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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猎魔群英(4) ...

  •   丁广田拧燃定位弹,山岗上冒起浓浓蓝烟。不死鸟号放缓行进速度,悬停下来,徐徐下落。
      丁广田松了一口气,正想着怎么跟局长交待事发经过,巡山员赵六叼着烟走过来,递给他一根。丁广田没心思抽,赵六点燃了烟,硬塞到他嘴里。
      “队长,折腾了大半夜,解解乏。”赵六说,“真是邪门了,晚上那么大动静,说没就没,简直撞鬼了!要不,我们到这小山包上搜搜看?”
      丁广田直摇头:
      “一会儿雾散了,局长要下来,我得跟他汇报。你带两个弟兄先上去看看。”
      “好嘞。”赵六猛吸一口烟,拿出来弹到地上,找人去了。
      赵六走了没一会儿,丁广田就听到上方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枪响了。他一惊,猫腰追过去,没跑出几步,发现赵六倒在一个土堆旁,身体扭曲,痛苦地□□着,右脚陷在土坑里,脚掌被一根尖木桩扎穿了。凌风和戴庆正在帮他拔脚。
      “龟孙子!”丁广田暗暗骂道,“刚刚是你们开的枪?”
      “不,不是。”赵六咬着牙说,“近旁响的,不知谁开的。”
      丁广田四下一望,看不分明。包扎好伤口,凌风扶赵六靠在一棵树边,几名巡山员闻声都围了过来。大家都说没有开枪。有人开始咒骂“该死的雾”,丁广田正要叫说话人闭嘴,下方草地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
      “米——贼——!”
      紧接着枪声大作。
      丁广田没想到噩运来得如此之快,甚至觉得那一声不过是自己一时劳累的错觉,但持续的枪声还是把他拉回到现实。他一哆嗦,拍了拍身边的凌风和戴庆,说了声“各位小心”,转身向山岗下挪移过去。
      一进入草地,丁广田就闻到了一种死鱼与腐肉混合的腥臭,米贼那令人作呕的气息,已从他记忆中消失了十多年。这种气息曾是他和巡山员们的噩梦。
      他硬着头皮冲进雾罩。
      没走几步,身前冒出张牙舞爪的硕大黑影,他举枪便射,影子晃了两晃,并没有倒下,反而腾空扑了上来。丁广田来不及放第二枪,转身就跑,一边高喊:“打头,打头!”
      米贼和巡山员的惨叫此起彼伏。
      不死鸟号不再下降。
      史克朗听到下方枪声四起,下令行动。
      丁迎远见雾气未散尽,劝史克朗再等等,赵普也说还不能下。
      史克朗拿了一把猎枪,命人放下滑索。他的秘书赵枚曲站出来,战战兢兢地主动请缨,说要先下,史克朗没有理会,一手拿枪,一手攀住滑索,滑下艇去。
      巡山员们个个动容,争先攀索下艇。赵枚曲动作慢,几次抓滑索都被别人抢了先,只得冲下方大喊:
      “弟兄们,保护好局长!”
