同学一样，云骁家里人好像还当他是个孩子。
“嗯。”他回答。
“那你喜欢我们骁骁吗？”
庄珣推门下车，认真地说：“他很好。”
蔺山川看出来他的别扭，不再为难，冲庄珣挥挥手：“小朋友，你也很好，多和我家骁骁玩儿啊。”
庄珣点点头，转身准备回家。
背后传来陈声愈飘愈远的喊声：“哥们儿，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