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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杀狼英雄 ...

  •   闻三变杀狼的消息迅速传进城。人们这才知道,那根天杀的呼救炮原来跟米贼、山魈无关,是一头狼引发的。悬着的心放下来。胆大的人开始往城外涌去。

      男孩醒来,看到被杀的狼,不明所以。他只记得夜里追逐一团火光,追到观音洞口之后发生了什么全无印象。但有一点是清晰无误的,他根本没有杀狼。

      他看到,福叔悲喜交加地痛哭流涕,连校长夸赞他勇气可嘉,几十个不曾谋面的成年人崇敬地望着他……所有人簇拥着他,高高举起,欢天喜地地一路抬下山去。那头狡狼被捆在一根粗木头上,四个人抬着,跟在后头。

      从城门口到风雨桥挤满了人。见到闻三变,他们欢呼、鼓掌、吹口哨,扯着嗓门呼啸。一路上都是喜笑颜开的人群,过大节似的。当他们看到那头近两人长的壮硕狡狼时,无不惊骇得后退,同时欢呼声加倍升涨,疯狂如山呼海啸。

      闻三变成了英雄。这座城已经多年没有迎接过一位像样的英雄了。

      闻福颠颠地小跑着,已破涕为笑。他恍惚觉得回到了二十年前,闻家人那时就是被如此礼遇的。一切好像都回来了。老人百感交集。

      男孩一头雾水,多少次求救似地望向一旁的连校长。连暮云也不看他,微笑着,仿佛在享受着众人的欢呼——这是他调教出来的门生,能不享受吗?何况还是不受待见的四不象。

      游行队伍到了鱼儿沟门口,那里也是满满当当的人。夏雨荷和程岚在门口指认了那头巨狼,坐实了并非米贼侵扰的事实,打消了众人最后的疑虑。众人提议抬闻三变到城关广场去,要令他大大风光一番。连暮云没有反对。闻三变在鱼儿沟吃了些东西,喝了些水,又被抬举着到了城中心的广场。他只觉阳光刺眼,晕乎乎的,看谁都带着花。

      报馆消息探已在广场的布告板上写了狡狼被剿杀的消息。昨天受呼救炮惊吓的人们无不欢欣鼓舞。人们抬着闻三变围着猎人雕像转圈,一圈一圈,跳着舞步,托着男孩的手却稳稳当当。

      人群的洪流从四面八方涌向城中心,口口相传闻家子弟手刃巨狼的奇迹,尽情宣泄压抑了一夜的担忧。当亲眼目睹那头已然死透的庞然走兽,他们也毫不怀疑,闻家那不足四尺的娃娃完全可以杀死它。

      一个打骨仔跳上猎人雕像的基座,挺着瘦骨嶙峋的胸脯,仰头发出狼嚎似的嘶吼。尔后,指着倒挂的狡狼大喊:

      “剥了皮,挂到城门上!让它们再敢来镇远城!嗷——嗷——”

      打骨仔被人轰了下来。

      广场上响起了“剥皮!剥皮!”的呼喊。抬狼尸的人应声停下,解开捆绑的绳子,把狡狼放平。起首那人掏出尖刀,摇头晃脑,舞着刀花骑上狼身。连暮云及时制止了他。他知道人们此时已忘乎所以了。喜悦无可厚非,但不能因此昏了头。猎人雕像所在,见不得血光,这是规矩。

      那准备扒狼皮的汉子并不介意,一拍脑袋,将刀插入狼头,笑呵呵站起来,投身手舞足蹈的人流。

      镇远城里的那些名门望户也都来了。镇长曹宝根领着他们,向连暮云郑重道谢,夸赞他名师出高徒,替镇远城除了一大害。

      “以后有什么需求,只管开口!”众目睽睽之下,镇长拍着胸脯许诺。

      柯琴嫌镇长许空头支票,诚意不够,当场答应给鱼儿沟送五十套教具。那些卖珠宝、金银器、布匹的大户自觉不能输了脸面,加上这种群情鼎沸的当口正是挣人气的绝佳机会,自然不能白白放过,都不甘落后地许下各种馈赠的诺言。

      “瞧,今儿这么热闹,我看三山大会也未必比得上!”曹宝根瞧得心动眼热,不由感叹,“不愧是猎人之后,闻家人名不虚传哪!”

