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挣魂，苦夏雨雪》阮木沉

44、争吵

　　“所以，现在的五条悟，不会对变成咒灵的夏油杰动手，对吗？”“下次不开你玩笑了。一点都开不起，还追着一直问一直问。”
　　安静一会儿后，神子开口“去看看硝子吗？她很担心你。一直在发消息问你的情况。”“嗯，走吧。”
　　坐在等候区的时候，两个人低声咬耳朵。“我在晕过去之前想到一件事——裂口女在我出现异常之后好像一直没有出现。我怀疑这件事跟我调服的咒灵有关。”
　　“你不说还没注意到。好像确实是在你出事没多久，就一直没看到裂口女身影了。”送走伤者硝子带着一身疲惫让两人进门。
　　两人随便找地方坐下后硝子摘了口罩洗手端了杯热水喝。“还是找个新地方谈事情吧。一直在这个环境里我感觉硝子可能会很紧绷。”
　　“啊，我还好。你看起来好点了，怎么回事清楚吗？”“不太明晰。不过，等你有时间了可能需要你对裂口女再进行新的研究。
　　暂时先不说这个吧。你也很累了，不如今天就到这里？我们出去散散步，或者放松一下心情？”少女紧锁眉头看着手上的报告，用手指用力按了按太阳穴。
　　吐了一口气，少女抬头问“刚才你说了什么？我没仔细听。”“我说，我和悟要出去玩，硝子一起吗？”五条神子抬头看了一眼小杰，没多嘴。
　　硝子想了想，点点头“嗯，一起走吧。不过，这么晚了，我们去干什么？”“打家劫舍，杀人灭口，什么都可以。你想干什么？”
　　“我先确认一件事，从普世意义上来说，我们一般认为神子大人是要拯救世界的吧？”“不要这么无趣嘛硝子，开个玩笑。你和杰今天怎么都怪怪的？”
　　少女扶额“太累了产生的倦怠吧。你不累吗？这段时间你任务也很重，听夜蛾说你连着出了好几天的晚班。你身体没问题？”
　　听到这里小杰侧目看向自己的同期。白发的神子停下手上转着的笔“哎呀，不要说出来让杰多想啊硝子。”“哦，不好意思，我以为夏油已经知道了。”“是，因为我之前做的事情吗？”
　　“倒不完全是因为我上前线的事，还有裂口女的问题。被冷落和审视是必然的吧。而且明美本身，跟上面那群人派系之间的斗争关系就很微妙。你和她走得那么近，被那些人认为是站队了不也很正常。”
　　“明美小姐，也有参与派系斗争吗？”少女挑眉“你以为你在哪里啊？那个不靠谱的是五条家的家主，我是五条家供养的门客；熏鸢老师来自德川旧部；夜蛾老师是乐岩寺先生的好友；明美小姐和加茂家现在最有望的家族继任人有牢不可破的姻亲关系。
　　就连冥冥口中那个出自底层术师家庭的浮骛铃拓，都在入校之处就坐上了禅院家的大船。虽然我很不想这样说，但是夏油，整个东京咒术界，就是一个巨大的泥潭。如果你不选一条路走，你都不一定能够活下去，就更不要说什么理想抱负了。
　　你可能接受不了，但是你身边的每一个人，我，我们，都是在这样的沼泽中孕育的怪物。你的一举一动会牵连我们，反过来，因为我们的存在，你也必然会被牵制。”
　　“悟不是很强吗？”“再强也只是一个人，对抗不了偌大的世界啊。高层有些人，并不是术师。他们是执棋者。而因为不是术师，所以在他们的眼中，我们这些怪物，都是耗材。所以咒术界才可以这么轻松的，每一次，都用最小的代价换来最大的胜利。
　　因为从一开始，除了我们的天赋，就没有任何东西是在他们眼中被摆在天平上的。”少女带着笑容看向自己的同期。
　　“站得这样高，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吗？”“不如说恰恰相反，正是因为站得太高，所以上面才不会允许我们拥有改变任何事物的权利。老子和硝子，如果能够拥有权利，那么咒术的世界，就不会再是他们的一言堂。
　　对于那些没有能力的庸人来说，强大而又无主的武器，除了毁灭，不会有更好的选择了。而毁灭我们，对于其他党派来说，实在是一个太大诱惑，他们拒绝不了的。所以但凡我们做出一点在他们看来原则性的反叛，我们背后所有的人，都会跟着我们一起下地狱。”
　　“要站多高，才能获得自由？”“没有那样的高度。世界是在人们互相制约中前进的。任何一言堂的时代，都会被岁月的长河放逐。我们是拥有自由的——除了改变现状以外全部的自由。”
　　“那为什么又选择了跟随夜蛾老师？”“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呢夏油。夜蛾老师不是一个暴动的人。他做每一件事都是轻风细雨的。他选择的道路，是‘教化’，这条路太漫长，漫长到足以在迎来那个时代之前让我们做好所有的铺垫。当然，我持悲观看法。但我会为此努力。”
　　“不相信夜蛾老师能够做到却愿意和他同行吗？我不能理解。”五条神子把手搭在少年肩上“有什么不好理解的？老子和硝子还不看好你的想法呢。明美也不认可你做的事情。但是你想让裂口女外行的事情，现在不也在推进了？
　　我们只是不认可，抱以悲观消极态度，因为在我们目力所及里，你们不会成功。但这不代表我们不会为此尽心尽力。
