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者》醉玉箫心

11、第 11 章

　　应陵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他两眼放空地望着天花板，任黑团子怎么推都没反应。
　　直至胃饿得要拧成一个结，他才磨磨蹭蹭地起来。

　　路过陆楷的房间，门依旧是锁着。他住进来有几天了，从那次任务过后，他就没再见过陆楷。
　　没做过多停留，他慢悠悠下楼，屋内只有他一人。

　　正在清扫的机器人听到了动静，转着闪红灯的摄像头看过来。
　　见来人是应陵，它迅速放下手中的工具，转着滚轮来到厨房，拿出保温箱里的盘子放在餐桌上，提醒道：
　　“吃饭，吃饭。”

　　应陵也不客气，做在餐桌前大口吃起来，还不忘给黑团子拿个小碟子。
　　他已经习惯屋内只有一个人的生活，钟野每天早出晚归，通讯失联，有事全靠便签，而陆楷压根就没回来过。
　　这种不愁吃穿的安静日子，他倒是乐得自在，只是既然来了埃罗星，思来想去，还是将A96那位少年的遗物，放在他最想要的地方。

　　饭后应陵收拾好东西，给钟野留了张便签，便带上小铁盒出发。
　　他翻出上次任务的记录，检测器调试定位一目了然，他记得那片花海就在这检测器附近。

　　经过弯弯绕绕，应陵终于在别墅的后山找到了那片花海。
　　如两月前一样，鲜红妖冶，在阳光下透着诡异的色泽。

　　花海中央，有两道残影厮打在一起，仔细看其中一个正是消失多日的陆楷。
　　他依旧是几日前刚回来时的装扮，只是那身黑袍不见了踪影。

　　陆楷手握重剑，眼中满着疯狂，蹑影追风般向钟野袭来。
　　两人虽说同属于S级，但陆楷招招致命，钟野却犹犹豫豫，很快便落了下风。
　　又一招袭来，钟野闪身躲开，却仍被陆楷犀利的精神力波及到。
　　脑中顿时传来剧痛，仿佛同时炸开了无数道响雷，震得他头晕目眩，钟野身体踉跄着倒退几步，直至撞在身后凸起的岩石上才止住身形。

　　【危险警告！】
　　【S05号觉醒者污染值为100，精神力等级为S级。】
　　【该觉醒者已失控，请附近肃杀者迅速赶往现场进行清除任务。】
　　【位置确定失败。】

　　陆楷腕上的检测手环已经爆红灯，警报声接连不断。
　　似乎是被吵得烦了，他不耐地将这碍眼的东西扯下随手丢在一边，随后，他瞬间来到钟野面前，精准地扣住对方的喉咙将人提了起来，丝毫不像一个已经几近失明的人。

　　钟野被勒得气息一窒，双脚逐渐悬离地面。
　　他身体微微颤抖，双手毫无章法地乱抓，每次都扑个空。

　　陆楷用空洞的眼睛盯着手中挣扎的人，唇边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被污染的精神力攀着陆楷的手爬向钟野，刚接触到钟野喉咙，便像点在水中的墨，迅速向周围蔓延，放肆地侵蚀。

　　【检测到S12号觉醒者，污染值为60……】
　　【61……】
　　【62……】

　　污染值持续升高，钟野的检测手环开始发出警报。
　　与失控者交手多次，他深知如果继续下去，必定在劫难逃，但这股力量实在太强，他根本动不了分毫。

　　陆楷却对现状很不满，对付眼前这家伙花了太长的时间，他向来喜欢速战速决。
　　裹着黑气的剑刃在钟野颈旁就位，瞬息之间就可以让人毙命。
　　就在这时，一阵不属于两人的能量波动遥遥传来，两人均迅速感应到，陆楷似乎对这波动很感兴趣，像是发现新猎物般，他将钟野扔在一旁，朝能量波动的方向疾驰而去。

　　应陵抱着一个不起眼的小铁盒，正站在一片乱花中看戏。
　　他来的时候这两人已经打开了，只是这两人的关系向来好到穿一条裤子，不知钟野到底做了什么，竟能让陆楷气愤至此。