      近前的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闻寨”。紧接着,“闻寨!闻寨!”的呼喊水波般传开去,广场和四周街面上的数千人高举着手,同声高呼,汇聚成震天响的巨大声浪。闻三变被猝不及防地抛向空中。他失去了重心,陡然间感到恐惧,张开双手想要抓住些什么,但什么也没有。落下来时,又被稳稳接住,像触动了弹簧,接着弹向空中……

      “闻寨!闻寨!闻寨……”

      闻三变被排山倒海的呼声震得几乎失去知觉。他闭上了被阳光刺痛的眼睛,听着人们莫名其妙地喊着那个据说与他相关、实际毫不相干的名称,心想,“他们都疯了”。

      连暮云默然注视狂欢的人群,瞧着茫然无助的闻三变,突然感觉这一切陌生而又可笑。人潮涌动的广场中央,陷入癫狂的人流中间,只有猎人雕像傲然挺立,依旧冷静,依旧沉寂。

      辛还在山上都能听到城中的喧腾。想到那头狼的死也有他那一箭的功劳,心里有股说不出的痛快。他笑着,强睁着一对红眼,痴痴地望着城中广场。那里的快活如春天的藤条快速滋长着,他头一回觉得城里的欢乐不是与自己无关了,头一回真切感受到了自己的价值。

      漫长的一夜,有惊无险。想想都后怕。辛还正了正身后的弓,目光投向广袤的树林。充沛的阳光洒在叶子上,像是上了蜡,锃亮如片片金属,闪烁着晃眼的光。

      “还子,你去楼下歇会儿。这儿有我呢。”龙哲也忙乎了一夜,正抽着烟袋解乏。“巡山官也进山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你眼睛还红着呐。”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提点年轻的搭档。

      “嗯。”辛还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照道理,该让你去广场上的。罗德那小子什么也没干,扛着狼风光去了。”龙哲不屑地哼了一声,“听说狼脖上那一箭是你射的,该给你记一功的。”

      “哪……哪用……”辛还羞赧一笑,右半边脸顿时红了,“这不是咱该做的嘛。龙叔,那我去歇会儿,劳烦您了!”

      龙哲摆摆手,辛还爬楼梯到了下一层,取下弓,躺到凉席上,只觉头昏脑胀。闭上眼,脑海里尽是狡狼的影子。

      翻了几个身,那头狼中箭后闷声不响的画面还是挥之不去。瞭望人心里不是滋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流下泪来。

      入夜,白昼的喧嚣复归沉寂,镇远城的人们伴着尘劳遁入梦乡。鱼儿沟度过了无上光荣的一天,此时也悄寂无声了。

      连暮云逗留在校长室,心绪难平。他思忖着过去一天发生的事,企图厘清其间的脉络。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匪夷所思,根本理解不了,也无从分析。

      他站在桌前,拿着一罐从西莲老家寄来的茶叶,忘了打开,呆呆地想着……燕梦生的到来打破了冥想。

      燕主事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他在校长面前很少这样。但连暮云一点都不惊讶。一见面,主事就直言不讳:

      “今天,你可不像你啊。”

      “怎么不像?我就是我嘛,还像不像的。”

      “观音洞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清楚?”

      “我怎么可能清楚,到现在我还糊涂着呢,所以才来问个明白。这事非同小可!”

      连暮云岂能不知道轻重?就是因为知道,他才做了他觉得该做的一切。

      “闻家娃仔根本杀不了狡狼!你比谁都清楚!”燕梦生压抑着语气中的愤怒,“你却当众说狼是他杀的。为什么这么做?”

      连暮云低头摆弄着茶叶罐,没有回应。

      “还有,那头狼怎么回事?这么多年小尖山上没有野兽出没,怎么无端端跑出这么大一头,还是狡狼?昨夜的情形你是没看到,几十号人对付一头狼,完全没办法。要是有一个猎人在场,至于这样吗?”

      连暮云抬起头,不无疑惑地看着燕梦生,好像在问,“几十号人对付不了一头狼,跟我有什么关系?”燕梦生一把夺过茶叶罐,啪地扣在桌上。“我想来想去,怀疑这件事是有人谋划好的,一切都是安排妥了的!”

      连暮云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可真能想,这都能想到!”

      “你别笑!我怀疑那个人就是你!”燕梦生横眉冷目,一本正经得让连暮云都收敛了笑意。“只有你有这本事,也只有你有这个动机!”

      连暮云像是受到启发,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手抵下颌,认真地看着老同学,要听个究竟。

      “你把狼引来,又杀了狼,为什么这么做?就我对你的了解,很好解释:没有了猎人,镇远城里的人就连一头狼都对付不了,还怎么对付山妖?没有猎人,他们是无法自保的。而你,假借闻三变之手屠狼,就是想借此昭告全城,只有闻家能救镇远城,只有猎人能救镇远城。你看,是不是无懈可击?我对你这么多年的了解,没有白费吧!”