      尾随而至的黄蜂号和猎鹰号也垂下滑索。
      米贼从林中纷涌而出,闻到人腥味就不顾死活地往上扑。
      巡山员们左冲右突,奋力搏杀。迷雾山与山岗之间的那片草地,充斥着喊杀与惨叫。
      不多时,白雾已浸染出血色。
      史克朗裹在雾中,屏息凝气,缓慢移步。眼前的混乱并未搅扰到他。对巡山员来说,这是生死攸关的险境,对他而言不是。他藏在雾里,混在人群中,有一种磊落的安全感。他伸手探了探白里透红的雾气,湿湿痒痒的,竟然有说不出的舒服。
      混乱中有人高喊,叫大家往雾气少的山岗上撤。可是巡山员们早乱了阵脚,分不清南北,不少人跑错方向,一头钻进了迷雾山。
      史克朗没有跑,镇定自若地在草地上逡巡,四处窥探,似乎在寻找米贼,又像在搜索别的什么。
      他在寻找机会——一次扭转前程颓势的机会。
      一只米贼骤然袭来,史克朗眼疾手快,举枪连连扣动扳机,一举将其毙命。史克朗上前踩着米贼爆开的头颅,确认它已经死了,才继续往前挪步。没过多久,他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枪响和一声女子的呼喝,迅速转身,箭步上前,撞见一只米贼扑倒一个人。他朝米贼后背开了一枪,再扣扳机,枪没有响。受伤的米贼转而朝史克朗扑过来,史克朗扔掉枪,从腰间拔出匕首。
      米贼已身中两弹,跌跌撞撞扑向史克朗,利爪还未近身,史克朗侧身一跃,将匕首插入山怪脖颈。米贼轰隆倒地,抽搐了几下,不动了。马招弟端枪走过来,无动于衷地看了看地上的尸首,又心怀感激看了看史克朗,弯腰把地上那杆枪捡起来,递给他。
      上午十点左右,雾气散尽,枪声也止息下来。草地上横陈着二十多具米贼尸体,触目惊心。
      满身血污的史克朗来回在伤员中间走动,询问他们的伤情,时不时指导救护工作;经历恶战的巡山员们横七竖八地在山岗上休息,惊恐与疲惫毫无掩饰地显露在脸上;马招弟坐在一棵栗子树下,望着狼藉的场面,惊魂甫定,看到阵亡的巡山员被抬进巡山艇,忍不住哭了。丁迎远在一旁想安慰她,一时不知怎么开口。皇甫意从山下走上来,一路清点人数,见丁广田和唐炼安然无恙,心下大慰。他在马招弟身边停下,安慰这次行动中的唯一女性成员。马招弟擦了一把眼泪说:
      “我没事,你忙去吧。皇甫,替我谢谢局长。”
      皇甫意下山去了,见到史克朗,说没看到老四。史克朗说,丁广田已经跟他说了,老四找两个失踪的弟兄去了。
      “皇甫,他们都吓坏了……”史克朗说,望着垂头丧气的巡山员们,眼露悲悯,“行动才刚开始,咬碎牙都得过这一关。”
      “局长,我去给他们打打气。”
      史克朗点点头,抬手看了下表:
      “再休一个时辰。”
      皇甫意又走上山岗,给巡山员们鼓气,告诉他们,一小时后进迷雾山。唐炼斜靠在土坡上,被抓伤的右臂缠着纱布,不停擦汗、喝水、看表,活像一只受惊的鼹鼠。皇甫意绕到他背后,蹲下身,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唐炼触电般惊跳起来。皇甫意努努嘴说:
      “你受伤了,我看看。”
      唐炼把伤臂伸到好友面前,瞧着对面的迷雾山,叹气道:
      “真被你这乌鸦嘴说中了,此行凶多吉少。对了,这封家书,还是你帮我保管吧。”
      唐炼把在巡山艇上写的信递给皇甫意,皇甫意没有接,说道:
      “有个事没跟你商量,我先斩后奏了。”
      “什么事?”
      “我跟局长提议,把我俩调个个儿,你上艇,我接管你的地面小队。”
      唐炼心中一喜,嘴上却说:
      “那怎么行!这样一来,我不担了贪生怕死的恶名吗?”
      “不是你贪生,是我贪功,我要贪你那份巡山的功!”皇甫意忽然板起面孔,“今儿这场面多少年没有了,大戏可能还在后头。机不可失。虽说真龙不怕水浅,但好容易遇到一次难以测度的深水,真龙更得大展拳脚不是?局长都点头了,你还不成全我?”
      唐炼咬了咬肥厚的嘴唇,难过地说:
      “才一眨眼,就损失了好几个弟兄。他们要有你这么身经百战,也不能这么轻易就走了。好!那就成全你这条龙,你下我上!”
      皇甫意拍拍唐炼厚实的肩,唐炼把好友一把抱住,哽咽道:
      “老鬼,多谢了!”
