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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转移绿皮怪 ...

  •   自打从迷雾山回来,人心涣散,往日例行的出操也没人管,宿舍楼前的操场上冷冷清清;操场中间的一座篮球架下,两个弩队成员正在笨拙地练习投篮,另外几人站在一旁看着直笑。

      赵普精神抖擞地从住所出来,远远看了看,发现并不是巡山员,转身去饭堂吃早餐。

      碰上丁广田,赵普让他吃完饭通知九点开会,点了几个艇长的名,还让弩队的人都得来。

      九点未到,会议室里挤满了人。

      弩队成员都在椅背后站着,赵普让他们坐,他们直摇头。黄大山解释,他们腿劲足,站习惯了,没事。赵普一看,满屋子的人,没有老四和南宫恪,脸上不悦。

      “还有两个关键人物没来,怎么回事?”

      丁广田一看,确实少了两个人。他小跑到监房,找到正在聊天的两人,催他们赶到会议室。

      见老四和南宫恪落座,赵普这才挺直身板,满脸堆笑着说:

      “牛背村的人来了,趁此机会交流一下情况,通通气。广田啊,麻烦你做个会议记录。”说着把面前的黑皮本和钢笔推到丁广田那头。

      “现在局面比较乱。”赵普说,“局里和委员会都指望我们尽快找出些线索,为下一步行动开路。我们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个活捉的蚱蜢怪,可直到目前,他什么都没说。难办的很。四哥昨天跟南宫先生碰面了,有没有什么收获?”

      “昨天我跟南宫聊了会儿,确定了一点,就是绿皮怪没有杀尽,余党带着头领四哀蛄逃了。”老四面无表情。

      “四哀蛄,”赵普念道,“记下这个名字,太重要了。”

      丁广田记下名字。

      “南宫认为……”老四说,“应该改善绿皮怪的环境,让他住舒服些,要不然冲他眼下的状态,可能活不久。”

      “怎么,他快死了吗?”赵普瞪大眼问。

      “他不吃不喝,都是我强行给他灌菜粥。”老四说,“这家伙一心寻死。”

      “那……给他注射营养液啊。”

      “他体格大,注射那点液体起不了作用。关键是他死不开口,就算活着,其实也没多大用处。”

      “他一死,线索就彻底没了,没法交差。不能让他死,这是底线。只要先满足这个条件,其他的都好说。你说,怎么改善环境?”

      “简单。松绑,关押在牢固的笼子里。”老四说。

      “松绑?”赵普一惊,“那万一他逃了,怎么办?”

      “让他逃。”

      南宫恪语出惊人,全屋人无不打了个冷战。赵普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疯子。

      “你……你说什么?”站长拧紧了眉头。

      “让他逃。”南宫恪语调依旧冷静。

      老四尽管已见识了这个年轻人的过人之处,对于这一提议也无法理解。

      “说说,为何要让他逃?”

      “你在山里活捉了一头野兽,想要找到它藏身的巢穴,该怎么办?”

      “噢,放虎归山!”老四若有所悟,“可绿皮怪已经半死不活,怎么飞得回去?”

      “所以要给他更好的条件,慢慢养。一旦他以为有机会逃掉,不用你再灌,他自己就会好吃好喝,伺机脱逃。”

      赵普总算听明白了,眨了眨眼。“放虎归山,虎会留下踪迹,可以照着脚印找。那怪物飞回去,难道会在空气里留下脚印?”

