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挣魂，苦夏雨雪》阮木沉

41、远天之梦

　　少年扔开手柄，看着游戏屏幕里面大大的GAME OVER，声音带着笑说“没事，不用想太多。你那个笨脑子本来就没什么容量了，再思考这些别给你烧坏了。忙去吧，解决了老子会给你发消息的。”
　　紧张的心情在这一刻得到了放松。牢牢攥住手机发白的手也松了开来，她细声“麻烦你了五条。”“说这些，都是自己人。杰也是老子的同期嘛。”
　　少年人想了一下，觉得在自己的房间已经说过了，对方完全就是不为所动的样子。那么这次就到对方的房间好了。不把事情解决，他就一直赖在对方房间就好了。反正那个人的性格肯定也不好意思赶他走。这样就肯定能搞定——完美的计划。
　　尝试几次用无下限模拟出钥匙打开门失败后，少年人气笑了。直接一拳把门给干开了。揉着手腕“老子就说嘛，老子这么天才的人，有什么老子做不到的事。”从同期的抽屉里拿了几包零食就坐在房间里唯二的椅子之一上抱着啃。
　　不一会儿，黑发的少年果然回来了。看着烂掉的门扇，小杰的怒火瞬间达到峰值。“你要干什么？我就出去买个吃的的功夫，你就把我家拆了？你知不知道打架斗殴造成的损失高专不报销？我要自己掏钱补这扇门。多少钱你知不知道，啊？”
　　手里的食物往桌子上一放，少年人拎起袖子就准备揍白发神子。五条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只挑衅了一句“这些家具打坏了你都要自己重新买哦～”说完头也不抬继续吃搜刮来的零食。
　　“放下，五条悟！那个是限量版的！我一口都还没吃过！我跟你拼了！”两个人围着零食展开了激烈的奋战，最终五条同学以无下限的微弱优势（主要是小杰舍不得在自己房间打架）赢得了两人平分的结局。
　　小杰重重地咬着零食，仿佛在嚼的是五条的骨头，然后开口“没事来我房间干吗？还把我门撞坏了！”“你没给老子钥匙啊。所以老子只能暴力破开了。”白发神子理直气壮。
　　“我是死外面了吗？我不会回来？你就不能等我一会儿？而且我明明跟你说过我放了一把钥匙在门口的多肉盆栽里。”“你没说过。”小杰气笑了，“嘿，我还真就说过。你说巧不巧，就在你给我你房间钥匙的第二天。那会儿你在打电动，而且那把还输了呢！”少年额边的青筋暴起，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神子摆手，态度散漫。“哈，那么紧要的关头，谁听得进这些小事啦。”
　　“在这个门修好之前，你和狗不得入我的房间！”“门都没了你还想拦老子？你是没睡醒吧，杰？”
　　吵吵闹闹着把麦当劳分光了，小杰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开口“找我什么事？”“硝子跟老子告状了。你把她欺负哭了？”扔垃圾的手一顿，叹了口气“我的问题，我只想到了我自己想怎么做，没考虑到我做的事情会给大家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神子懒散的眸子半睁不睁地看向少年“老子发现你很喜欢逃避问题。不管是我们谁跟你聊，你不想跟我们解决问题的时候就会开始不说话或者转移话题。”少年神子嘴角恶劣地扯起，停顿了一下，嗤笑一声“你不会是觉得，这样有助于解决问题吧？或者你觉得什么都不说，事情就会安然过去了？别傻了，只要你不去解决，问题就会一直，永远在那里等着你。”
　　小杰垂着眸子看向大理石的地面“我没有想要逃避。我只是，觉得现有的一切，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我所渴望的世界，不是这个样的。”少年神子坐直身子，“但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可能为人的意志所转移，这是不现实的事情。”
　　小杰抬头看向他，“对，世事不为人念所转移。但是，真的只是这样吗？我已经到了这里，东京拥有这样繁华的面貌，但沿着海岸线，大和有那么多的人，他们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东京汇聚了无数强大的术师，他们庇佑着东京不受咒诅侵扰。可东京以外的地界呢？
　　我们都是天皇的子民，我们活在同一片土地上。在遥远的地方，有我血脉亲缘的父母；在前线的战场上，有为祖国拼杀的英雄；甚至是在劳作的耕田里，也有为了祖国安定的农民。
　　神子大人，您看过东京以外的世界吗？您知道每年天灾人祸，那些农民压垮了一辈子的脊梁，赚不来供他们孩子走出深山的绝望吗？您知道那些去往了战场，抱着必死的信念只为了我们的祖国更加美好的愿景的赤子之心吗？
　　诚然，咒灵以人类的恐惧为食，不伤害人类对他们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可是如果一个咒灵，他从来就没伤害过人们，那么将他当做我们的同伴又有何不可呢？”
　　少年神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小杰“然后呢，等着他们某天暴动杀人？你太主观了杰。你以为你能把控好这个度，但是你凭什么让所有人陪着你去赌一个根本没有人可以预料的未来，给你这个机会呢？
　　你说出了差错你一人承担，但是真的等到出了差错再来补救，那死亡的人数就已经不是一个大多数人可以承担的数字了。到时候，你能看到的，就只有讣告上灰暗的名字。
　　老子倒是无所谓。但你做不到吧，你会难过吧。会觉得都是自己的错，没有能够拯救大家吧。至于东京为什么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你真的不知道吗？你只是觉得不公平罢了。