      “瞧你说的,我得了便宜还能受谢?我谢你成全!你在艇上可得把眼睛瞪圆喽,别让怪物走脱了。”
      “嘿,这山上就算有一只跳蚤,我都不让它逃。”唐炼快意地笑了。
      皇甫意找了几名精壮的巡山员,砍了二十多棵油松,拖到草地上,把米贼尸体垒叠到油松上,一把火烧了。
      赵普无所适从地站在草地边,冷眼看着皇甫意有条不紊地办着各种事情,浑身不自在。办完手头上的事,皇甫意一看表,时辰已到,把巡山员们都召集到山岗前。史克朗站起身,走到队伍面前,浑身血污,面带愧色,但依然目光如炬。他整了整衣襟,理了理凌乱的头发,音声沙哑地说:
      “巡山员们,兄弟们,今天,我们在此遭遇重大不幸,蒙受重大损失,失去几位亲近的战友,愿他们英灵在上,保佑我们在后续行动中减少伤亡!我们经历了一场血战,消灭了那些穷凶极恶的山怪,取得了一次重大胜利!更大的凶险还在后头,但巡山员不会知难而退,因为保境安民是我们最大的责任,更是信仰!今天我们来,就要把此地肃清,不如此,誓不罢休!今天,注定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巡山员们稀稀拉拉地跟着喊了几句口号,全然没了难聚河边誓师时的气概。
      史克朗简单做了人员调整后,又劝马招弟上艇,她坚拒不从。丁迎远和麻向东作为猎委会人员,也只得舍命相陪。
      四艘巡山艇徐徐升空,巡山队伍也照指示分头进山。考虑到人员折损较大,四支队伍相距不远,以便互相呼应,及时支援。
      巡山队伍踏入迷雾山的那一刻,老四也从一条深邃的土洞里爬了出来。
      那是一条狭长的土洞,他只能缩身弓背才能勉强钻入。进去数米后,岔道错综交互,蜿蜒蛇形,很容易就会晕头转向,一旦深入进去,外界响动几乎完全屏蔽。
      老四置身洞内,对外边的恶战全然不知。尽管他胆略过人,对于这种形如迷宫的狭洞还是颇为忌惮,趁勉强还记得来时路径,原路返了回去。
      土洞开口在一条溪边,洞口藏在一棵古柏后。老四拿刀在树上做了个十字记号,走到溪边,坐在一块苔石上,随手在水里捞了几只小虾,连头带尾送进嘴里大嚼起来——他现在急需补充能量。
      老四望着一溪之隔的大草坡,想着夜间的事和那个怪异的土洞,忽然听到一阵尖锐笛啸。笛音在空中缭绕,辨不清来自何方。正迷糊间,身后山坡上响起数声刺耳的扇翅声。回头一看,几个非鸟非兽的庞然大物从地面上骤然冒出,穿林而去。老四甩手扔掉没吃完的虾米,朝山岗上奔去。
      冲出地面的正是九个蚱蜢人,敖奥飞在最前头。他人立在半空,瞪目四望,看到了迷雾山方向的四艘巡山艇,略微迟疑,径直朝最前头的不死鸟号飞冲过去。
      猎鹰号正飞在不死鸟号的侧后方,唐炼在观察舱看到那些闪着绿光的怪物飞过来,惊得脑中一片空白,条件反射般拉响了警报。黄蜂号和塘鹅号听到预警,急急掉转艇身,把不死鸟号挡在后头。迷雾山中的巡山员们此时也发现了敌情,纷纷寻找林中空隙,朝上空射击。
      蚱蜢人左支右绌,却没有生出退却之心,上下翻飞着躲避密集的子弹,奋力逼近不死鸟号。光天化日之下,身强力壮的蚱蜢人生生成了一个个巨大的移动活靶。眼看着占不到任何便宜,敖奥一声尖嚎,蚱蜢人四下散开,呼啦啦往下方山林扎去。
      老四立在岗巅,看到那些闻所未闻、动作迅猛的巨怪,气血上涌,身体抖颤。他大半生都在山林中巡查,刀下倒过不知多少奇形陋貌的山怪,也曾屡屡听闻凶神苦慈的恐怖,甚至亲身到过暗无天日的铁围山,自诩西界之内再无他没领教过的邪魅之物。而眼前那些敢与不死鸟号一较高下的庞然巨怪,在阳光下发散着阴惨的绿光,嶙峋的身体如从远古墓穴中掘出的尸骸,可怖的嚎叫堪比回身壑冬夜的阴风……他们让他明白了什么是难以置信。
      猎人脊骨生寒,瞬间红眼,攥得双拳格格作响,切齿道:
      “妖孽,任你飞天遁地,今儿也是你们死期!”
