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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杀狡狼 ...

  •   众人回过神,作势往前追。那狼又出人意料地折返身子,贴着地面,朝侯麦冲将上来。辛还一箭射出,偏了。又有三只箭飞出,都失了准。狡狼离侯麦近了,没人敢再射,怕伤了少年。侯麦没反应过来,闻三变已穿过惊惶的人阵,抽出短刀,还未及递出,狡狼已扑了上来,前腿撩起一大片碎石尘泥。侯麦只觉眼前黑影一闪,回头看时,狡狼踢飞的杂土灌入眼中,涩痛难当,双手捂眼去了。闻三变只得猛一抬臂,心存侥幸地往上刺出一刀。狡狼从他头顶掠过,后腿轻轻一蹬就踢掉了短刀。它稳稳落地,后退几步,停在闻三变身边。柔软的狼毫轻飘拂过男孩的脸面。他僵住了。

      没有人敢向狼射击。众人那一刻都懵了,不清楚那畜生到底想做什么。只有几个人还在猛烈地敲碗鼓盆。有人朝闻三变喊,叫他快跑。狡狼回头乜斜了一眼手无寸铁的男孩,嘴边有了歹意,发出哮喘似的嗬嗬声。闻三变更不敢妄动了。

      狡狼似乎看穿了众人心思。它睥睨着眼前的一切,收敛了目中凶光,样貌不再狠毒。它朝人多处蹿了过去。人阵大乱。谁也没料到,人多势众这时倒成了累赘。狼入人群,更加没人敢随便射击了。众人四散逃开。

      “三变,快跑!”燕梦生的一声喊惊醒了僵立的闻三变,他拔腿便朝火把多的地方跑去。

      狡狼警觉回身,见男孩跑入了密林中。燕主事抽出两把竹刀,挡住狼的去路。可哪里挡得住,那狼一扭头,几个纵身就没入林中。

      闻三变蹬着速行靴,在火把多的地方跑路如飞。心急如焚的燕梦生和其他人哪里追得上。跑着跑着,亮光都没了,摸黑乱转一通后,不敢动了。他支起耳朵听,没有人声,四处张望,也看不到火光,抬头,不见星月。

      他在黑暗中想了想,确信刚刚是燕主事叫他跑的,那么,燕主事肯定会来找他。这样一想,心安了不少,就在一蓬及腰的野草间站着。时不时有蚊子扑凑过来,还有虫豸往裤管里钻。闻三变耐着性子驱赶着,动作幅度也不敢太大。四下里沉寂得可怕,偶尔传来一两声猫头鹰的怪叫,瘆得人汗毛倒竖。直到腿脚发麻,嘴唇发干,他才意识到,这实在不像是有人要来的样子,于是打消了等人的念头,决心自己找回去。往前蹭了一小段路,还是看不到一星半点亮光。

      男孩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心也越来越慌。朝不知哪个方向又摸索了一段后,前方露出一点豆大的火光。筋疲力尽的闻三变惊喜交加,加快了步幅。那点光亮不住移动,总是与男孩保持着一定距离。闻三变横下心,跑了起来,那光亮也移动得更快了。那一点红光就似戏耍男孩一般,给他看到,又不让他靠近。闻三变不知底细,也不敢大声喊。追了一段距离后,那一星光亮还是凭空消失了。

      闻三变又气又急,狠狠跺了一脚。这一脚跺下去,竟传出一声空洞的回音。他觉出了异样,凝神屏气了一刻,果然听到了滴水声,也觉出了溶洞特有的阴森寒意。

      “观音洞……”

      念头一闪,闻三变打了个冷战,意识到自己鬼使神差闯入了这个可怖的洞窟。他估计自己进得不深,可能也就在洞口附近,迈腿想撤出来。

      脚还未离地,一只胳膊攫住了他。他正要呼救,嘴被一只手捂得严严实实。一声来自地狱似的鬼魅之音吹进耳廓。

      “嘘——”

