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文 你看不懂》望月平衡

27、Chapter11.升温

　　白色大G停在市局门口，颜回从车上下来，此时是晚上6点半，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了，他本想把这皮夹交给值班的民警就走，却未曾想被认出来了。

　　“你找计队是吧？进去吧，他在呢。”说着探头冲里喊了一句，“计队有人找！”

　　颜回：“……现在的警察都这么自来熟吗？”

　　计妄驰正对着卷宗发呆，颜回的到来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立刻站起身，“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毕竟，没事的话颜回怎么可能主动来找他？

　　只见颜回面上没什么表情，从包里抽出一个皮夹子递给他，“我的学生在见义勇为的时候捡的。”

　　此时此刻，心大的计队仍没觉出什么不对劲，甚至还有心思调侃：“见义勇为？哦，那个傻狍子是你学生啊？”

　　颜回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你也没聪明到哪去，转身就要走。

　　计妄驰随手把皮夹塞进裤兜里，一跃而起追上了走到门口的颜回，“谢谢你帮我送过来，这个点你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吃饭吧。”

　　颜回脚步一顿，原地沉默了一会儿，就在计妄驰以为自己又自讨没趣时，那人淡淡开口了：“走吧。”

　　计妄驰翘起一边嘴角，得寸进尺道：“不过我得蹭你车了，我车昨儿撞了一下，送去修了。”

　　颜回没说什么，把导航调出来，才装作不经意问道：“安全系数那么高的车，说撞就撞？”

　　计妄驰一怔，片刻后眼角轻轻翘起个弯儿，似从这话里品出几分关心的味道，“我的车技有多出神入化你是知道的，昨儿公车不够用，借给同事出任务了，刮了一下，小毛病。”

　　颜回没接他这话茬，而是话锋一转，“海伦的案子怎么样了？”

　　察觉到车内人有所迟疑，颜回立刻贴心道：“不方便说就算了，去哪吃？”

　　计妄驰把座椅调节到比较舒服的角度，往后一靠，叹了一口气，“不是不方便，是压根没太大进展，嫌疑犯像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却又都迅速撇清了嫌疑，我总不能随便抓一个结案。”

　　颜回静静听他说完，半晌才说道：“或许那天我送她回去，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他在内疚。

　　“不关你的事，”计妄驰说：“周六她还活着，我只能告诉你这些。”

　　两人最后在计妄驰的提议下决定去吃兆城一家老字号的铜锅涮肉，毕竟在他这个地道的老兆城人眼里，还有什么比冬日里的麻酱配羊肉卷更香呢？

　　计妄驰是这家店的老主顾，什么是招牌他门清儿，等他点完把菜单递给对面的颜回时，那人刚把厚重的羽绒服卷好。

　　他今天里面穿的是一件贴身的白色V领羊绒衫，过于突出的锁骨显得他整个人更加形销骨立。

　　计妄驰无意间瞥见他颈间熟悉的小痣，一时有些气闷，颜回却全然不觉，伸出一只手接过菜单认真翻看起来，灯光下，那手白皙修长漂亮得惊人。

　　计妄驰单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那个，你先点着，我马上回来。”

　　颜回以为他是去洗手间了，也没在意。他对吃的一向没太大兴趣，只随手加了两份蔬菜做做样子，就叫过服务员递上了点好的菜单，还忍不住暗自腹诽了一句，这人还是这么不爱吃素。

　　服务员刚把麻酱碗端上来，计妄驰就风风火火地拎着两杯奶茶回来了，“他们服务生推荐了两款爆品，不知道你喜欢喝哪种，就都买回来了，你自己挑吧。”

　　颜回接过来，选了一杯，剩下的递给他，计妄驰却没接，“你可以两样都尝尝，我不爱喝这玩意儿，腻。”

　　颜回：“……腻你还给我喝。”

　　计妄驰想也不想，“因为你吃不了几块肉，补充点奶啊、糖的也是好的。”

　　颜回对此不置可否，上了炭火之后，铜锅很快沸腾起来，冒出的热气像雾状的瀑布影影绰绰遮挡住对面人的脸，像碎了又拼起的梦境。

　　计妄驰仿佛长了第三只眼，头也不抬道：“看我就能看饱？”

　　颜回嘴角噎笑，夹起两片肉卷浸在麻酱碗里，尝了一口才发现这家的麻酱是独家配制的，应该里面还加了其他调味料，解腻的同时味道更香，怪不得食客爆满，于是忍不住赞叹了一句，“真的还蛮好吃的。”

　　“好吃你就多吃点，又不是要当电影明星，干嘛瘦的跟营养不良似的？你那个医生朋友到底行不行啊？不行的话我给你推荐一个。”

　　颜回听了这话忍不住挑了挑眉，他进食的速度很慢，咀嚼得也很细，但却一直相当配合的没有放筷，“人家的博士学位已经拿到了，专业能力是被认可的。”