      燕梦生自觉说得头头是道,连暮云想不承认都不行。连暮云长吁一口气,连连摇头。

      “我承认,这么些年,我就想着一件事,恢复猎人传统。可你想想,要去深山里找到一头桀骜不驯的狡狼,费尽心机把它引来,吓到了孩子,还不能让她们受伤,还能正好把闻三变也引上山,杀了狼,还能让他毫发无损安睡在一旁……这么一大筐匪夷所思的巧合,我一个教书匠怎么设计得过来!但凡一个环节出了错,就得赔上一条人命!我担得起吗?你也太高看我了。再说了,为了那个目的,我用的着这么绞尽心思、兵行险招吗?把我想象得这么歹毒,你心也得多黑啊,老同学!”

      一番辩解,听得燕梦生又犯了糊涂,细思之下,觉得连暮云确实没必要、也没能力设计这么滴水不漏、严丝合缝的诡计。

      “那你说狼是闻三变杀的,怎么解释?杀那么大一头狼,他毫发无损,谁信?”他于心不甘,追问道。

      “我不说是他杀的,那你说是谁杀的?”连暮云毫不客气地反问,“信不信跟是不是事实没有关系!我说他杀了狼,是基于眼前一些证据做出的判断而已,当时你们在场,谁也没有提出异议。城里的人不也都信了吗?”

      燕梦生哑口无言。是的,绝大多数人都信了连暮云的判断,认可了他凭空捏造的事实,没有人跳出来指斥其中的漏洞,没有人横加质疑。

      “是啊,谁叫他是闻家人呢?别说是头狼,就算说他屠了龙,他们都会信!”燕主事顿时泄了气,无奈地承认道。

      “梦生,这件事实在蹊跷得很,我都一头雾水,你倒来质问我,真让人哭笑不得!”连暮云摇头苦笑,“要我说,你也脱不开干系。”

      “我怎么了?”

      “那头狼,你也杀得了,不用费什么力气。”

      “嘁!我杀它做什么?我上山是去寻人的!照你这么说,除了惠主事,冷主事和鲍主事也一同上了山,以他们俩的本事,杀狼不也手到擒来吗?”

      “嗯,对嘛。我就说,你对我的怀疑没道理。没有猎人在,你们也完全对付得了……”连暮云欲言又止,没有完全点破。

      燕梦生回过味,急了。“好哇,你这是想倒打一耙!”

      “别急嘛,老同学,就随便聊聊。我问你,昨夜上了山,你跟哪位主事在一起?”

      “昨夜在北坡围住狡狼时,我好像看到冷主事了。对!他就在围圈另一头,我敢肯定。鲍义……我一直没见着。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啊,我们上山是去寻门生的,遇上那头狼,纯属意外。”

      “你总算承认是意外了。上了山,我让大家分头找人,没见到鲍主事,也正常。不过……到了后半夜,我找到雨荷后,送她下山,半路碰上了鲍主事。他也在下山。”

      “在哪里?”

      “瞭望塔下头。”

      “后半夜……”

      “对。那时我还不知道山上有狼。碰上后,他说不是米贼,是一头难对付的大狼,跑了,他要回去多叫些人上山围捕。”

      “呃,这么说,也没问题啊。那头狼在北坡被围了一阵,后来确实跑得没影了。只是……我真记不起来鲍主事当时在不在了。”

      “咳,算了,黑灯瞎火,又那么乱,看不看得清都是问题,就别记了。”

      “那你见到他身上有血没?”

      “怎么……你怀疑是他?血应该是没有。见到雨荷,他还抱了抱她,她身上没留下血渍。嗯,不管怎样,我洗脱了嫌疑,可算万事大吉!”

      燕梦生本想深究,听连暮云这么一说,啼笑皆非,也没了心思。“我完全糊涂了,真的……”

      “我也是。”

      “那狼……难道真是像闻武说的,是意外闯进这边山里的?那小子硬说狡狼杀不得,杀了会有报应。”

      “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连暮云想了想说,“狡狼不出,出必有变。小尖山上出了这种野兽,真不知是什么兆头。”

      燕梦生对狡狼代表的兆头并没有参究的兴致,他在意的是自己对连暮云的怀疑。经过对质,怀疑解除掉了,身心大感松快。他略带歉意地拍了拍校长,拿起茶叶罐,去泡了两杯茶。

      “嗯,这茶水真香!你让那帮蠢人摆弄闻家娃仔,真忍得下心。”燕梦生把茶杯递给连暮云,像往常那样调侃起来,“我看,那娃娃今天都快要哭了,你也不管。”

      “闻家娃仔又不是泥捏瓷塑的,怎么不忍心?有机会让他捡便宜露露脸,还不是大好事?”连暮云说,“这茶是刚从老家寄来的,高山云雾茶,延年益寿。”

      “嗯,我前头说的那些是捕风捉影。但是现在说的这个必定错不了:你是不是想借他把四不象的名头坐住了?”