      闻三变吓得只差昏厥过去。

      黑夜终于过去,东方透出鱼肚白。晨曦驱散了林中浓稠的幽暗,恢复了能见度。对于习惯了在黑夜中加强警惕的瞭望者而言,白昼才是疲劳的解药,他们的神经终于能放松些了。

      辛还睁着血红的眼,趟过一蓬又一蓬积露的草木,脚步迟滞。罗德找到他冲他喊话时,他耳中嗡嗡作响,辨不清说的内容了。这是他在山中度过的最漫长一夜。虽没有找到狡狼,但他确信,那头中了一箭的畜生活不长了。

      “那头狼已经死了!闻家的娃娃杀的!”辛还用力晃了晃头,终于听清了对方的话。他难以置信。

      瞭望者来到观音洞口,看到那头庞然大物了无生气地横卧在碎石上,颈项插着一支箭,头上戳着一柄刀,刀刃没入头骨,头面和上身覆满了血。闻三变头枕着狼腹,脸颊带着血污,双拳紧握,身体蜷缩,睡着了。

      围在一旁的人都没说话,静静地看着。辛还也被这不可思议的场景震慑住了。他记得很清楚,昨天夜里,闻三变确实拿着一柄短刀。没有人去动男孩,像是怕打搅他正做着的清梦。辛还觉得该做点什么,但脑子发木,想不起来到底该做什么。一会儿过来了一位上了年纪的猎户,默默脱下外衣,盖在男孩身上。三十多号人,没有人敢自作主张该怎么办。毕竟,他们面对的不是寻常人,而是闻家子嗣。

      不久之后,他们等来了连暮云、燕梦生和鱼儿沟的一大批先生。闻福见到三变,伏在他身边,老泪纵横。连暮云蹲下,揭开外衣,把孩子全身上下查了个遍,除了几处刮擦皮外伤,身上并没有什么致命伤口。孩子呼吸匀称,体温正常,他放下心来。

      “福叔,娃儿好着呢,只是累了,睡一会儿。您莫哭啊。”连暮云轻声劝说道,扶闻福起来。

      他快步走到洞内,想四处看看,见有人举着火把在里头查看,又退了出来。洞口碎石地面的血迹呈一长溜状,并不散乱,足迹却杂乱无章,看不出头绪……

      罗德见连暮云在洞口另一侧低头查探,忍不住跑过去。“校长,那女娃娃……找到了没有?”

      连暮云抬起头。“哦,找到了,她躲在一个树洞里头,只是吓着了。”罗德点点头,眉开眼笑地跑回去,对辛还耳语了一番。

      连暮云离开观音洞,踏入林中草地,朝北面走去。血迹在草间若隐若现,一路延伸到一棵鸡爪木下。树下泥地上的野草东倒西歪,树干上残留着几处未擦净的脚印,如不细看还真难以发现,但细看之下,便知是成人留下的……

      连暮云往回走,听到观音洞那头传来鼎沸人声。来了一队穿制服的巡山员,带队人是防区长官傅山。他们与鱼儿沟的人发生了争执。

      校长赶了过去,挤入人群,见闻三变还依着狼尸在睡,放了心。双方争吵的人见到校长,都闭了嘴。一旁冷眼旁观的傅山笑了笑,走到连暮云跟前,清癯的脸上眼窝深陷,显然也是忙碌了一夜。

      “哦,连校长也在,刚好。”傅山背着手,声音轻巧,“我们要带这孩子和狼回去,你的人不许……”他刻意瞄了一眼挡在闻三变面前的燕梦生和聂炎等人,眼神遮掩不住的轻慢。“我们责任在此,也是没法子。”

      “这我晓得。”连暮云说,朝燕梦生等人摆摆手,让他们退开,免得剑拔弩张的。“三变是我的门生,他杀了狼,身子受了创,我得替他疗伤。这也是鱼儿沟的责任。”言下之意,不许带走孩子。

      “他杀了狼?”傅山眼里的轻慢立马换成了怀疑,薄嘴唇紧抿,眉头也皱起来。

      众人都看着连暮云。他们也都面带狐疑,想知道一向慎言的校长如何得出这一结论。

      “狼头上的那柄刀是闻武的,不过,昨夜是三变带着它上了山。他拿着刀冲向这头狼的时候,很多人都看到了。”连暮云向众人扫了一眼,不少人直点头。“至于怎么杀的狼,等伢仔醒了,自然就晓得了。”