      “是啊,总不能在他身上涂上染料,顺着掉落的颜色找过去吧?”老四也疑惑。

      南宫恪从袖筒里取出草笼,打开,放置在桌上。全屋人都盯住这个小巧的东西。一片静谧中,一只斑斓甲虫懒洋洋爬出来,顺着桌边缓慢游走。南宫恪指着它说:

      “这是一只受过训的连山甲虫,嗅觉灵敏,是追踪高手。它闻过的东西,即便千里之外,也能顺藤摸瓜找出来。”

      赵普盯着那只豌豆大的虫子,见它在桌上笨拙地东走西顾,捂嘴笑起来:

      “南宫先生见我们一个个干着急,讲笑话逗闷子呢。”

      南宫恪也不恼:

      “我就说一说,信不信随你们。”

      赵普看看老四。老四知道南宫恪不会信口开河,说:

      “我信。要不先试一试,看那只甲虫到底有多大能耐。眼下也没别的法子。”

      “也好,死马当活马医。那就试一试。唐炼,你当诱饵,把不死鸟开出去,看这个虫子能不能找到你。”

      大伙儿都来到停艇坪上。南宫恪把甲虫放在唐炼身上嗅了好一阵,让他带着几个巡山员上了不死鸟号,升空离去。不死鸟号远远飞走了,消失在天际,南宫恪这才把自在将军放出去。甲虫在不死鸟号停泊处转了两圈,循着飞艇离去的路线追了过去。

      巡山艇在东边飞了两个多时辰,绕了一大圈后返回站里。

      唐炼下艇走回到人堆里。

      “怎么样?虫子追上去了没?”他左顾右盼着问,自信把甲虫甩掉了。

      赵普把唐炼全身上下打量一遍,没见到甲虫,揶揄道:

      “就几十里地都追没影了,千里地岂不是要追上月亮?”

      众人就笑。南宫恪从唐炼头顶望出去,眯眼看了好一阵,对着半空努了努嘴:

      “喏,它来了。”

      连山甲虫挥动闪亮的鞘翅,如一颗彩钻,莹然飘近。它在几十颗攒动的人头上方打了个旋儿,准确无误地朝唐炼落过去。唐炼左躲右闪,又小跑了一段,甲虫不依不饶,还是追上了他,停落到他头上。

      赵普两眼瞪得如梧桐果:

      “嗬,嗬!神了,神了!这虫子成精了,简直比定位器还准!”

      南宫恪把甲虫收回草笼,放入袖中。赵普走过去,笑得两颗金牙都露出来,亲热地搂住南宫恪。

      “大开眼界,名不虚传!有你和它这两颗定心丸,这个计划大有可为!各位,这要是真把那些怪物的藏身之地找出来,一举歼灭,那我等就要青史留名了!啊,哈哈哈……”

      老四也笑道: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南宫送来及时雨,我们久旱逢甘霖!”

      赵普冲老四一瞪眼:

      “嗳,岂止是及时雨,分明是大雪送鹅毛!机不容失,南宫先生,您跟四哥、广田商量一下,拟一份详细计划交给我,我尽快报给局长,越快越好!唐炼,你招呼几个弟兄焊一个铁笼子,尽量宽敞,今儿就把它转移进去,搁在……呃,就仓库吧!多派些人把着。务必把他养滋润喽。”

      当天下午,丁广田把写好的四页报告交给赵普。赵普在上面稍作修改,签上名,交给安生民,让他连夜过云门。

      唐炼带着六个人在仓库里找了一堆废钢筋,忙活了一下午,焊了个五米见方的笼子,笼条两指粗,横竖相间,看着牢不可破。做好了笼子,唐炼又挑了六个壮实的巡山员去找老四,一块到监牢提肃原。

      老四找来两根椽木,把肃原从铁柱上松了绑,捆到椽木上,几个人抬到仓库,当着十多个荷枪实弹的巡山员,把肃原解开,拖进铁笼关押。

      老四问谁愿意看管绿皮怪,没有人点头。他不乐意了,指着仓库大声呵斥:

      “监房阴暗逼仄,恶心污秽,不是人呆的,没人去我去。这儿宽敞通风,阳光也好,也没人愿意来,我他娘的不答应!做巡山员还挑肥拣瘦,没那便宜事!我今日当大爷发号施令一回:从现在起,各艇轮流派人值守,一个班两人,每天三班倒,从不死鸟开始。我随时在这儿守着。唐炼,去给我弄张床来,顺便通知各艇长!”