　　计妄驰冷哼一声，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挤兑道：“小朋友，学历至上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走上社会看的是综合实力，单纯的学院派没啥用。”

　　颜回静静看着他，直觉他话里有话。

　　计妄驰却话锋一转，“那天我妈说话有点那个，你别往心里去。”

　　颜回放下筷子，就着计妄驰买的奶茶喝了两口，夹心珍珠在齿间爆破的感觉好像没怎么变，又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我没往心里去，其实那天，我看见阿姨了。”

　　计妄驰一愣，还不待品出这话有什么深层含义，桌上的手机就闪了起来，是段楚。

　　“老计，你在哪儿呢？好了不管你在哪儿，赶紧到北辰路来，甄尹自杀了！”

　　计妄驰一惊：“什么？”

　　“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了，”段楚沉声道，“他的个人账号半个小时前发了一条微博，是遗书。经纪人报警后，片区同事和救护车立刻赶过去了，可惜人已经没了，现在现场封锁了，聂局说等你看过之后再把人抬走，我正往他家赶呢，你也抓紧！”

　　“好，我这就过去，你把地址发我。”

　　等计妄驰神色凝重地挂了电话，颜回已经买好单了，他起身拿起外套，“走吧，去哪儿，我送你。”

　　计妄驰深深看了他一眼，把没说完的话咽下去，“走。”

　　所幸甄尹家离他们吃饭的地方不远，瞥见他皱成一团的眉头，颜回把车速提到最高限度，“你还好吧？”

　　计妄驰已经迅速浏览完甄尹的“遗书”，忍不住惑从心生，“你们犯罪心理学科研不研究抑郁症心理啊？一个看起来非常欺软怕硬，爱慕虚荣的势利眼，会因为抑郁症自杀吗？”

　　颜回笑了，“首先，抑郁症是一种心理疾病，跟感冒一样，会发生在任何一个群体上；其次，你刚说的欺软怕硬、贪慕虚荣之类的词汇，属于对人主观的判断，跟这个人是否有心理疾病完全是两个维度的事儿。”

　　“好吧，我道歉，”计妄驰叹了一口气，“这小子是嫌疑人之一，自称是海伦的炮友，两人因为情感纠纷闹得很不愉快。海伦跟你吃饭的那个周五，有人见到这小子鬼鬼祟祟到了海伦家，我们把他拘回来之后，他只承认自己杀死了海伦的猫，并且出示了之后的不在场证明。”

　　短短几句话，颜回已经了然计妄驰对这人的偏见从何而来，“他是明星吗？你刚看的是他的遗书？不如给我读读看。”

　　“算小有名气吧，一个网红节目选出来的主持人，好，我念给你听。”

　　这封信献给所有的珍珠们：

　　长久以来我辜负了大家对我的期待，我知道自己的条件算不上多优秀，如果没有粉丝们的支持，我不可能如此轻易地走到台前来，跟我一起共事的前辈们一直都很照顾我，我却始终觉得很有压力。

　　上周我因故缺席了节目的录制，我以为会收到你们的苛责，却没想到评论里全在关心我的身心健康，你们好像真的是我素未谋面的亲人，不给我压力，只要我快乐做自己，我很汗颜。

　　其实我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公司为了维护我的形象，做了很多很多，可他们做的越多，我越痛苦，时至今日，我必须承认我在走红之后迎来的一系列心理问题，压力大的我睡不着觉，我开始酗酒，疯狂的发泄自己，在这期间，我伤害了很多人，也介入了别人的家庭，我觉得自己是一个罪人。

　　我以为我可以熬过去，像圈内其他人一样，大言不惭地立着单身的人设，可我不想再继续说谎了，尤其对爱我的人们说谎，我是一个烂人，我应该死去，请忘记我。

　　——甄尹绝笔

　　一封遗书读完，两人也到了甄尹楼下，这位主持人租住在明星聚集的某富人小区的一楼，120平带一个地下室。

　　此刻楼宇外面站满了闻讯而来的八卦记者，争先恐后地想拍下甄尹自杀离世的现场照片。

　　计妄驰没急着下车，而是想听听旁边人有什么高见。

　　颜回把车熄火，缓缓道：“我不了解这个人，不过刚才听你对他的描述，跟他这封绝笔的风格，好像不太一致。计警官，你难道不觉得他这封遗书就差把我是凶手四个大字标明加粗了嘛？”

　　计妄驰哼笑一声表示赞同，带着颜回绕过封锁线，接过门口同事递过来的鞋套，绕过客厅，一前一后走向里间浴室，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副“马拉之死”的画面。

　　不知道是不是分开的太久，计妄驰仍下意识把颜回当做那个17岁的少年，觉得他会害怕，刚想回头把人赶出去，颜回却直勾勾盯着地上蜿蜒血迹的源头发呆。

　　半晌，他抬起头问道：“这个人是左利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