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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猎魔群英(5) ...

  •   丁迎远和站在后面的巡山员连连开枪,蚱蜢人硬挺着身躯,举起镰刀,作势朝史克朗砍下来。镰刀才举至半空,忽听嗖一声,一支冷箭从背后射来,洞穿蚱蜢人左胸。刑罡低头看了看那支穿胸而过的箭,回头望去,额上两根长须扭成麻花状。
      嗖——
      密林深处又飞来一箭,正中蚱蜢人后脑。那尊覆满黑斑的绿色身躯晃了几晃后,轰然倒地,酱紫色的浓液从其额上、胸前缓缓涌出,渗入石缝和泥地。
      面无血色的史克朗已痛得晕厥过去。
      众人扶着局长往草地方向撤,快到林边时,遇到东躲西藏的麻向东。麻秘书见断了胳膊的局长昏死过去,手脚筛糠似抖个没完,脸色煞白地靠着一棵细软的鸽子树,掩面痛哭。马招弟催麻向东赶快撤到草地上去,他只是摇头,不肯再走。
      三四个巡山员这时慌慌张张跑了过去,落后的那个不时回头向上方射击。丁迎远抬头一看,正后方一棵巍然高耸的梧桐树上,一个手持铁弓的蚱蜢人已经瞄上了他们。丁迎远和宋晖扶着史克朗赶紧藏在一棵粗大的核桃树后。马招弟也看到了那个绿皮怪,闪身匍匐到一片低矮的丁香花丛里,紧握着猎枪。
      蚱蜢人素罗高高在上地俯视前方那些他眼中贪生怕死的人类,玻璃珠似的眼里露出讥嘲。他缓慢地抽出一支蛇头箭,箭头在阔嘴里沾一下,搭上弓弦。丑陋的头颅探照灯似地来回巡视,寻找着合适的猎物。看了两圈,锁定了鸽子树后颤动着的那具躯体。一箭过去,贯树而出,把可怜的麻秘书刺了个肠穿肚烂。
      躲在一旁的丁迎远见麻向东捂着冒血的肚子,口吐血沫,钉在树上的身体一抽一抽地痉挛,心如刀割。他一横心,从树后跳出,声嘶力竭道:
      “都出来啊,一齐打!”
      其他几人同时都从隐蔽处站出来,跟着丁迎远朝梧桐树上猛扣扳机。一阵乱枪过后,发现枝叶乱飞的树上并没有蚱蜢人!丁迎远醒悟过来,一抬头,见蚱蜢人正在他头上三四米处的树上,瞪着铜铃大眼,森然可怖的蛇头箭正对着他。箭还未发,丁迎远已吓得灵魂出窍,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可幸运的是,他没有等来自己的大限,几支短利弩箭赶在蛇头箭之前劈头盖脸射中素罗。蚱蜢人连声惨呼,沉沉地砸到地面。
      藏身密林深处的敖奥已觉出了异样。
      蚱蜢人接二连三死于冷箭,临死前都通过额须向他发来讯息。南戎族的将军并未料到这会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杀伐。他的人杀红了眼,而人类也没有放过他们。
      事实上,他并不想猎杀巡山员,他的目标只是近在咫尺的不死鸟号。那艘难以下手的巡山艇上,有他们誓死也要抓到的那个孩子,那个能改变南戎族悲苦命运的男孩——他们得到的消息就是这样的——闻三变在那艘艇上。
      重伤的四哀蛄已被运送回蚱牢山,敖奥留在这里完成首领未竟的事业。
      敖奥发现巡山员不堪一击,但又并非都是乌合之众。他们逃的逃,散的散,却也有人敢于以卵击石,不惜以性命相拼。他不理解后者。他觉得,遇上体形和战斗力高出甚多的南戎人,巡山员就该知难而退,而他与同伴们为族人福祉履险犯难,以寡敌众,才是合乎情理,死得其所的。
