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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世人观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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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沉默的互相观望中,裂口女把碗筷收好走向了餐具区。三个人中止了“你看我、我看他、我们都是小哑巴”的游戏。
“不如叫解陵城吧。裂通解,咒灵非人,孕自世人恐惧,从这个角度看也是需要感谢人类的。
我们又是在福岛遇到的裂口女,福岛山脉绵延,可作陵城之意。而且,陵城,也可以理解为咒灵至诚。裂口女是第一个拥有灵智且站在我们这边的咒诅。
这个名字,我觉得挺合适的。硝子怎么看?”“都用解了,不如直接将字形换为谢。听起来感觉上会更像个普通人一些。”少女晃着手指头提议。“赞成票。”神子百无聊赖地表态。
“那么裂口女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你记觉得这个名字可以吗?同意的话,以后大家就这么叫你了好吗?”几乎是在咒灵点头的那一瞬间,少年的身体猛地开始痉挛。心脏瞬间的急剧搏动让他捂住胸口迅猛喘气。
硝子和悟两人扶住他关切地询问,片刻的喘息过后小杰感到脑海深处如风暴过境般阵痛。辞别硝子五条就把杰扛起来回了宿舍。
在准备进入小杰房间的时候,神子被少年开口要求回去。对此白发神子感到不解“不看着你谁知道你情况如何啊。要是最后你还是不行的话,老子在旁边好歹还能在你最后一口气咽掉前把你送到硝子那儿。”
“只是有些疼,悟你回去好吗?等我缓一会儿了马上就过来。半小时,如果我还没有到你房间,你就进来,好不好?”少年捂着头撑在墙上。看着极力压制自己的小杰五条神子最终还是退了一步。”半小时,时间一到老子就会自己进来。”
神子离开过后,少年的头重重砸向墙壁,沉闷的响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重击之后,喘息声缓了些许下来。没过一会儿,剧烈的头痛又开始侵袭。这一次,少年双手捂住头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一下一下地用头撞击墙壁,但身体主动的自我保护机制却让他始终没有办法控制到一个能够让他晕过去的力道。最后身体的疼痛和精神的折磨将咒灵操使整个人弄得像团废物之后,一身冷汗的咒灵操使头脑终于稍微清明了一些。
他站起身来想要坐到椅子上好好思考发生的事情,却在起身的瞬间被疼痛拉坠回地面。腰身、脊背、身上的每一寸骨头都在疼痛。
肌肉似乎撕扯着在重塑一个全新的身体——如果不是脑子还清醒的话,他感觉自己现在可能马上就要进行异变了。全身开始发烫的感觉很贴近发烧,但是整个人又感觉冷的不得了。
在端起水杯准备倒点水喝却晕过去的前一刻,他突然想起来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裂口女去哪儿了?
醒过来身上是厚重到让人有些喘不过气的卡通图案被子。少年扶着头坐起身来,果不其然看到了在旁边带着耳机打电动的白发神子。几乎是在他坐起身来的瞬间,神子摘下耳机向他走来“好点了没?”
接过同期给的热水,浅抿一口开口道“感觉好多了。谢谢你,悟,让你费心了。”白发神子伸了个懒腰。“还好吧,当时老子看你没过来,就估计应该是出了事。
大概把你的情况跟硝子讲了一下,她说应该是连日的劳累和忧思过甚引起的免疫力减弱什么的?反正总而言之,就是发烧了。硝子说按你的体质,给你盖个被子把汗捂出来然后弄点退烧药就行了。”
“六眼看到什么了吗?”“怎么会有这种疑问?”“在那一瞬间,我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体里结了茧。我想,如果是六眼的话,可能会可以看到。”“那很遗憾。六眼什么也没有看到。”
“一点都没有吗?”神子仰头看着天花板回想了一下“非要说的话,六眼好像在某一刻被剥离了世界的色彩。那一瞬间,你身上出现了几圈很模糊的黑色丝线。但是当时六眼看到的整个世界都是黑白的,而且速度非常快,一下子就闪过去了。所以老子也不清楚是不是误判。”
握拳撑着下巴,六眼神子睨着咒灵操使“杰,你不会,要变成咒灵了吧?你惨了,你要变成硝子的试验体了。”“如果我变成咒灵了,那么悟是会选择即刻结束我的生命,还是放任我行动,直到高专发出通缉令由其他人来执行呢?”背着阳光少年言笑晏晏。
有时候六眼的神子会想,为什么这样孱弱的灵魂,连自我都支撑不了,却可以为他人的幸福献上一切呢?他面前这个总是语出惊人的只有一腔孤勇的蠢货,到底是清明,还是无路可选呢?
