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挣魂，苦夏雨雪》阮木沉

51、千叶三日月

　　源青岚安静地带着笑意听小杰说着。慷慨激昂落下后，少年轻笑一声“但是，我现在发现，我好像，并不是那种拥有改变这个世界的能力的人。你们每一个人都比我优秀千百倍，但你们对于如何改变这个世界也是一筹莫展。
　　如果连你们这样站在人类顶点的天才都是这样，那么，我呢，就凭我，我能做到什么呢？”“既自傲又自卑啊，和明美还真是如出一辙呢。”年少的操使不明白对方的意思。“既自命不凡到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做到，又自卑于自己似乎什么都改变不了。你和明美很像呢小杰。”少年举起酒杯晃着里面的红酒。
　　“你的术式，是空间转移吗？”放下酒杯挠了挠头“啊，光顾着聊天，一直没有跟小杰说过关于我的事情呢。”眸光流转，那种赭红的光影又开始在少年的眼中显现。“源氏是阴阳师大族，我们有着家传的阴阳术。这个你已经见过了——真眼·阴阳瞳。
　　功能上呢，你可以理解为六眼的简易版。能够对一些简单基础的咒力痕迹进行分析拆解。其他的作用的话，根据运用方式和施术者能力的不同会展现出一定的区别。”然后少年结了左雷右霆手印“这是雷法，这个分支技很多，我就不一一展示了。”
　　咒灵操使伸手打停“不，我学不了这个，不用继续讲了。所以，源氏是偏阴阳师吗？还是说术师是被包含在阴阳师这个范畴里了，或者正好相反？”源青岚皱眉思考了一会儿“还真的很难回答你呢。
　　其实按照我们家族的古籍来看，以前的族人似乎更倾向于认为他们对抗的是真正的妖怪。但是由于术师的兴起，加上历史太过久远了，现在普遍认为世上是没有真正的妖怪的。不过，谁管他呢，反正这些术式能用就行。”
　　“如果你们是阴阳师后族的话，那么其他的阴阳师大族呢？似乎都没怎么听说了。”“安倍一族的话，为了把控政权，宗家放弃了曾经引以为傲的阴阳师身份。昔日的分家土御门现在倒是依旧活跃，但是不成气候。同时因为理念与咒术界不合，所以现在和我们是同而不党的关系。
　　贺茂是今天加茂的前身，中间的历史变迁需要你自己去了解。因为三两句话真的说不明白。而且自己去查说不定还会了解到加茂家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哦。偷偷说一声，不管是找我要资料还是找明美都是可以的。我们都会给你提供一些官方以外的小趣闻哦。
　　渡边家倒是久不出世。谁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搞什么幺蛾子，但是按官方的说法是安分下来了，肯定是不可信的。不过也确实摸不进去就是了。他们现在基本上是完全避世状态。但还有阴阳师在，而且是相当强大的阴阳师，这个是明确探查到的。
　　君明则是完全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按照我们的族载来看的话，因为押错了宝，完全成为了权力更迭的牺牲品呢。其他的感觉就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了。”“那源氏的底蕴还真是厚重到不可言说啊。”
　　“有啥不可言说的，大家都是来当狗的，工资就那一两万。像我这样拼死拼活到处出差的也才不到十万。还底蕴，再有底蕴按术师这个卷法都活不起。”“大世家的孩子也这么苦恼这些吗？”
　　“当然会苦恼啊。如果没有足够的资金运转，那么家族的象征就会变成政党的展品，族内的姐妹可能就会不得不被当成联姻的工具。自己在意的亲人某天也要为了生活而成为他人的走狗。
　　在拯救世界之前，当然是要先保护好自己身边的重要之人啦。虽然这样看好像挺个人主义的，但确实是要在留有余力的情况下，再去谋划会更好一些。不然只是一腔孤勇，可做不成事啊。”
　　“你们都很喜欢跟我说这个话。这句话的意义，是想传达些什么呢？一般来说，我们认为命运，指的是一个人的性格与他所处的时代互相碰撞的结果。
　　如果一个人的性格就是鲁莽冲撞，那么谋略大局确实就是不适合他的事情。事实上，我不太理解你们为什么总希望我成为能够站在棋盘上的人。
　　我曾经也认为我是必然要修正这个世界的人，但是在和你们相处的过程中，与你们愈接触，我就感到自己与真正天才的差距愈大。你们是那种事实上具备领袖才能的人。客观、理智、沉着、冷静，善于分析利弊，能够用最小的代价交换最大的效益。在我看来，这些都是真正的引领者应当具备的才能。
　　而我，我觉得我其实更适合成为那种被你们所引领的人。我会成为很好的刀，因为我对你们绝对信服。而且我完全相信你们能够抵达那个明天。为此，我会为了你们的道路毫不犹疑地前进——无论阻挡为何。”
　　“嗯，确实，我们一般认为，只是强大的人不足以成为引路人。一个优秀的决策者，他对于牺牲必须抱持绝对的冷静和理智。否则就容易成为复仇的工具。
　　但是夜蛾正道曾经在会谈的时候说过这样一段话，我很喜欢，现在我想把它送给你。
　　（那些追随我们脚步的人，他们中相当一部分其实并不知道我们能否成功，甚至不知道我们到底在做什么。他们真正追随的，其实不是一个伟大的理想，而是一个具体的他们认为值得信赖的人。也就是说，他们真正渴求的，其实只是黑暗中的一道光火。）