      敖奥本以为同伴们能速战速决,扫清地面障碍,然后再对付空中的飞艇,没想到事与愿违,蚱蜢人竟接二连三毙命。敖奥觉出了蹊跷,伸出触须,向同伴们发出避闪讯息。一时间,蚱蜢人或飞或躲,藏于高树茂叶间,与林木合于一色,形同隐身。
      巡山员们不见那些威猛的绿身怪物,枪声渐渐止息。他们还提着胆,但都缓了口气。迷雾山安静下来。蚱蜢人静悄悄交换着信息,巡山员们则借机喘息。
      肃原被老四击伤,手脚被捆,发出求救信号,敖奥却并未理会。他透过空隙看向空中,不死鸟号还在那里。他大感欣慰,又疑惑不解。他不明白,如果闻三变在艇上,刚才受到袭击后,它该逃走才对。
      宋晖把史克朗背到了草地,释放了一枚救援弹。
      不死鸟号上的观察员看清了草地上的情况,向赵普报告,赵普忙令飞艇降落。
      敖奥随着不死鸟号在林中移动,见飞艇降落,虽心生疑窦,还是止不住见猎心喜,认定这是下手的好时机。他的目光如钩子一般咬着不死鸟号,触须与同伴保持着联络。等飞艇在草地上停稳,他难以抑制住狂喜,尖啸着发出攻击的信号。
      寂静的林中骤然响起此起彼落的嘈杂乱响。
      没缓过劲来的巡山员们又绷紧了神经,骇异地准备与怪物们作殊死一搏,或是逃之夭夭。然而,一阵短促的异动之后,林中又再次陷入瘆人的沉寂。
      敖奥手持铁链冲出树林,孤身朝不死鸟号扑了过去。
      马招弟、丁迎远,宋晖等人持枪对准了蚱蜢人,不死鸟号上的十多个射击孔位也露出黑洞洞的枪口……敖奥飞到离不死鸟号十米远处,突然停了下来——他左右环顾,发现没有一个同伴跟上来。
      他伸出触须,试图与同伴联络,但信号微茫,只有一个垂死者在与他诀别,其他人杳无音信。敖奥怎么也不会想到,他那一声呼朋引类的啸叫,竟是为同伴吹响的丧哨——就在他的属下得令动身的那一刻,他们几乎同时身中冷箭,命丧黄泉。
      孤独的蚱蜢人屹立在不死鸟号一侧,面对数十支猎枪,岿然不动,眼露凶光。他浑然忘却自己正置身险境,只顾与同伴联络,而这一尝试徒劳无功。
      敖奥陷入杂乱无章的困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力量阻滞了同伴们的脚步。
      不多久,皇甫意和袁金团带着十多个巡山员从树林中走出,抬着三具蚱蜢人的尸首。尸首的头部无一例外都插着箭。
      巡山员们三三两两地出了迷雾山,把敖奥围在垓心。筋疲力尽的老四也从山岗上挪下来,睨视着依旧倨傲的蚱蜢人,面露戏谑之色。
      “怎么,就剩你了?”他往草地上啐了一口血水。
      敖奥眨了眨眼,俯视着这个浑身血污、胆敢靠近他的人类,发现他在笑。对方手里握着一把柴刀,刀刃和刀把已被染成黑紫色。蚱蜢人凸睛一转,瞳孔颜色由亮红转成暗蓝,伸出腐朽的指爪,指着被弃置一旁的同伴尸体,喉中如沸粥似的呼噜着。
      老四看到那几个蚱蜢人尸身上都插着箭,作了个下落的手势。
      “他们都死了,扑通扑通从树上掉下来,成了熟透的肉果子,哈哈哈!”老四嗤笑道,“你们是什么鬼?怎么从阴曹地府爬上来的?”
      敖奥扭头过来,眼色又变得通红,眼下多出两道黑线,一直延伸到高高隆起的方嘴边缘。老四发现,蚱蜢人的整张脸都在颤动。
      “你们杀不了他们,”蚱蜢人说话了,一字一顿,声音重浊而空洞,“你们没这个本事。我们是神,不是鬼……”
      老四放声大笑。“就算你是神,终究还是要做我的刀下鬼!”
