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4.龙舌兰日出/Tequila Sunris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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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龙舌兰日出/Tequila Sunri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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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阿斯莫德的话来说，那杯酒看上去就像一场与比基尼女孩畅饮的沙滩派对。但我却更中意卡伦为它取的名字，“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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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车宛如一匹逐日的黑豹，在地平线渗透出第一抹曙光之时，它便已从公路的此端向彼端进发。
海登坐在副驾驶位，远眺着公路尽头泛起的鱼肚白，斜目着两侧向身后疾驰而去的绿植，享受着此刻一车独行的安逸与宁静。
在他的印象里，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个点的太阳了。即便见过，也是在通宵工作后的凌晨。
彼时的他早已被任务和案件整得焦头烂额，谁还有闲情逸致抬头品析太阳的阴晴？
海登眯眼，尽情享用难得的晨曦，闲适氛围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呵呵，警官，还没到目的地就已经困了吗？”
从驾驶座传来一声轻笑。
海登撇头看了拉赫一眼，没多言语。
此时的拉赫已经换下在极昼工作时穿的那身男仆装，改披漆黑短夹克，夹克里掖一件低领衫，头顶的黑色针织帽和胸口的十字银链吊坠更是为他增添了几分朋克味。
相比之下，海登的穿搭就显得传统很多。
大长官仍旧裹着他那件军绿色制服外套，而下身笔挺的卡其色西裤下则是油光锃亮的黑皮鞋，整体看来，颇有一番影视作品中都市绅士的风韵。
拉赫趁着红灯，撇过头来看向海登。
“哎呀，我只想占用警官日出前后的这段时间，却没料想到你是春游前一夜会兴奋到睡不着觉的类型。”
“我白天睡得很足，不碍事。”
“是么？我看警官都打哈欠了。”那狐狸般狡黠的凤眼微眯，接着道，“实在困的话，把椅背放下将就着眯一会吧。”
海登回看他：“那你呢？你在极昼工作了一夜也没休息，你不困吗？”
“我白天也补过觉了，警官。”
“说谎，你那黑眼圈都能滴出墨来了。”
“哈哈！那还请明察秋毫的海登大长官速速逮捕我这个疲劳驾驶的不法分子咯～”
拉赫嬉皮笑脸道，转过头去继续开车。
良久后，驾驶座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警官，不是我不想睡，而是睡不着。”
海登挑眉：“失眠？”
“嗯，我的睡眠质量很差，不吃药的话很难入睡，而且听到一丁点动静都会醒来。”
在海登所熟识的人中，也有不少为失眠症所困扰的，但他们大多从气质上一眼就能辨出，或是萎靡不振或是精神衰弱。
反观拉赫，依旧是一副贱兮兮的斯文败类之态。
除了眼下那对又浓又深的黑眼圈以外，他实在没办法把拉赫和“失眠”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警官是不是很惊讶？明明我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有病的样子。”
“倒也没有。”海登违心道，“你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
“好问题！我想想……大概是从五年前开始的。”
这不是相当久了！已经到顽疾的地步了吧！
“没有办法治疗吗？”
“试过，但无论是吃药调理还是心理疏导都收效甚微，倒不如说，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差。”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放心，我不吃药的时候都精神得很，所以不用担心行车安全隐患。”
海登：“比起疲劳驾驶，我倒是更担心你酒醒干净没有——我记得，你昨晚也喝了半杯威士忌。”
“人和人的酒量不能一概而论，警官。那种程度对我而言连微醺都算不上。”
拉赫笑着，用小指轻轻勾起转向灯。
黑豹驱入临滨公路。
海登摇下车窗。
席席海风扑面而来，清爽腥咸，叫人舒服得直想打哈欠。
耳畔也已隐约能听见潮起击岸的声音，但这大海的心跳被裹挟在呼呼海风中，显得既渺远又微弱。
