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5.螺丝锥子/Giml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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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螺丝锥子/Giml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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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螺丝锥子现在还太早了点，大人。”卡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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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黄昏。
兔起乌沉，华灯初上。
天巡街的打工人又将迎来他们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刻，寄居于清吧“极昼”的酒保阿晓也不例外。
开灯、拖地、抹桌……做完整套营业准备工作后，阿晓拉开店门，将挂在把手上的杉木牌从“正在休息”翻转为“欢迎光临”。
还未等阿晓合上门，门外昏暗的路灯忽然投下一道修长剪影。
金发高俊男子站在门口，头戴一顶岩灰色短檐小礼帽，身着军绿色风衣，笔挺的卡其色西裤下是油光锃亮的黑皮鞋，颇有一番影视作品中都市绅士的风韵。
“欢迎光……啊！您是之前那位伊珀斯警官！”
海登·伊珀斯嗯了一声，摘下礼帽挂在衣帽架上，径直走到吧台前坐下。
“警官穿着常服，难道……”
“嗯，今天只是单纯来喝酒的。”海登接过阿晓递来的酒水单，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店长怎么不在？又失联了？”
“拉赫店长在楼上客房，刚吃过药，这会儿应该睡着了。您要找他有事，我现在就上楼喊他！”
海登点上一支烟，吞云吐雾的同时含糊不清道：“没事，让他睡吧，我坐下喝两杯就走。”
海登说着，将烟灰弹进手边的大理石烟灰缸中，继而看向手中的酒水单。
“我洋酒喝得不多。你能像店长那样，为我推荐一杯吗？”
没想到这位恶魔猎手看着严肃刻薄，实际上还挺和善。
阿晓有些喜出望外，但惊喜之余，他的脸上也多了一层疑虑。
“让、让我这样的新手来选酒，真的没问题吗？”
海登皱眉：“你是被店长认可的调酒师，就算没有自信，也至少信任下店长的眼光吧。”
阿晓点头如啄米，连忙转过身去，小心翼翼地挑点着架上的洋酒。
“……警官，那我就自由发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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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以后，阿晓将马天尼杯推到海登面前。
“警官，这杯叫做‘琴蕾’，需要在变温前尽快饮用。”
海登接过酒杯，蹙眉打量着这杯琴蕾。
杯中呈倒三角锥状的酒汁干净清爽，毫无杂色。纯白的半透明液面下，藏匿着数不尽的细小气泡。
就海登的饮料阅历而言，它看上去像是一杯调过味的鲜榨柠檬水。
海登遵照阿晓的叮嘱，一次饮尽了杯中的琴蕾。
——柠檬水。
这是海登对它入口前的印象，也是入口后的第一印象。
畅快舒爽的柠檬清香与前所未尝的酸辣味道，自舌尖蔓延到喉头。
虽不如盘尼西林那般香甜，但也沁人心脾，令人口舌生津。
见海登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阿晓腼腆一笑。
“伊珀斯警官，这杯琴蕾，在不夜城外的某些城邦中可是很有名的。”
“据说，有一位著名作家笔下的私家侦探特别钟爱这个，因此，琴蕾也被人们当做侦探与调查员的代名词。——我刚刚回想起伊珀斯警官那天，沉着冷静指挥搜查的模样，脑海中就不由得浮现起这杯鸡尾酒。”
海登听着，沉默地晃动酒杯。
见海登不接话，阿晓难为情地挠挠头：“抱歉！一谈到酒的话题，我就又开始滔滔不绝了……”
海登将酒杯放回桌上：“没事。闲着也是闲着，偶尔听听这些也挺好。”
阿晓两眼放光，一阵窃喜。
自己在极昼打了大半月的工，如此善解人意的顾客真可谓百里挑一！
以往那些坐在吧台前的男男女女，要么骂阿晓是闷葫芦，要么嫌他的话题太无聊。上个和他谈得来的顾客，居然还是拉赫店长假扮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警官！”
阿晓一边清洗着马天尼杯，一边继续说道。
“其实，关于琴蕾还有其他趣事。琴蕾（Gimlet）这个单词也可直译为螺丝刀，由于翻译的缘故，东域城邦的人们常把它与另一种名叫螺丝起子（Screwdriver）的鸡尾酒混淆。曾有一知半解的自媒体，误把那位大名鼎鼎的侦探最爱搞错成螺丝起子，闹出许多贻笑大方的事件。”
“啊！说到螺丝起子，不知警官有没有尝过，那种酒是不需要在制作完成后立即饮尽的。相反，它需要‘慢用’，待杯中的冰块稍事融化，才能达到它的最佳风味。一般这种情况，我们会说一句‘请慢用’来告知顾客，这杯需要慢慢享用。”