　　可是你连让一个咒灵走到大家面前都做不到，推翻掌权者，你在想什么？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这个道理，还需要老子教你？
　　还是说，你以为咒术界，是什么理想乡？你错了，这里，才是权势的大本营。整个日本，最大的高位者集合体，就在这里，就是你身边的每一个人。如果你想改变这一切，首先你就要走过这每一道隘口。
　　如果你连我们这样和你朝夕相处的同期都说服不了，你还渴望怎么拯救你心爱的世界？你连老子和硝子的支持都争取不到的话——改变咒术界，再通过这些人去改变这个世界的梦想，也不过只是黄粱一梦。”少年神子的表情是轻蔑的，言语是不屑的。
　　但在这浮夸的攻击下，少年人听见了对面人薄弱的真心。那在寒冷的冰里，藏匿着的细微的真心和伸出的手。那白发神子和硝子一起，朝他伸出的，想要拉他一把的手，以及为他的梦想，献上一份力的善意。
　　泪水在少年的眼中氤氲，他踽踽独行的一生，在无尽的试探和寸寸掩埋之下的忐忑，被身旁的人珍之重之。他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他们的好意，害怕他们和自己并非同类，害怕他们只是自己人生的过客。
　　但这两个人一次又一次抓住他的手，哪怕他们并不真正知晓他的渴望。这样空洞的梦啊，那样遥远的理想，他们并不认可。但他们愿意，愿意为了他，去探寻那条路的可能性。
　　他们并不全然觉得这个梦想有价值有意义能实现，甚至他们的出身要求他们必须背离这条道路，但他们走到了他的身边。
　　眼泪滑过脸颊，他仰起头对神子哽咽，“悟，我真的，很感激你们。谢谢你们。真的，真的很谢谢。”等小杰哭了一会儿缓下来之后，白发神子掏出手帕递给小杰“呐，擦擦，别弄老子身上。”
　　裂口女收起从桌子上拿过来的纸巾，继续窝在阴影里不说话。结果被少年神子cue到“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这只咒诅？”
　　“啊？还能有别的选择吗？”哭得满脸花的少年拿着手帕乱擦，抬头蠢兮兮地看向神子。“是老子给了你一种不近人情的错觉，还是硝子让你感觉是完全不讲道理的人？
　　我们反感的是你什么都不跟我们商量，脑子一热就想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担着。但如果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有什么不能商量的？我们可是最亲的人。老子和硝子永远都会是你的后盾。”少年神子的手指着自己，终于，这一次，他人身上的光，真切照射到了小杰的身上。
　　三个人在硝子的办公室坐成一圈，小杰有点无语“为什么每次有事情都在硝子的办公室里商量啊，给我一种好强烈的加班既视感。”
　　硝子拿着团扇轻晃，“那你在这鸟大点的高专再选个地方，我也不乐得让五条这家伙天天来我这里蹭吃蹭喝。”
　　小杰摇头，“那我选不出来。总不能我们三个人去操场风吹日晒谈事情。不过，你最近是又看了什么片子，新换的饰品摆件都好艳丽。”
　　少女坐直身子“你说话可比五条那个狗东西好听多了。他一早看到我这些东西，就说跟我风格不搭，原本我今天化了花魁妆来着，听他说不好看说得烦死了，最后还是洗了。”
　　“额，其实我觉得悟在一定程度上说得有点道理。硝子的长相的话，感觉上比较清丽，会更适合初恋白月光这样。”“你们这些死直男，懂什么化妆术啊气死我了！滚出去，你们，两个！就现在！”
　　“错了错了，硝子天人之姿，什么妆都压得住。”神子不走心地乱夸，双手高举以示投降。“硝子的化妆术无敌，不管什么妆容都手到擒来，上了妆硝子什么风格都走得了！”小杰也举手投降。
　　用手一下一下戳着神子的头“你看看人家夏油多会说话，人家就知道夸我化妆术。你夸我毛线球的好看呢，我长什么样我心里没数？”
　　“那也不是这么个意思，硝子是好看的，不要不自信。”“你闭嘴，你对什么人都说好话。你的话不可信。”
　　沉默了一会儿，三个人一致看向一直在旁边干活的裂口女。感受到三个人的视线，咒灵停下擦窗户的手，把毛巾洗干净拧干走到他们旁边站着。
　　“这没活儿硬找的程度，比你们五条家的下仆都吓人啊，五条。”硝子震惊到。神子抱胸，“虽然老子跟五条家不亲，但出于人道主义，纠正一下，五条家不做人口买卖。我们给员工的工资是很高的。不会奴役应聘者，让他纯白干。”
　　“不要说得好像我是什么无情资本家一样啊，我可没有逼迫裂口女。”少年摊手。
　　“你一定要把裂口女弄出来吗？”硝子问。摇头“我是很想，但是如果实在不行，那也没办法啊。”
　　“我这边好像没什么能帮得上你的，除了在老师们那边多说说好话，让审批程序稍微好走些以外。”硝子掏出一沓资料笔记，“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让这个咒灵把实体交给我研究。
　　我会尽量在可控伤害范围内研究出怎么让她更拟真人类的。当然，我也可以把这个做成项目书进行上报，这样也可以为你争取到流程上的一些帮助。”从中掏出几本较为基础，估计自己的同期也能看得懂的资料书递给小杰。
　　五条悟伸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肩膀“老子只能作为五条家主施压，多的也做不了什么。主要还是得靠你自己说服他们。不过告诉你一个小技巧——说点好话搞定明美，只要你能说动她出面，事情就会变得简单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