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文 你看不懂》望月平衡

32、Chapter16.咬钩

　　那晚折腾到最后，计妄驰也没喝上醒酒汤，说完埋藏在心底多年不得见天日的话之后就彻底睡死过去了。

　　颜回任其在客厅地板上晾了会儿肉，见他呼吸平稳，没有再发疯的趋势，才轻轻把他挪回沙发上。

　　方才洒落的醒酒汤把计妄驰的毛衣打湿了大片，颜回想帮他脱下又担心动作太大再把他弄醒，只能取了块干毛巾轻轻替他擦拭，擦着擦着视线就不由自主移到了那人的脸上。

　　六年未见，眼前人的五官已完全褪去少年时的稚嫩，变得更加凌厉深邃了，颜回情不自禁伸出手抚平他睡梦中也不自觉皱起的眉头，自言自语道：“每次看见我都这副表情，还不让我走，你是有受虐倾向吗？”

　　颜回也不知道自己蹲在地上看了他多久，直到感觉腿有点麻才站起身，望着始作俑者相当无邪的睡姿，颜回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他弯腰拾起刚被碰掉的东西，有遥控器，纸抽，还有几张散落的照片和一个笔记本，是二人挣动间从计妄驰公文包里掉出来的。

　　颜回小心翼翼替他收好，却在看见那张照片时视线一凝，那是一张初中集体毕业照，最下方还有对应的每个老师以及学生姓名，颜回只扫了一眼，就认出了海伦和甄尹，只是甄尹的名字似乎对不上。

　　“怪不得这两人会扯到一块去，原来是老同学。”他正想着，手指无意识在照片上轻轻一捻，竟从后面又搓出一张相片来，瞥见全貌后，连颜回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是一张跟上面一模一样的毕业照，只是不知做了什么处理，有三分之一的学生人像都变成了黑白，乍一看很有中式恐怖的味道，如果放到网上，势必引起一场现实版“死神来了”的轩然大波。

　　颜回窝回单人沙发里，对着照片和名字，细细翻看计妄驰的笔记本。

　　彭丹，女，溺水身亡，照片上是个有几分清秀的单眼皮少女；

　　海伦，女，先奸后杀，分尸，照片上的她保留着原始的容貌，神态有几分傲气；

　　甄尹，男，割腕身亡（待定），他几乎是等比例长大的，只是个头儿看样子也一直没长；

　　刑力，男，维城1.24重大交通事故身亡，集体照里皮肤黝黑，蓝白相间的校服被他穿得发灰，扫一眼就能看出来家境很一般，也不太注意个人卫生；

　　再接着往下看，林文、董升、纪晋、佟悦……男男女女都有，全部都是在维城1.24重大交通事故身亡。

　　颜回细数了一下，一共是18个人，全部都不到三十岁，这不是简单可以用“英年早逝”来形容的，计妄驰对这上面的每个人都进行了很详细的调查，只除了一个女生。

　　白濛，病故，死亡时年仅24岁，颜回对着名字找到集体照中的女生，青春期的她身形有些微胖，留着一头厚重的齐刘海，乍一看的确不够引人注目，颜回却盯着她鼻尖上的小痣看了两秒。

　　第二天一大早，计妄驰是被一股食物的香气熏醒的。昨天好像喝多了，他感觉浑身肌肉酸疼，伸了个懒腰才意识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

　　颜回正在厨房专心致志制作他的“艺术品”，听见响动，只回头瞥了他一眼，“醒了？卫生间有新的牙具，你先收拾一下吧。”

　　计妄驰一路懵懵怔怔挪到了卫生间，直到看见镜子里自己头上翘起的几根呆毛儿，才后知后觉回忆起自己昨晚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

　　他忍不住拍了拍脑袋，对着镜中的自己咒骂道：“叫你借酒浇愁，没让你借酒发癫，还颠到人家家里来了。”

　　香橙味的牙膏在嘴里化成一股股泡沫，计妄驰一边刷牙一边努力拼凑着昨晚的记忆碎片，最让他震惊的无异于颜回竟然没把他丢出去，而且自己醒来时身上还有被子。

　　颜回到底是怎么看我的？他是不是也对我余情未了？

　　计妄驰成功靠脑补把自己攻略了，吐掉泡沫准备去跟颜回把一切说清楚，门铃突然响了，计妄驰低头看了眼手表，大周末的早上八点半，谁这么早来讨人嫌？

　　正嘟囔着，客厅就传来一个相当讨厌的声音，“有客人？还借宿了？”

　　尹怆然每次来颜回这都习惯把自己的东西放在沙发上，可惜今天他的专属地盘被霸占了。

　　颜回家的沙发特别大，两侧还分别摆了个单人沙发，现在上面有男人的外套，睡成一团的薄被，毛毯，角落里还有一个男士公文包。

　　尹怆然用意味不明的眼神觑着颜回，还不待再说什么，计妄驰就顶着一脸怒气从卫生间出来了，连手上的水珠都没来得及擦。

　　尹怆然只看一眼就知道他这是宿醉刚醒，于是心中忍不住起了些促狭，他如同初次见面一样，冲计妄驰伸出手，“警官先生是吧，好巧，又见面了，我叫尹怆然。”

　　“是挺巧的，见过三次了吧。”