　　在我们这一批人当中，小悟成为不了那样的人，冥冥成为不了那样的人，歌姬成为不了那样的人，家入成为不了那样的人，我也成为不了那样的人。
　　我们确实都看似比你更加适应这个环境，但我们身上流动着麻木的贵族血液。我们离能够站在我们这边的人太远，又离站在我们对面的人太近。那个永远能够在任何灰霾中迅速寻找到生机和出路的人，那个能够在无边的混沌中调和的人，只有你。
　　在苦痛中成长的人拥有对绝望的耐受力，这是我们所不具备的才能。我们当然不会为此慌乱，可我们也没有感知。绝望的脚步追不上我们。
　　但你会痛苦，你会沉沦，你会在一次又一次的撕裂中成长。这才是我们真正需要的东西。新生的希望，未来的火种。
　　仅仅只是对道义的剖析其实很难完成纯粹的信仰。我们中的更多人只是一种天然的使命感在作祟。因为向来如此，因为我们生来如此，因为周遭的人都如此——所以我们也这么做了。我们只是选择了不同的人进行跟随，但本身并没有那种唯有建立那个世界的渴求。
　　但你切实为此所苦，真正渴望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我们需要你的梦想作为锚点来抛定我们的计划，我们需要你作为中转来为那些无法达到这个高度的人理解我们正在做的事情。
　　按照浮骛老师的说法，这叫做——弱者有弱者的力量。变革这种事情，如果只是少数人的狂欢，那面对他的敌人，无异于蚍蜉撼树。唯有将他真实的模样带到每一个我们希望和我们站在同一边的人眼中，我们才有可能争取到那些我们渴望的力量和我们想要建设的那个未来。”
　　勺子拂过翻滚着热气的咸粥“不懂，但我会跟随你们。”“哈哈哈，那对我们来说也就很足够了。不理解也没关系，和我们一起奔跑吧。”
　　白发神子开门进来“今天下午有课，你还在这儿是准备和我们一块？”“蹭两节课夜蛾老师不会介意的吧，毕竟是我这么优秀的学生的请求。不过，你们两个，怎么互相还有钥匙的啊，好恐怖啊你们。”
　　“哦，杰暗恋老子。给老子钥匙是为了勾引老子。”“啊？这件事我知道吗？或者我是不是应该聋一会儿？”“这样吗？那我也要！也给我一个，我要勾引小杰！”“我现在就搬家，马上就联系明美小姐。”
　　“怎么这样啊小杰，为什么他就可以有你的钥匙啊？”“哦，我不是针对你一个。祝两位百年好合，我先跑路了。”
　　还没进入教室，门口的架势就已经让小杰震惊了。“你家里安排的？”“不如说我最希望是我家里人安排的一集。”
　　扬起俊朗的笑容，少年语气热切“怎么来这么早啊玲子婆婆，还以为你们要过两天到呢，大家都准备好接风宴了。”“只是听从先生的命令，突然修改行程的原因我们也不清楚。这是千叶的敬礼，之后还请源少爷多多关照我们小姐。”精神矍铄的老年人将礼品袋子递给源青岚。
　　“问小家主好，老夫人很是关心您近来的情况。这是她在庙里请人开过光的玉，望您笑纳。”“劳烦玲子婆婆代我谢过千叶奶奶。祖母在祠堂也一直很挂念她老人家。有机会会上门拜访的。”少年人恭敬地鞠躬。
　　“小家主真是长大了啊，如今也有礼守节了，越来越有您祖父当年的风范了。”“是玲子奶奶人好，我一直都是那个皮孩子啦。”“这位是？看着很面生啊，是京外隐世家族的孩子吗？”
　　源青岚接过话头，“不是氏族的孩子啦，夏油是东京校在普通人家庭中特招的术师哦玲子奶奶。”“这样啊，锦禾，把给小姐同期准备的礼物拿一份给这位同学吧。”
　　进了门教室已经彻底被从内到外更改了一遍装饰。硝子和千叶在棋盘的两方对坐，千叶三日月安静地端着茶杯，硝子举着棋子犹豫不决。
　　看到几人，硝子把手中的黑棋放下“可算来了，你们再不来，我又要被她扔去背棋谱了。”将茶杯放回桌面，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儿转过头“青岚，五条，好久不见。”
　　“其实老子不太想看见你。”“怎么先来东京校了？大家在京都校为你准备了很多小惊喜呢。”“族里希望我观察一下明美带的那个新人。五条，训练室。”
　　“老子早迟有一天把你杀了，宗近！”硝子捞起书包，跟着两个人走向训练室。虽然不明就里，但是小杰在所有人都去了训练室的情况下并不想独自留在教室挨训。
　　开打之前，五条申请“能不能不要那么认真，老子还是比较希望老子的血是在战场上流的，而不是训练场上被人用刀打出来。”
　　回答他的，是睁眼抽刀的少女。尽管在场的人全都身负咒力，但千叶三日月纯粹的身体强度，仍然让人感受到了恐怖的空间撕裂感。
　　在她拔出三日月宗近的时候，空间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扭曲折叠。几乎是瞬间，五条就喊了起来“不是，你现在跟老子打架都用咒力了？宗近，要不你换个人？源青岚没跟你动过手吧，你不好奇源家的体术吗？杰体术也很强，你这次来不就是为了考察他情况的？”
　　在安静的少女背后和刀下，出现了朦胧影绰的莹白弯月。刀剑抽出鞘壳的瞬间，少女如同雷光一般闪过，训练室里只剩下一蓝一白两道极致的光芒。
　　尽管已经跟着大家训练了很久，但是在这种真正的强者对决里，小杰才感受到，咒力的辅助究竟可以把□□的上限提升到什么程度。
　　他能够完全跟上五条的身体强度，但千叶三日月的速度，他有时甚至辅以咒力都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