车窗宛如巨大的摄影机，将远方的海景尽收其中。
只见晨曦逐渐漫过海平面，在浪涛间投下的粼粼波光愈涌愈密，前赴后继地向前翻滚，最终扑倒在金色沙岸上，溶为滩上的一迹深痕。
更加吸引眼球的，是那绚烂到不可思议的天空——
天穹洁净如洗、万里无云，又同鸡尾酒样地分了层。顶层是近似于夜的深青气泡水，底层则沉淀着鲜亮明快的橘黄色糖浆。
一枚闪耀的曼妥思正自杯底缓缓升腾而上，将那橘黄也一点点地晕散开来，一点点地吞没黑夜……
那是10月23日的朝阳。
“海登长官，景致如何？”
“嗯，相当美。我从来没见过清晨的海，没想到居然会美得这样叫人震撼。”
驾驶座传来一声轻笑。
“警官，这个习惯稍微改改比较好。”
“什么意思？”
“警官虽然看上去冷淡，但在聊天时总是过于爽直，丝毫不吝啬赞美之言。——换句话说，你不擅长掩饰情感。”
海登感到莫名其妙：“我同你交流，有什么掩饰的必要吗？”
“啧啧，警官，这不是说话对象的问题。”拉赫摇摇头道，“譬方说，警官现在已经对于海景给出了如此高的评价。但是一会儿到海边，如果见到更多惊喜，警官又该如何应对呢？”
“我会像赞美海景一样赞美你准备的每一件惊喜。”海登不假思索地回应。
“……”
拉赫哽住了。
他似乎没料到对方能回答得如此果断，如此纯粹，又如此……暧昧。
他沉默片刻，最后咯咯笑起来：“警官，你真的很特别。看来，我带你过来这里，是个正确的选择。”
*
当二人在海滩咖啡厅中面对面坐下时，太阳已经完全越过海平线，仿佛一颗镶嵌于苍蓝色衣帛上的钻石纽扣般地，透射着耀眼夺目的光芒。
“这就是你说的惊喜吗？”
海登透过全景落地窗，遥望着不远处的潮起潮落。
“海登长官似乎有些失望？”
“嗯……我原本以为，至少能看到太阳完全跃出海平面的瞬间。”
“谁叫警官后来在车上睡着了呢！”
“你明明可以叫醒我的。”
“大长官当时睡得那么熟，我可不忍心扰你清梦。”
拉赫一面揶揄道，一面轻按下服务铃。
与铃声一同响起的，还有隔壁桌年轻情侣的嬉笑声。
海登环顾四周。
咖啡厅并不大，这个点就开始营业，多半是为了招待那些和他们一样来看海边日出的游客。
而这些游客当中，绝大多数都是一男一女的组合。
海登虽然脸上没啥波澜，但心底却萌生起一丝尴尬。
“让我猜猜，警官现在在担心有人误会我们的关系，对不对？”
“……不要把你的推理才能用在我身上。”
*
半晌后，海登望着桌上的冰啤和薄烤饼（pancake）失语。
对方却丝毫不为肠胃与接下来一整天的工作顾虑似地，举起酒杯大快畅饮起来。
等等，哪有一大早就喝酒的？待会儿谁开车？不……说到底，为什么咖啡厅会供应啤酒？
还未等海登提出疑问，拉赫已放下酒杯，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叹。
“哈——果然还是这里的精酿最叫人欲罢不能——”他说着舔了舔嘴角的酒沫，“警官，别光看着，你也喝呀！”
“我喝了，谁来开车？”
“嗯？”拉赫用左手托着下巴，身体微向前倾，似笑非笑地望着海登。
“怎么？还没开始就想着怎么回去了？和我待在一起就这么难为你吗？”
“不是……”
“不是就喝。”
拉赫一把夺过海登面前的酒杯，不由分说地塞到大长官的嘴边。海登避让不及，一口冰啤便灌进嘴里。
——！？
前情提要，在结识拉赫之前，海登自认为自己是懂啤酒的。
至少，他光顾过不夜城诸多商务酒吧，品鉴过不夜城市场绝大多数的主流啤酒。从焦香劲猛黑，到清心寡淡白，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啤酒的上限与下限。
但这杯，实在是……
海登心目中啤酒的上限，无声之中拔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不过，仅限于心理活动。
现实中的海登只是面无表情地将酒咕嘟咽下了肚，随后回味似地咂了咂嘴。
“这……真的是啤酒？和我以前喝过的啤酒都不一样，好喝到有点不可思议。”
“哎呀呀！没想到大长官居然是第一次喝精酿。”
拉赫又端起自己的酒杯。
“这酒都是店长自家酿的，无论原材料还是发酵时间都完胜市场上按打卖的速成啤酒。”
“警官若是只喝过大绿棒子，这精酿保证能让你彻底抛开那些马尿……咳咳，我是说，普通啤酒。”
虽然有些对不起批发酒厂，但拉赫确实说得不错，海登现在再去回味那些瓶装的、罐装的，顿时感到索然无味起来。
拉赫清了清嗓子，将海登的思绪拉扯回来。
“海滩、日出、啤酒。都暗示到这份上了，警官居然还没想起来么？”
“想起什么？”海登莫名其妙。
“也罢。警官要是真想起来了，恐怕也不可能安安分分地陪我吃完这顿早餐了。”
“……别故弄玄虚可以吗？”
然而，被他这么一说，海登忽然感觉拉赫看着确实有几分眼熟。
他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前不久刚与这张脸打过照面，兴许是两三周，或是一个月前，在不夜城的某一隅……
“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哪见过？”海登脱口而出。
他问完就立马后悔了。