      “渣滓……”敖奥厌恶地吐出这两个字,振翅飞离地面。
      一阵枪响过后,蚱蜢人在空中翻腾了几下,直坠下来。
      “谁叫你们他娘的开枪了!”老四回头骂道。
      敖奥从草地上挣扎着爬起,又踉跄跪倒,头耷拉着,黏稠的涎液从嘴角淌出。老四走上前,低声质问:
      “你们到底是什么怪物?想干什么?昨天晚上你们把我的人抓到哪里去了?”
      蚱蜢人浑身浸透了紫血,脖子一抽一抽地残喘着,摇摇欲坠。他还是竭力做了个晃头的动作。
      “不说?不说我就一刀劈了你!”老四不耐烦了,握紧了柴刀把。跪倒的蚱蜢人依旧比他高了半头。
      蚱蜢人被多处洞穿的翅膀动了动,就像被卡住的门一样,没法完全打开。老四以为他还想跑,捡起铁链将蚱蜢人紧紧绑住。
      “那……个……男孩……在船上吗?”敖奥艰难地抬起头,挤出一句话,褐涎淌在草叶上,灼出道道焦黑印记。
      老四回头瞥一眼不死鸟号,明白他指的是闻三变。他摇了摇头。
      “骗我……”
      “猎人不说鬼话。”
      蚱蜢人定定看着老四,脸抽动起来。老四听到铁链咔咔作响,蚱蜢人想要挣脱,但根本无能为力。敖奥的脸愈加狰狞,恶狠狠地诅咒起来。
      “暗算,无耻!”他嘴中喷出臭气逼人的涎沫,“你们要遭天谴……血债……必须……血偿!”
      老四抬起手,柴刀架到敖奥脖子上。
      “你们杀了我们那么多人,还说什么天谴!一会儿让你做刀下鬼,知道什么是报应!”
      敖奥情知死期已至,眼中无半点哀告之色,愀然道:
      “我们本不想……杀人……”
      老四看着草地上几具巡山员的尸首,悲从中来。“你们到底杀了!血债就让血来偿!”
      一刀劈落,蚱蜢人头颅落地。
      皇甫意想要阻拦,为时已晚。
      “你就这么把他砍了?”
      “怎么了?你不乐意?”老四一脚把无头尸身踢翻。
      “四哥……”皇甫意摊开两手,“好不容易逮个活口,还得调查呢。你一刀下去倒是痛快了,问话怎么办?”
      “你的人把这怪物打成蜂窝了,横竖活不成,我赏他个痛快,那是积德。”老四说,“你也知道,老子见不得受活罪的,就算他十恶不赦。”
      皇甫意心烦意乱地直摇头。老四就地扯了一把青草,擦拭柴刀上的血迹。
      “放心,山岗上还有一个活口,绑着呢。算我送你的赔礼。”
      皇甫意带人来到山岗上,看到被藤条绑住手脚的肃原,把他抬到草地上。死伤的巡山员和毙命的蚱蜢人陆续都被抬到林外。一名背相机的巡山员走过来,对着死尸喀嚓喀嚓按动着快门。肃原躺在不远处,看到同伴们的尸首,不住悲号。
      从林中抬出的蚱蜢人个个中箭,巡山员们都以为是迷雾山一带的猎人暗中帮了忙。只有老四和皇甫意清楚,蚱蜢人的死法,绝非猎人所为。
      狄亚星和曾江的下落没有问出来。老四只好叫人把肃原押解进猎鹰号,送回前哨站再说。
      蚱蜢人的尸体与米贼一样就地焚烧,骨灰都埋进了草地。
      不死鸟号载着昏迷的史克朗和三十多位死伤的巡山员匆匆离开了迷雾山。
      接下来两天,又有五艘改造好的巡山艇陆续抵达迷雾山。巡山行动又持续了一周,没有再遇到险情,也没有找到布谷鸟号,失踪的两名巡山员也无下落。
      “猎魔行动”结束时,老四呆坐在塘鹅号上,看着清晨的迷雾从舷窗边不停流过,脑中一片煞白。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些形同地狱爬出、能吐人言的怪物,为何要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非要抓住闻三变?而男孩的父亲——那个心思缜密、无所不能的虎狮敌,到底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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