      唐炼大气不敢出,缩着脖子走了。其他人不敢动,怕惹恼了火头上的四哥。老四一手握着柴刀,骂骂咧咧绕着铁笼转圈,目不转睛盯着俯身趴着的蚱蜢人。怪物身上一道道青紫色的勒痕,与皮肤上的黑灰斑块错杂交互成触目惊心的诡异图案。仓库顶棚上的明瓦透进来阳光,照在蚱蜢人身上,看上去就似一具死去多时、已然发霉的兽尸。

      老四转了两圈,看了看巡山员。

      “去把南宫叫来。”

      巡山员们争着往出口跑,想借机逃离这个不祥之地。老四嚷道:

      “你们赶着投胎啊!只要去一个!”

      老四把烟斗点上的功夫,南宫恪进来了。老四抽一口烟,问:

      “你把把关,这个笼子行不行?”

      南宫恪拿短刀敲击笼条,转了一圈。“够结实,插翅难飞!”

      “既不能让这牲口逃,也不能让他死,真他娘伤脑筋!搁到这儿来,我总算可以吸几口舒坦气了。要不,这畜生没死,我他娘快要入土了!”

      南宫恪笑道:

      “四哥,这不悬崖勒马了吗?”

      老四也笑:

      “呸!怎么不早勒?都他娘的要坠崖了。走,出去聊。你们都站好了,严禁交头接耳!”

      老四和南宫恪出了仓库,走到南面的训练场边。老四回头一看,觉得安全了,这才悄声问:

      “那个笼子确实没问题吧?”

      “设计得不错,留了两道暗缝,怪物用力就能掰开。只是看守不宜过多,人多嘴杂,别漏了风声。”

      “放心,那些废柴我过会儿就撵走。每天三班,每班两人,加上雷打不动的我,不多吧?”

      “不多不少。”

      不多久,四个人吭哧抬着一张木板床过来了。老四把唐炼叫过去,让他再写块“严禁说话”的牌子立在笼子前边。唐炼说好,叫另三人把床放好了,又小跑着回去置办禁言牌去了。

      老四拿烟斗指着唐炼的背影,说:

      “这些雁人,你说他们无用、可厌吧,给自己人帮忙倒毫不含糊,又恨不起来了,唉。”

      “豁出去二十多条命,就值“无用”两个字,四哥,你太可怕了。”南宫恪笑着摇头。

      老四咬了咬干裂的下嘴唇,咬下一块死皮,嚼嚼吐了出去。他一脸阴沉:

      “干了这行,死再多也是命。他们就配这两个字。”

      南宫恪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眼见话不投机,老四移开话题:

      “你那只邪门的臭虫是怎么训出来的?不是秘方的话,能不能传授两招?”

      南宫恪摇摇头:

      “秘方另有其人。”

      “哦,谁?”

      “黄家千金,她训了两只连山甲虫,一只给自家兄弟,一只给我。”

      “这么说,她对你有意思?”

      “胡说!我保黄家的安危,她送我一只,交代得很清楚,是用来传书送信的。”

      “女娃儿脸皮薄,动情了,不好意思直说,送个物件儿,分明是定情物,偏生说成其他用途。后生,你可得长点心,莫错过良缘!”

      老四的话就像一条灵便小蛇,倏忽窜入南宫恪杂乱如草的心里,虽没有搅起粗重的动静,但若有若无地挠痒痒一般,让人既难受,又舒服。南宫恪脸色红白转换,失了方寸,自嘲似地一笑:

      “儿女私情,我没想过,也不会去想。世上很多事还不明白,轮也轮不到这个。”

      老四吃了一惊:

      “呀,情之为物,充塞天地,世人钟情,如痴如狂,这世上还有么子事更胜一筹,说来听听?你倒一清二白,撇得干净。真是怪胎。”

      南宫恪打量一番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老四,忍住笑:

      “四哥,你看看你,比镇远城里的叫花子还不如,我没猜错,你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你可以自个儿逍遥,怎么到了旁人头上,理就变了一副样子?”