　　计妄驰走上前回握住他的手，风度没能维持三秒，对面人就咬着牙抽回了自己被握得生疼的手，这警察真是野蛮。

　　尹怆然虽然体力不是对手，但心眼儿多得是，他故意把话说得暧昧不清，活像这个家的男主人，“我昨晚熬了个大夜，现在又饿又困，快帮我来杯咖啡，你知道我的口味的，对了早饭好了吧？我闻到香味了，警官先生要不要一起吃？”

　　颜回有些诧异地看着尹怆然，后者却没看他，只是满脸堆笑地看着计妄驰。

　　天知道计妄驰使了多大力气克制才没当着颜回的面暴打这孙子，这是颜回家，我他妈用你留我吃饭？你算哪根葱啊？

　　昨晚已经被当成酒鬼了，总不好再被当成暴力狂扫地出门，计妄驰愣是没敢再看颜回，抓起外套就夺门而出，临了还嘴硬了一句，“谢谢，我就不打扰你们用餐了。”

　　颜回也没拦他，等大门关上，才面无表情看向尹怆然，“你满意了？”

　　尹怆然自知理亏，干脆把被计妄驰捏的通红的手举到颜回面前，“你看看，是他先动手的！本来我这手刚在外面冻得就有点不好使了，让他这么一拧，我感觉里面都是雪花点，拜托，我这可是外科医生的手！”

　　颜回剜了他一眼，“该！谁叫你惹他？你来找我干嘛？”

　　尹怆然大步去卫生间洗手的同时，诉说着自己今天的来意，颜回则趁这个功夫把计妄驰落下的公文包放到了自己卧室的衣柜里。

　　相识多年，尹怆然还从未尝过颜回的手艺，所以此刻哪怕是师出自己的蛋香芝士火腿三明治，也吃出了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这早餐应该不是特意做给我吃的吧？”

　　颜回头也不抬，给了他一个无懈可击的答案，“谁吃到嘴里，就是做给谁吃的。”

　　计妄驰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洗去自己这一身宿醉的酒气，当细密的热水从头顶滑落时，他忍不住狠狠捶了下冰冷的墙面。

　　“妈的，姓尹的算个屁！是他学长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每次都是我落荒而逃，计妄驰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颜回万万没想到计妄驰会去而复返，一打开门，只见那人换了一身行头，白色运动套装外面裹着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头发再次有型有款的背了过去，早上脸上刚冒出来的胡茬也都拾掇干净了，乍一看像是专门来开屏的男大生。

　　颜回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这是抹了多少发胶呀？可面上却依旧冷冰冰的，甚至连门都没给他进，“你又来干嘛？”

　　计妄驰忍不住把头往屋里探了探，没见到那孙子，难不成进卧室睡觉去了？想到这他的脸火速拉了下来，“姓尹的呢？”

　　颜回烦透了他的反复无常，阴阳怪气道：“他刚走不到五分钟，你想他就去追吧，估计你的体力追得上。”说完就想关门。

　　计妄驰直接单手撑住大门，“我找他干嘛？我来找你的，我东西落你这了。”

　　颜回翻了个白眼，光顾着跟他斗气了，把这茬忘了，“在这等着。”

　　他回屋帮计妄驰拿包，没想到那人脸皮比城墙还厚，直接登堂入室，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到了卧室。

　　颜回没好气地把公文包塞给他，“拿了就走。”

　　计妄驰这才发现自己的包落在他这了，他还以为在段楚那呢，“我不是找这个。”

　　颜回以为他无理取闹，眉头皱成一团，“那你要找什么？”

　　计妄驰这次却没回话，而是相当不见外把人家的卧室环视了一圈，直到看见床头柜上摆的那把短刀，计妄驰神色一顿，下意识就想走过去拿起来看。

　　颜回立刻喝止他，“别动！”

　　计妄驰却好似压根没听见一般，他把刀捏在手里看了一会儿，忽然猛地转身，把人按在了柜门上，言之凿凿道：“又藏我的照片，又这么宝贝我送的刀，那我的人呢？你怎么不要？”

　　颜回梗着脖子装听不懂。

　　眼前这个混蛋总是这样，撩拨之后就把自己丢到一旁，甚至可以六年都不管不问，计妄驰气得牙痒，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可当双唇真正相依时，计妄驰却还是克制了几分力气。

　　这个吻跟他的主人一样强势，席卷了颜回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颜回反抗不过，唯一能做的就是紧闭齿间，让他不能再得寸进尺。计妄驰却并未恼火，只是细细舔吻着颜回柔软的唇，偶尔还轻咬一下，直到颜回平时没什么血色的双唇被吮得发红才放开。

　　重获自由的颜回，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我看你是酒还没醒，我懒得骂你，也不想跟你动手，滚！”

　　“跟我动手？你要怎么跟我动手？”计妄驰翘起一边嘴角，表情有些邪性，他单手揽住颜回的细腰，把人困在自己怀里，再一抬手，刀已出鞘，他把刀柄塞进颜回手里。

　　“今天要么你捅死我，要么我亲死你。”

　　迎着颜回惊愕无比的目光，计妄驰猛地俯下身再次把人深深吻住，眼看刀尖就要刺破计妄驰的胸膛，颜回根本来不及细想就把凶器往他身后丢了出去。

　　唇齿相依的天旋地转中，颜回察觉到了计妄驰唇间止不住的一抹笑意，浓密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瑟缩了两下，到底还是没有再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