      傅山见连暮云说得有板有眼,不像杜撰,又见不少人附和,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是的,傅长官。我看到了。”辛还作证道,“这刀确实是三变拿着的。”

      傅山勉强笑了笑,心底里却在咒骂瞭望人不识时务。“哦,那好!校长说得有理。这娃娃为民除害,立了大功,回去先好好疗养。等有空了我再去看他。对了,我想问一下,昨天是谁拉响的呼救炮?”

      罗德犹豫了一下,报上家门。傅山赞许地点了点头,“做得好!防区到时会给你记上一功!”罗德喜出望外,连声道谢。

      巡山官朝观音洞口望了一眼。“那我们……再四处巡查巡查,看有没有余孽。大伙儿都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剩下的都交给我们。”傅山大步流星走出人群,身后紧跟着二十多个巡山员。

      罗德惊讶得张大嘴。“听到没?巡官说了,要给我记功!”他喜不自胜,趴在辛还耳边说,“我要发达了,说不定可以进防区当巡山官!”辛还也咧嘴直笑。

      望着巡山员们悻悻离去的背影,燕梦生咬牙切齿,气闷难当,低声直骂“废物”。

      “燕主事,你莫气!他们本来就是厌人嘛。如今猎人也不在了,还得指靠他们呢。”一个拿着草叉的年轻人劝解道。

      “靠他们?昨儿夜里他们在哪儿?天上晃荡几下就没影了!真要是米贼来了,他们准保跑得比谁都快!”另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说,鄙夷地看着巡山员消失的方向。

      “咦,你乱说什么!米贼怎么会来?这在镇远城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今后也不会有!巡山员再不中用,也有自己的本事。要不你造个能飞的出来给大伙瞧瞧?”说话的是瞭望人方毅,大块头,灰白短发,五官棱角分明。他是瞭望者

      “方叔说得对!”罗德走到方毅身边,拍拍他厚实的肩,“米贼从来没来过镇远城,也没机会来,以后也不会来。”

      “那你昨天怎么还拉响了呼救炮?”有人质疑道。

      “我是拉响了呼救炮,不过,我拉的那会儿其实心里清楚得很,不是怕什么米贼来了,而是想多找些人上山,一起找失踪的女娃娃。”罗德辩解道,“呼救炮是救人用的!”

      “救人是没错,不过犯得着用呼救炮吗?那玩意儿可是对付山妖用的,迫不得已才拉,猎人定的规矩。不能滥用!”

      “德子说得对。夜里的事大伙都看到了。这头狡狼比米贼厉害,呼救炮用的是时候!”燕梦生替罗德辩护道。“从昨天到现在,你们见到过一个猎人吗?”见众人一片沉默,燕梦生恨恨咬牙,“猎人如今见了呼救炮都没了动静,他们不管不顾,还理他们的规矩干吗?人命关天,还不值一根炮仗不成?”

      话头扯到猎人,众人议论起来,都说从昨夜到现在确实没见到一个现身。

      “城里不还住着一些猎人吗?他们见了信号,怎么个个都无动于衷啊?”

      “是啊,我们这些耕田的泥腿子都上来了,他们没动作,讲不通嘛!”

      “也没什么讲不通,如今巡山官当道,猎人当然甩手了。他们就要看看,出了事,雁人是怎么消灾善后的!”

      “我看未必。猎人当年伤透了心,如今才不愿抛头露脸。巡官如果再指望不上,我们就只能指望自个儿喽。”一位背着副老弓、胡子花白的老人叼着烟卷,叹气道,“这就是一报还一报!”

      听到这些话,闻福心里难受,脸色难看。连暮云插嘴打断了议论,说了些客套话,感谢大家帮着寻鱼儿沟的学生。他说,夏雨荷昨天碰到狡狼,吓得跑没了影。找到她时,她正在一个树洞内藏着。现在,两个进山的孩子都没事了。众人这才把话题从猎人身上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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