只见拉赫弧起金眸若有所思似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大长官后，很不厚道地掩嘴噗嗤一声笑了。
“哈哈哈！警官，没想到你看上去严肃又成熟，居然还会用这么老套的搭讪方式！真是可爱~”
“……”
海登确定自己只是认错人了。毕竟，他可没有印象结识过如此轻浮的男人。
拉赫又捧腹了好一会，终于直起腰板，大概总算是笑够了。
“警官，给我讲讲昨天的案子吧。”他说着用餐勺挖下一块薄烤饼送入口中，含糊不清道，“关于那只血清瓶，化验结果出来了吗？”
海登确认了周围无人在偷听他们谈话，便将昨天傍晚琳与他的那通电话内容一五一十地复述给拉赫。
“原来如此，现在的头号嫌疑人，是朱莉小姐的远房表亲……的确，这样就能解释朱莉究竟是从哪里弄来恶魔之血的。”
听完来自公安局的情报，拉赫陷入沉思。
“唔……但在我看来，你们恐怕是错怪提博先生了。”
“此话怎讲？”
“我原本以为，朱莉小姐是通过特殊渠道自己买得恶魔之血，又没搞清楚安全剂量才意外身亡的。但倘若恶魔之血来自提博，这个案件的性质就彻底改变了。”
啪。
他用铁餐勺将剩下的薄烤饼从中间一分两半，最顶层那颗蔓越莓应声滚落到盘子上，鲜红得有些扎眼——
“它从‘意外过失’，转变为了‘蓄意谋杀’。”
——正如他的言辞一般。
海登蹙眉沉吟片刻，问道：“你的意思是，提博他没有动机？”
“非也。人心复杂，有的人疯起来连亲妈都杀呢，一场谋杀案最不缺的东西就是动机。”
拉赫晃了晃餐勺，表示否定。
“警官，你在推理的时候，总爱带入侦探思维。有时候，把自己想象成凶手反而会更好。”
又来了，把自己想象成凶手。
海登没有说话，端起酒杯静待拉赫开始他诡谲的推理。
“警官，你平时喝咖啡吗？”拉赫冷不防抛出疑问。
海登一怔：“不……我喝茶比较多，茉莉花或者乌龙茶。”
“有点意外。我看警官的面相，还以为你肯定是咖啡派的。”拉赫舀起落在碟上的蔓越莓送入口中。
这是可以从面相里看出来的吗？海登心想。
“无妨，就拿乌龙茶来举例好了。”
“警官既然懂茶，一定知道发酵茶里蕴含大量的咖啡.因吧。倘若你是茶商，你会在贩茶时向顾客提及此事吗？”
海登摇头：“应该没有茶商会做这种愚蠢的事。”
“哈哈，海登长官讲话还真是一针见血。”
“没错，没有茶商会特地提醒买家茶里含有咖啡.因，因为正常人都知道过量饮茶的危害，也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喝茶过度导致生物碱中毒的。”
“——哪怕买家真的喝到中毒了，警方也绝不可能怪到我这个茶商身上，对吧？”
“你的意思是……”
“假如我是提博，恶魔之血真是我给的，那么最能减轻罪责的方式，便是重新把案件往‘意外过失’上引导。”
“我大概会这样告诉警官：我确实把血给了朱莉，并且告知了她安全剂量，是她自己一不小心喝多的。”
“提博知道警方手中有血液样本，查出DNA是早晚的事。既然他强调自己没给，说明他很清楚，瓶里的血确实不是他的。”
“反之，如果瓶里的血真的来自提博，他与其狡辩自己没给，不如直接甩锅给朱莉。——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呀！”
拉赫说到最后，用餐勺在颈前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海登不禁觉得脊背发凉，他放下酒杯，感叹道：
“如果全城的罪犯都像你这样会为自己脱罪，不夜城的治安就要乱套了。”
“实际上，不夜城近几年也并不太平吧？”拉赫说罢，又舀起一勺烤饼。
他为什么不用刀叉……海登心里直犯嘀咕。
他瞥了眼被拉赫搁置在一旁的刀叉，伸手拿起自己的那份。
“我猜，警官现在是不是在想：‘真是奇怪！这个男人明明喝起酒来那么讲究，用餐时反而一点儿都不在乎礼仪。他总不能是不会用刀叉吧！’”
拉赫咬着餐匙，滑稽又夸张地模仿着海登低沉的嗓音。
“我刚刚应该说过，别把你的推理才能用到我身上。”
海登冷冷道，一面用餐叉划开自己盘里的那份烤饼。
“我只是头一回见人用勺子吃薄烤饼，有些意外罢了。”
拉赫：“刀叉可不是世界通用的餐具。在不夜城以东的许多城邦，筷子和汤匙才占主流。”
海登挑眉：“怎么？你不是不夜城本地人吗？”
拉赫含笑：“警官看我像不夜城本地人吗？”
海登侧目端详了一会，兀自喃喃道：“嗯……这么一说，你的发色确实在不夜城很少见，这种纯黑的头发更像是东域城邦的特征，眉眼也有些东域的味道……”
拉赫支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看着海登端量自己头发的模样，好像一只懒洋洋地看着铲屎官欣赏自己的猫。
“海登长官，我在逗你玩呢！我可是土生土长的纯种不夜城人！”
终于，拉赫谐笑着将最后一块薄烤饼塞进嘴里。
“你也太容易被别人诱导了。警官，这个习惯稍微改改比较好。”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04.龙舌兰日出/Tequila Sunri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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