　　因为不管结局如何，你们反正都会去做的。那阻拦你们没有任何意义。不如陪着你们让过程好看点。”“唯结果论吗？难以想象你们居然是这种态度。我还以为你们是很坚信自己是能改变时代的人的。”
　　“很麻烦，而且没必要。最重要的是，杰，只有对于你们来说，做这一切才有意义。老子和硝子，我们根本感受不到其中的，怎么说呢，我们很难像你们一样向其中倾注心血甚至性命。
　　因为我们其实，真的没有像夜蛾那样发自内心地渴望一个全新的时代。对老子和硝子这样的人来说，其实真的都一样，都差不多。
　　尚且不谈你们根本不会成功，就从你们成功了开始讨论吧。夜蛾渴望一个全新的，没有压迫的咒术界。然后呢，将旧的制度推翻，构造一个全新的制度？
　　那么全新的权利会造成全新的腐败。新的政党在时光的长河中终有一天也会被侵蚀。他当然活不到那一天。可是这样的轮回，根本无可避免。如果你也能一眼洞穿这个本质，就会明白，人类的一切行径，都是徒劳。”
　　“你这也太消极了。既然你看到了问题所在，那么我们就能够针对问题创造解决方法。荆棘的存在，就是为了告诉我们前方是道路。”“是这样吗？那说说你的想法。你准备怎么解决，来自人类本性中的趋利？”少年神子往后依靠在躺椅上伸出手示意咒灵操使开始辩驳。
　　“你把人类想得太恶劣了，完全忽视了人类的主观能动性。若诚如你所言，那么人类岂不是从未有过自由意志？”“人类本来如此。”“你也是人类，怎么可以如此贬低人性？”
　　神子嗤笑“你不感觉，你的愤怒，正是对老子刚才的发言最好的佐证吗？你自以为在为人类发声，却连人类本性里的恶都不能公正看待。你越是愤怒，就越证明人类本自不拥有真正的意识。一切只不过是情景刺激下的混乱举措罢了。
　　这样的存在，根本不值得进入全新的世代。”“所以呢？你看得到，摸得着，却不愿意站出来引领人们。任由我们愚昧、蠢钝，独自在黑夜中寻索，你觉得这是我们应得的吗？”
　　硝子站起身来横在两人中间，她开口“夏油，你冷静点！五条没有觉得你是那些庸人中的一个。不然他连这些话都不会跟你说。而且人类本性中……”“够了，你难道以为你就有什么区别吗？
　　你和他一样，高高在上漠视人间。你们甚至都没有尝试过向人们伸出拯救的手，就觉得他们庸常不配被拯救。五条悟说得对，你们这样的人，根本不会成为拯救者，因为你们根本就不配！”少年抓起自己的外套摔门而去。
　　看着咒灵操使怒气冲冲离开的身影，反转术师伸出手不知如何挽留。回头看向另一位当事人，却发现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五条……”“啊，如果你是想说老子为什么没有表示的话，那还是不要问了。因为没必要。反正你现在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他已经给我们打上这样的标签了。你再说什么他都会觉得你是辩解的。
　　而且，老子为什么要伺候他？硝子，你是不是关照他关照太久了，忘了你不是那种一天到晚围着别人转的人了？”“别这么说五条，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朋友？在他这么说我们的时候，你觉得他还把我们当朋友吗？硝子，别装模作样太久就真的以为自己是表现出来的那种人了。”神子捞起揣起手机也出门了。
　　“一个个的怎么都这样啊？要去问问熏鸢老师吗？不行不行，熏鸢老师肯定会担心我的。而且熏鸢老师本来就有点不喜欢他们两个了。不能再让熏鸢老师对他们印象更恶劣了。
　　那，找夜蛾老师吗？感觉夜蛾老师不是很擅长处理情感问题的类型啊，毕竟是那种连联系夫人送礼物都要纠结好久的人。
　　明美云织吗，啧，最不想欠人情的，就是这个女人了啊。好烦，她会看在夏油的面子上，不算我这次的请求吗？”女孩舌头抵着牙齿转了一圈，还是给明美云织发了一条消息。
　　三分钟过去了，对面没有回应。
　　十分钟过去了，对面还是没有回应。
　　就在硝子准备放弃，选择寻求夜蛾帮助时，铃声响起——《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接起电话，对面传来女子明媚的声音“嗨，亲爱的小硝子，找我什么事？如果走不开的话我去找你也可以的哦。”“不用了明美小姐。您现在在哪儿，我过来找你吧。”“好吧好吧。”
　　行政楼人来人往地散场，间或传来些许埋怨的话语。进入明美的办公室，她随意问了句“刚才的会议，上面又传达了指责和惩罚吗？看大家，都不太好的样子。”“哎呀，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毕竟当术师的，总是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惹一些人不高兴咯。何况最近高专动作还这么多，上面没有意见才奇怪吧。”
　　看着眼前一脸轻松还在喝花茶的女人，硝子问“明美小姐应该是被点名追责了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