　　正当应陵愣神思索的间隙，一点寒芒袭来，直奔要害。
　　他心头一惊，迅速闪避，那道寒芒落空，被一柄黑金剑刃拦下，剑气漫天火星。

　　应陵骇然，他没想到陆楷会突然调转方向杀到自己面前。
　　回过神来他顿时怒气冲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正要质问对方是不是有病，却被一抹红色惊在原地。

　　时隔这么久，这张脸终于再一次完全暴露在应陵面前。
　　陆楷迎风而立，健硕挺拔的身姿透露着他一如既往的坚韧和强悍。
　　黑发在阳光下闪耀着光泽，只是那双原本深邃明亮的眼眸，此时变得猩红无比，与风中摇曳的花混在一起，仿若燃烧在身边的火焰，灼得眼睛生疼。

　　感应到是应陵后，陆楷眼中的疯狂迅速冷却下来。
　　他呆愣地盯着应陵，像是在脑中重新加载一段空缺已久的记忆。片刻后，他仿佛得到什么指令般，机械地像应陵的方向靠近。

　　“应……”

　　陆楷嘴里似乎在嘟囔着什么，但应陵听不清。

　　应陵的突然出现意外打断了陆楷的攻击，这让钟野侥幸逃生，他喘着粗气，颓然坐在地上。
　　还没等他庆幸自己的幸运，抬头就看到陆楷离开的方向站着应陵。

　　“快跑！”

　　钟野大吼，而此时，陆楷来到应陵面前，一串鲜红数据显现在陆楷脸旁，在花海的衬托下变得不再那么显眼。

　　【原肃杀者成员】
　　【精神力等级：S级】
　　【污染值：100】

　　失控者！
　　应陵脑中警铃大作，拔出重剑直指陆楷胸膛，剑炳上嵌着的黑色狮头闪着幽幽寒光。
　　陆楷顿住脚步，有些讶异，那双原本好看的眼睛呆滞没有焦距，可应陵却从中看到了化不开的悲伤。

　　看着陆楷一步步靠近，他知道自己应该跑的，S级的失控者，连钟野都没办法，他更不可能有胜算。
　　可这双腿偏偏像被钉在原地，一步都挪不开。
　　手中传来阻力感，陆楷的胸膛顶上剑尖，但他却像没有痛觉般，依旧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应陵。

　　剑刃一寸寸没入陆楷胸膛，暗红色血液挤满剑面的凹槽，缓缓将暗纹勾勒出来，最终汇聚在握着剑柄的那只手上。
　　真冷。
　　他的手开始颤抖，手中的剑也仿佛有意识在和他作对，变得沉重无比。

　　时间仿佛在瞬间停滞。
　　杀了他。你必须杀了他。
　　脑中不停重复一句话，吵得应陵心烦。

　　失控者，怪物，陆楷。
　　杀了他。

　　【你的剑只会挥向同伴吗？】应陵曾问过陆楷。
　　你的剑要挥向同伴吗？应陵问自己。

　　应陵终是向自己妥协，一步步向后退去。
　　剑尖落在地面，随着他的后退拖拽出不成形的痕迹。

　　只要陆楷敢拿剑，他一定会杀了陆楷！应陵暗自下决心。
　　果然，陆楷抬手，应陵迅速反应，却来不得及躲开，莫名其妙地被报了个满怀，顿时蒙在了原地。

　　陆楷小心将人揽过，怀中传来真实的触感，让他手臂一再收紧。他等这一天等太久了。

　　寒气自陆楷周身袭来，应陵手中的剑停止了震颤，像是在回应这个拥抱般，金光自剑柄而起，迅速向上蔓延，将两人包裹，逐一吞噬陆楷周身嚣张的黑雾。
　　精神力短暂相碰，强大的污染能量席卷而来，下一秒就被金光吞没，普通铁拳打在棉花上。
　　但有力的冲击让应陵大脑顿时陷入混沌，只觉自己被卷入一片浓雾中，无法辨别方向。