他站得太高太远,多智近妖让他早早洞察人心——这个糟糕的世界绝大多数人并没有值得被拯救的资格;相当一部分人在他看来只不过是时代的浪沙。他没有必要去推动任何事物的发展。
人们太过愚钝和短视——这是世界和时代的必然性。他觉得没有必要去改变。但是夜蛾太渴望一个变数。为了追寻那个根本抵达不了的彼岸,他们用漫长的时光和无数的鲜血铺就了一条并不康庄的道路。岁月在这些看着他长大的长辈身上刻下流走的痕迹。
其实非要说起来,他和夏油是同一类人。他没有自己的愿望。只是因为身边的人都渴望这么做,而这些身边的人,他们对他太好太好。于是看着他们染上眉梢的皱纹,看着他们一低再低的脊梁,他平静的心湖泛起了涟漪。
他从来清楚世界不会因谁的意志而改变自身的轨迹。时代的洪流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努力而发生哪怕丝毫的转变。但是,如果这些深陷其中的人们那样渴望做到些什么,我又为何不可奉陪呢?反正百年后都不过一抔黄土,反正千年后都不过是万千尘埃的一砾。
少年的神子从五条氏族离开到达高专的那一天,身后是众众下仆,校门前是西装革履的夜蛾。其实至今他都没明白为什么他会同意来到这穷乡僻壤。
诚如夏油所说——他们在这里这么久,事实上也没能够做到些什么。甚至可以说,在他们这群人中,为数不多真正有心有血、在为了自己的梦想而炽烈燃烧着的,只有夜蛾。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是踩在了夜蛾这条巨船上为了他的梦想在努力前行。
他们中相当一部分的人,其实对于活在什么样的世界里没有什么太重的观感。就如硝子,就如他。氏族带给他们的东西实在太多,多到他们可以随意选择任何一种人生挥霍他们的才华和天赋。
所以,这个问题,作为五条悟,其实很好回答。因为五条悟不会伤害自己重要的朋友。但是作为夜蛾的学生,作为高专的同期,作为六眼的神子,他回答不了这个沉重的问题。
或者不如说恰恰相反,作为那些头衔下的傀儡,他可以轻易把术式对准一个背叛了人类的怪物。可是抛开那些浮名,站在夏油杰面前的五条悟,也不过只是一个与友人同行了一段人生的少年。
年少情怀总是诗。谁愿意对着年纪最好时的故人做出伤害的举动呢?那是牵连了一整个青春的夏季的回忆,那是往后余生岁岁想来都会觉得人世冷暖尚可安眠的青春岁月。
在这一刻,他忽然有些明白,夜蛾当初为什么和他的夫人拉扯了那么久,最终还是放开了那个女人和孩子的手。或许责任本身,就意味着遗憾。人世所有的爱与情热,都要掩埋于深深的远天之梦下。
“硝子不会让你变成咒灵。哪怕你真的变成咒灵了,硝子也会让你变回人类。”这不是恐惧导致的慌不择言,而是一个与硝子同行足够久的人发自内心对于硝子能力的认可。
那个没有任何战斗天赋的女孩,被御三家,乃至于整个咒术界关注的原因,正是她强大到可怕的天赋。人力终有穷,但硝子代表着的,是一个崭新的上限。只要她站在那里,就意味着人类可以进入一个全新的纪元。
她是将要,正在改变世界的人。是注定要成为划分时代的那一批人。不仅仅是理论的上限,她所做的事情,正在让这个世界朝着一个未知的面貌狂奔。
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有道德伦理上的限制,以硝子的天赋,她完全可以让术师——甚至是全人类,撕开历史全新的篇章。
硝子其人没有野心,除了被安排任务,她一般不会主动去探寻新的课题。但凡她有,那么术师必将会进入改朝换代的全新时代。甚至,非术师和术师中间的桥梁被一举破除也并非不可能。
但是硝子是个很不喜欢自找麻烦的人。一般来说,她更倾向于不主动找事,不主动担责。介于科学的进步必然要带来巨大的变革,而变革总是会让更多的人不满;她不想和很多人解释有的牺牲是必要的,有些改变要站在久远的未来回望才能明白其意义所在。
所以她选择静观这个世界自己变化。但如果有人愿意把其他事情处理好,那么她当然也可以成为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极致的天才本身,其实是无限趋近于神明的存在。他们的目光过于超前,以至于大多数事情在他们眼中从拟定计划的那一刻开始,终局就已经浮现在了他们眼前。因为知晓结局,就会在体验的过程中索然无味。
所以他们会更倾向于不参与,不动手,静观其变做好所有的兜底。而这样的表现,有时候展露在他人眼中就会变成冷漠。
走得太快的人往往会让其身后的追随者以为自己被抛弃。或者让信奉他们的人将他们神化而束之高阁。也许一开始天才们并没有不想向着世人伸手,但在世人恭敬的畏怖中,他们终于还是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神明。
信奉本身带着一种非我族类的排外。在恭敬地仰望一个人的同时,就注定了无法再和这个人一道行走。所以天才和人们只能愈行愈远。天才不懂庸人的感受,所以他们连怎么伸出手挽留都不知。而人们,他们被耀目的光芒刺瞎,看不清那辉光之下真实的呼吸。
“可是我想听悟的回答。只是一个假设。我想知道,悟,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这种事情说实话真的完全没有思考的必要。浪费时间也浪费生命。你这个问题就和如果鱼淹死在水里怎么办一样荒谬滑稽。
但是,既然你想听,那么——老子不知道。老子没有处在那样两难的困境中。老子现在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对着还没有变成咒灵的夏油杰说的。老子说任何事,进行的一切思考,都是基于坐在老子面前的是个清醒的咒灵操使的前提下。
那么老子肯定会倾向于你。但是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面对一个完全没有理智的咒灵,老子真的还会像现在这样吗?会和老子说的一样毫不犹豫地选择你吗?老实说,老子觉得不一定。
而且人生总是无常。说不准在你变成咒灵之前,我们就已经大吵一架分道扬镳完全变成陌路人了也说不准呢。所以,想那么多干什么?过好眼下的每一刻,多的是事情还要你打起精神来处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