      老四苦笑道:

      “这都让你看出来。我是孤寡不假,不过呢,我……我……怎么说……当年也是动过情的,只是顾虑重重,优柔寡断,错过了姻缘,落魄至今。兄弟,我不想你重蹈覆辙,提个醒,你有心呢,就听,没肺呢,就当清风过耳。”

      “哦,难怪四哥耿耿于怀,原来有过一段孽缘。”

      “瞎说八道,什么孽缘?是良缘,无疾而终而已!咿,你怎么也不正经起来了?”

      “四哥,帮个忙呗。”

      “什么忙?”

      “帮忙看看,我脸上有没有标签?”

      “没有。谁脸上有标签?”

      “四哥不是说我不正经嘛,我还以为脸上贴着“正经”两字的标签,怕日后误导了旁人,都以为我是个正经人。”

      老四看南宫恪一本正经得像个用功的学生,哭笑不得:

      “你……真没想到……太不正经!”

      说着哈哈笑起来,南宫恪也笑起来。老四这时明白,他与这个不苟言笑、难以捉摸的年轻人之间,已经少了一道隔膜。

      这一笑之后,老四从身体到精神,全然放松下来,朝后打开两臂,用力拉了拉筋骨,再转了转脖子,说:

      “唉呀,你这个家伙深藏不露,还挺有迷惑性。说正事,这个计划是你提出来的,依照从一而终的原则,你能不能留下来,彻底完事了再走?”

      南宫恪咬着嘴唇稍作思忖,说:

      “送佛送到西,我明白。只是我替人效力,擅自作不得这个主。”

      “嗯,黄老爷……好说,明儿个我送你们回牛背村,亲自跟黄老爷借人。”

      “不用这么急。那怪物有力气逃脱之前,我留在这里也无用。就算来,等他恢复得差不多再来不迟。”

      “你看他恢复得多少日子?”

      “不清楚。得看他多想活着回去,还有你们的伙食。”

      “我一定好好照料他,让这畜生尽快恢复,尽早把你接过来。”

      唐炼扛着一块木牌走过来,指着背后问:

      “四哥,你看这样行吗?”

      老四一看木牌,上面写着“禁止说话,违者严惩”八个大字,拍着唐炼肩膀,点头说好。唐炼乐呵呵扛着禁言牌朝仓库去了。

      老四抽完烟,不无失望地说:

      “那就这么定了,我不强留你。回去把那个无敌甲虫看好喽,它现在可是宝贝,说不定西界的安危都系在它身上。”

      “一只虫子,也别太抬举它。这事要成,一点差池都不能有。它负责的这个环节,我还是能打包票的。”

      “那好,其他环节,我来打包票。回去之后,带我向黄家小姐问个好,就说,她训甲虫的手艺,颠倒了一个猎人。”

      “这话我不敢带。”

      “这是恭维话,女人最爱听,为啥不敢带?”

      “这么出众的手艺,就颠倒一个猎人,还叫恭维?起码得一打猎人,外加一整座前哨站的雁人。”

      “呀,听出来了,你是嫌四哥份量有限,撑不起这么大面子。好,那就再加一打,让她更高兴些!”

      南宫恪听了直发囧:

      “四哥,猎人成打成打地送,一点不心疼,简直都成送白菜了!”

      “那女伢仔现在在哪儿?”

      “镇远城,鱼儿沟。”

      “当先生?”老四先是有些意外,转念一想,又在意料之中。“也是,她这么有本事,是该当先生,不然本事就埋没了。嗯,有她这样的先生在,那娃娃自然是安全的,我也就放一百个心了。”

      南宫恪明显感觉到,提到“那娃娃”时,老四生硬粗鲁的语气像是突然加入了蜜糖,温柔得焕然一新,就连他一贯冰冷的眼神也泛出罕有的暖光。

      南宫恪自然就想到,“那娃娃”说的就是闻三变。他忽然感觉心里扎入了一根刺,这根刺是一种嫉妒的感觉——是的,能让老四这种铁石心肠的家伙心软下来,那娃娃能不让人嫉妒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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