　　金属相碰的声音由远及近，眼前一幕幕如走马灯般闪过。
　　应陵如同一个误入此地的局外人穿梭其中，最终停留在一片荒芜之地。

　　那里血雾弥漫，怪物驰骋，嘶吼不断。
　　远处的制高点，一道身影冷漠地俯瞰着一切，黑袍在腥风中猎猎作响，宽大的兜帽遮住半张脸，他身披夕阳余晖，站于废墟之上，让人望而生畏。
　　是陆楷。应陵第一眼便认了出来。
　　待最后一道光完全消失天际，男人终于动身。他直奔火力中心，目标明确，精准地落在一人面前。

　　这人应陵有印象，他刚来安全局的第一个月曾被分在这支队伍中，那一个月也是他污染值上升最快的一段时间。
　　当时他刚拿到属于自己的武器，比同期的新人晚了一个月，众人都知道他是因精神力过强才没有能够容纳的武器，因此在他被分到这里后，几乎所有危险系数高的目标都自然地落在了他头上。

　　而此时，这人正深陷苦战，艰难抵御四面涌来的艮兽。见到陆楷从天而降，他顿时欣喜若狂，拧在一起的脸终于舒展开来：
　　“是救援……”
　　话音未落，鲜血横飞，溅在挂着笑容的脸上，那人还未反应过来，便直直倒了下去。

　　“你在做什么！”
　　不远处的队员听到救援两字，分分向这边靠过来，谁料竟会看到这一幕，众人皆震惊不已，霎时间无人敢靠近，手中的武器一时不知该指向艮兽还是陆楷。
　　就连旁观的应陵也着实被吓了一跳，虽然此刻他看不到这些人的精神力数据，但他可以肯定他们的污染值都在正常范围，而陆楷却杀了这个人，应陵不知道让他更为震惊的还在后面。

　　陆楷不紧不慢地擦去剑上的污血，缓缓转头，从那些惊讶恐惧的脸上挨个扫视过去。
　　“都在啊。”
　　他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声音阴森刺骨。

　　剑起剑落间，杀机浓烈，艮兽的咆哮震耳欲聋，盖过队员们惊慌失措的尖叫。
　　没人来救他们。

　　应陵跟在陆楷身侧一路旁观，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倒在脚下，再抬脚从他们的尸体上踏过。
　　陆楷似乎并不打算停止，他眼眸漆黑冷漠，如一潭看不见底的死水，只有应陵从中看到了逐渐加深的血色。

　　应陵默默跟在陆楷身后，看着他将伤害过自己的人逐一赶尽杀绝，埋在别墅后山，直至残留的精神力培育出鲜红妖冶的花。
　　看着他搜寻自己那架废弃飞行器，将带有自己前世编号的那块金属板拆下，做成卧碑。
　　这里是个万人坑，却立着应陵一块碑。

　　应陵看着陆楷自断退路的行为，面色复杂。
　　突然间脚下一阵地动山摇，措不及防的震动打乱了时间线，画面开始杂乱无章的在眼前变换。
　　眼花缭乱中，应陵一眼注意到一段一晃而过的片段——陆楷亲手将一个人塞入运输舱。
　　等等，那个人……正是两个月前曾在食堂中议论过他的人！

　　画面越走越快，不时便变成残影，模糊中，一个身影却逐渐清晰起来。
　　待看清这人的脸，应陵呼吸一滞，手心攥出了冷汗。
　　这个人，是前世的自己。

　　脖颈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应陵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他一时还无法从记忆中抽离，只是凭感觉下意识抹了一把脖子，恰好触碰到温热的呼吸，猛然间想起了自己的处境。
　　应陵抬手要将人推开，却感觉掌心湿漉漉的。一个不实际的想法在脑中出现——
　　陆楷是在哭吗？

　　又一滴泪掉落，在肩上晕开。这具身体，连血都是冷的，但泪却在应陵心上烫出了一道疤。

　　应陵的心口烧灼般滚烫，唐卡若隐若现，一点点吸收着陆楷被污染的精神力。隔着胸腔，应陵听到了对方的心跳，逐渐与自己同频。

　　【原肃杀者成员】
　　【精神力等级：S级】
　　【污染值：99】
　　【污染值：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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