“请慢用”……
海登听到觉着分外耳熟。
七天前，拉赫似乎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那时的海登，被那杯新奇的盘尼西林撩到味蕾，没顾多想便一饮而尽了。
没想到那句看似客套话的“请慢用”，竟然蕴藏着这种深意。
……也难怪当时拉赫会咂舌冷笑。
海登脸颊微微泛红。
“不过，螺丝起子的来头也并不小。”阿晓依旧滔滔不绝，“在东方城邦，它还有个更好听的译名，叫做‘渐入佳境’。寓意喝下后，顾客便会渐渐进入气氛，也更容易向酒保敞开心扉……”
“阿晓酒保，你会做盘尼西林么？”
“哎？”
酒品小课堂被海登同学唐突插嘴，阿晓老师一时半会没能反应过来。
“抱歉，我是说，那种叫做‘盘尼西林’的鸡尾酒。”海登补充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很惊讶，警官您居然喝过盘尼西林？这酒在不夜城还挺冷门的……”
“那天，你们店长随便调的。唔……味道还不错，所以我想再尝一次。”
“我明白了。”
阿晓点点头，蹲下身来从冰柜里取出一只冰鲜柠檬，又从架中抽出一把厨刀。
“不过得稍等一会儿，盘尼西林和琴蕾一样，需要鲜榨柠檬汁。”
啪！
厨刀轻轻落下，柠檬一分为二，切口平整漂亮。
海登却愣住了。
——之前拉赫调这杯酒的时候，有用到柠檬吗？
他敢肯定，拉赫当时只向雪克壶里添了些现成的果汁和酒，然后随意摇了几下就倒进酒杯了。
“阿晓酒保，这酒里的柠檬汁难道必须是鲜榨的么？”
“当然！盘尼西林的灵魂除了泥煤威士忌外，就是新鲜柠檬汁了。如果用瓶装柠檬汁来以次充好，风味会大大折损。”
“可你们店长之前给我喝的那杯，就是用瓶装柠檬汁调的……”
海登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又回想起自己称赞那杯劣质盘尼西林时，拉赫嘴角那诡异的弧度……
拉赫那个腹黑笑面虎，表面温柔热情，实际上真的相当爱捉弄不懂鸡尾酒的顾客。
不过，相比起受害者海登，对此事更加震憾的人反倒是阿晓：
“怎么可能！店长进货时都严格把控酒品，白葡萄酒他只进干邑！像他那样热爱调酒又有品位的人，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不，没事，你不必纠结。”海登印堂发黑，幽幽道。
“你们店长，应该只是单纯看我不爽而已……”
*
没过多久，一只装盛着方冰与淡黄色鸡尾酒的古典杯被推到海登面前。
从外表上来看，这杯盘尼西林与一周前拉赫店长调制的几乎别无二致。
风干姜片宛如浮于焦糖色浅塘的花瓣，正飘飘悠悠地游荡在那薄薄的一层威士忌上。
它在挑逗，它令他回味起七天前。
海登举起酒杯，索性将其一饮而尽，任凭那熟悉又令人欲罢不能的烟熏与辛甜再一次席卷口腔。
“呀！忘记和您讲了，这杯是需要慢饮的……”
可惜，阿晓话音未落，酒汁已几乎见了底。
“奇怪……”
明明原材料经历了改良，为什么味道却不如店长的那杯醉人呢……
正当海登准备发问之时，吧台上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公安部的“约书亚医生”。
他只得暂且放下酒杯，接过电话——
“喂，这里是海登，请讲。”
“海登，关于你上周送来的玻璃瓶，瓶底那摊恶魔之血的DNA检测结果终于出来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浅浅的叹息。
“真不知该惊喜还是担忧啊，此血的主人可能犯过什么前科，我们能在公安数据库里找到完全匹配的档案。”
“这不是好事么？替你们省了不少工作量吧。”
海登说着，点起一根酒后烟，烟草味很快盖过麦酒香。
约书亚：“话是这么说，但这也意味着，案件朝着更加危险的方向发展了。”
海登：“无妨。接着讲吧，这血是什么来头？”
约书亚：“呃……听琳小姐说，你现在在极昼，是吗？”
海登：“对，怎么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数秒，似乎在犹豫究竟该不该汇报此事。
片刻后，手机里传来约书亚的笑声。
“那正好啊，你辛苦下，直接把嫌疑人带到局里来。”
“……什么意思？”
“血的主人名叫‘拉赫·塔古迪亚’，在数据库档案中登记的身份是……不夜城天巡街76号‘极昼’酒吧的店长。”
海蓝色的双眸瞳孔骤缩。
——为什么见面时，他的头上总是戴着饰物遮遮掩掩？
——为什么在提到过去的案件时，他会流露出紧张的神色？
——为什么他要请客鸡尾酒？为什么他要邀请去海边看日出？
——为什么他失踪了近两个月，却偏偏在回来的这一天发生命案？
回忆中一切不自然的地方，顷刻间交织在一起，化作一张巨大的蛛网，悄然紧缚着海登的心。
咯噔。
酒杯中传来冰块因融化而下沉的声音。
阿晓面无表情，一双黢黑的眸子紧盯着那只余留着冰与残酒的古典杯。
随着时间流逝，方冰的棱角逐渐被室温磨平，杯底的浅金色液面缓缓升高。
在阿晓的眼里，它就像一只不可倒转的滴漏。
——看来，故事也该“渐入佳境”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05.螺丝锥子/Giml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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