      见绿皮怪遁往迷雾山,他也急急往山岗下冲去,半路上捡起了昨晚仓皇丢弃的那杆猎枪。就在这时,一个蚱蜢人竟朝山岗方向飞来。老四也不瞄准,朝空中随意开了一枪——他只是想引起对方注意,引他下来。
      蚱蜢人听到枪响,看到老四,也不搭理,继续朝山岗另一边飞去。老四这才瞄准了,又放了一枪。蚱蜢人身子一歪,翻了个筋斗,转身朝老四冲来。他手持一把钢刀,正是肃原。
      老四也不躲,定在一棵枣树边。等蚱蜢人飞近,一挥手,绑在臂上的柴刀斜刺里飞出,肃原猝不及防,右肩中刀,紫血喷溅出来。
      蚱蜢人狂叫着去抓柴刀,老四手腕一抖,柴刀随即缩返,从肃原脸上拉过,又划出一道血印。
      蚱蜢人连挨两刀,气得暴跳,恼羞成怒一通乱砍。老四借着树木岩石左躲右闪,如泥鳅一般滑溜,竟没伤着半点。砍杀了一阵,肃原气力衰减,动作放缓,最后只得提刀喘气。老四又将柴刀抡出,舞得寒光一片。肃原想砍断连着柴刀的那条布带,无奈总是慢了半拍。三十多个回合后,蚱蜢人身上已伤痕累累,手颤得已握不住刀。

      迷雾山那头却是另一番场面。
      蚱蜢人神兵般从天而降,胆小的巡山员见了,早已魂飞魄散,吱哇乱叫着四处逃窜。
      史克朗左右一看,跟在身后的马招弟与丁迎远不见了,急红了眼,下令身边的巡山员去找两位委员,保护好他们。
      林中到都是枪声和恐惧的喊叫声。马招弟和丁迎远并肩而行,麻向东已不知去向。两位委员端着枪朝山上走,马招弟见丁迎远面色恍白,调侃道:
      “老丁,我知道你现在恨不得吃了我。不过话说回来,人活一世,能开眼见识这样的殃煞,你也得谢我,所以嘛,就算扯平了。”
      丁迎远呸一口,两眼滴溜溜四处看,压低嗓门恨恨地说:
      “马大姐,这种怪物我可不想看,是你硬塞的,我要是无福回去见我宝贝孙儿,这账你可欠大了……”
      说话间,一条黑影从近旁一棵高木上闪过。
      两人踩着乱石杂草前行,尽量放轻脚步。没走多远,右前方传来一声巡山员的惨叫。丁迎远抬手做了个止步的手势,马招弟停下,直愣愣盯着右前方那丛高大茂密的灌木,手扣住了扳机。很久都没有什么动静,两人松了一口气,靠着一棵杉树坐下休息。
      史克朗带着几人从后面追了过来,见两位委员安然无恙,长舒一口气,催促他们到草地上去登艇避险。正说着话,前方灌木丛豁然分开,跑出一个人来,枪已丢了,高举两手,面色惊惶,正是麻向东。见到史克朗和两位委员,他只说了“快跑”两个字,从他们身前跑过去了。
      马招弟刚想回头叫住麻向东,就听嗞啦一声,那片两人高的灌木丛齐刷刷断去一半,手执巨镰的刑罡虎视眈眈站在后面,一动不动。
      史克朗站在马招弟身后,慌忙开了一枪。
      刑罡跃起,镰刀从空中劈落。马招弟吓得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丁迎远慌乱中也扣动了扳机,一枪打中蚱蜢人手臂,刑罡手一抖,镰刀劈歪了,落到离马招弟两步远的泥洼里。史克朗一把拉起马招弟,还没站稳,那把刃口带血的巨镰又横扫过来。马招弟只觉一道红色冷光逼近,情知躲不过去,绝望地闭上了眼。
      史克朗情急之下举枪去挡,咔哧一声,枪被削为两截,左臂自肘部也被劈为两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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