      连暮云抿嘴直笑,没有否认这点私心。他与燕主事再熟不过,有些明面上的盘算,确实没必要瞒他。笑而不语,就是不用承认的承认。好歹猜对了一点,燕梦生自觉扳回了一城,蜡黄脸上现出得意的红。

      朱雀堂主事消掉了心头疑虑,畅快不已,喝了好几杯茶。离开校长室时已是半夜,他精神头十足,没有一点困意,又见月圆星灿,心情大好,索性向城中走去,吃宵夜。

      刚过风雨桥,听到身后传来嗒嗒嗒的脚步声,回头一看,一队人小跑过来,队形散乱,人也东倒西歪,显然是疲累不堪了。离得近了,看清是巡山员,领头人正是傅山。

      “傅长官,这么晚才回来?”燕梦生记得这队人是上午进的山,这时才回来,少见得很。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想。

      “啊,燕主事,这不是呼救炮惹的嘛。”傅山停下来,强打精神笑着,一说话喘气声更明显了。“我们在山上多转转,父老乡亲就更心安,睡觉更踏实!”

      巡山员们从旁跑过,一个个缩肩塌背,垂头丧气,全无往日有说有笑的样子。“小伙子们累坏了,入林巡山从来没这么久。”傅山坦白直言,嗓子都哑了。

      “你们辛苦了!”

      “这都是应该的,没什么。对了,闻家孩子怎么样了?”

      “他好着呐,毫发无伤。你们赶紧回去歇息。”

      得知闻三变安然无恙,傅山连说了几个“好”,出于客气又闲扯了几句,追队伍去了。燕主事望着远去的巡山员,心想,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吃这些苦头还不是自找的。他踱步来到口水巷,寻了一家还开张着的热气腾腾的米粉店,推帘走了进去。

      巡山员们回到防区营地,没有立刻回营房,排成两队,规规矩矩地站在空地上,不住地打着哈欠。院内的两盏灯笼顶着白月光,自惭形秽地勉强挤出些暗黄的光,照着他们七歪八斜的影子。副长官郭文规从值班室急急忙忙跑出来,一见面就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他来镇远城防区三年了,从来没见过这种事。没见到傅山,郭文规慌了神,本就矮瘦的身材皱缩成一团没长开的南瓜,搓着手急问就里。巡山员们个个怏怏的,把问话当成耳边风,没人搭理。副长官也不恼,跑到大门口张望去了。

      傅山进了大门,双腿酸软得要抽筋,背都快直不起来。瞧见下属们还规矩地站着,眼眶一热。郭文规紧跟着他,问山上出了什么事。傅山耐着性子说没什么事,就是怕城里人不放心,在林子里多转了几圈而已。

      “老郭,你等了一天,也够辛苦的,快去休息,明天还有事。”傅山说,“我再跟他们说两句。”郭文规一听,知趣地走开了。

      傅山一直看着副手上楼,进屋,关门,这才缓步踱到队伍前,把巡山员们打量了一遍。

      “今天大家受累了,实话说,我都快扛不住了,从来没这么累过。训话就免了,早点休息。最后再说一点,今天的事,外传不得,千万记住!”说罢一摆手,让队伍散了。自己扶着楼梯上到三层,进到屋内,没有脱鞋,合衣就躺倒在床上。

      月光从北面的窗口洒进来,霜花一样的白,照得地板像水面一般明晃晃的。防区长官力疲神乏,眼沉身倦,却毫无困意,脑子里翻涌着山上的一幕幕。一闭上眼,脑子里就跳出那张死人的脸,吓得又赶紧睁开。

      巡山员下午在小尖山北坡发现了一具尸体,脖颈上有狼牙咬痕。那人穿着一身少见的黑衣,身边没有猎枪、弓弩,也没有寻常农家常带的农具,手里只攥着一块菱形石头。巡山员没在他身上发现其他伤口,推断是狼咬身亡。也没人认出他是谁,从装扮上看,他不太像是镇远城里的居民。有巡山员提出把尸体抬到城里,让人前来认领。傅山想都没想就否决了这一做法。抬尸入城,无非就是能让其亲属认领回去罢了,坏处却一堆,至少对巡山员来说,又添一条安保不利的罪证。从这个角度考虑,他都不能允许这么做。

      他做出了就地掩埋的决定。这次呼救炮事件,向秘境局提交的月度报告中是必须要写到的。剿杀了狼,是一功,坏事变好事,但如果提有人丧生,招致城内居民众怒,那就是一大过,免不了受处分。孰轻孰重,何去何从,一目了然。这笔账,傅山还是算得清楚的。

      “埋了是对的。”他想着,头痛欲裂,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不管他是谁,必须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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