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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阴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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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持未果之下,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阵马蹄声。
听着它越行越近,分明不见来人,李同光的握剑的手却慢慢地松了。
总觉得莫名的心安。
“嗒——嗒——”
越来越近了。
他抬起眼,几缕发丝因盔甲厚重而被汗液浸湿,微微张着唇,模糊的一道身影在视线内若影若现。
手执长剑,朱红的剑穗在身后随风而舞,她一袭玄青长袍,眉眼锋利淡漠,丹唇如嗜血一般的鲜艳夺目,青丝荡在脑后,似悬挂于山崖倾泻而下的瀑水。
李同光一眼认定,来人是任辛。
而她的声音一如既往:“挡道者,死——”
她出现的太过突然,明明身后还跟着一众朱衣卫,却都在她的领头下形同隐匿了。
李同光注视着马背上的身影,一直到她的靠近,瞳仁也未有一丝波动。
她高高举起另一只手,握着圣旨。
马在她的控制下而停了步子,恰恰好,正面对着李同光。
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后是李同光迅速挪了视线。
他装作不经意,眼神已有些飘然。
任辛则如同往常一般地沉静:“朝廷有令,凡在街上滋事作乱者,杀无赦——”
此言一出,一片喧闹。
“什么意思啊!你们到底是不是安国人!”
“杀!你们有种就杀了我!包庇北磐人!这算什么事!”
任辛在马上,轻轻地看了那人一眼,长剑缓缓地指了过去,“那你要过来试试吗?”
鸦雀无声。
似乎是没料到她会这样说。
而后,她从马上下来走到了李同光的面前,双掌撑开相贴于额前,微微朝他鞠了一躬。
不等她开口,李同光便有些慌乱地下了马,下意识地想向从前那样伸手接过她的双臂,扶她起来。
手方伸出去,就停滞在了空中。
他面色一僵,忽然想起来,他们现在的关系早就不复从前了。
她向他行礼,无非是因为他身负朝廷使命,远归安都,出人意料地立下了所谓的显著战功。
她职位远比他的要高,虽说他们领域不同。
所以李同光也鞠了躬,腰弯得很低,头也是,他向任辛行礼,不知是出于什么身份。
他的声音很闷,如雨后湿润的阴空,说道:“拜见任左使。”
忽然间,任辛觉着恍惚。
他们……已经不再是师徒了。
她平淡地应了一声,见他已经直起腰了,便才继续说:“我等是奉陛下诏令,特来护送你们回宫的。”
李同光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眼神已经开始飘飘然,从直视她的那双眸、一直到她耳边的银饰,稍有些凌乱的发丝与殷红的唇,她皎洁得一尘不染,与多日思念中的模样一点差别都不曾有。
她的眉,含着苦寒,是奔赴千里才方可窥见一眼的远黛青山。
她被那淼淼湖水围绕,水波潋滟、雾气腾升,她清冷、不近人情,在重重水光中得以将这青山掩饰,纯净又曼妙。
可李同光偏偏是那不遵循常理走的人,她孤傲得叫人不敢靠近,他却非要接近、去窥见那远黛身后的神秘。
梦中的人,两瓣唇在一张一合地说些什么。
“北磐贼人也交由我们来押送到刑部,你们则需尽快回宫复命。”
她又如暮春的梨花。
盛放时是地上的明月,枯败时是惆怅的离别。
任辛只要站在他的面前,无论他们即将要面对什么,他都不顾,他想要的,至始至终都只是任辛不会离开他。
“你听到了吗?”
见他迟迟未作答,任辛疑惑地拧眉,眼中隐隐是怒气。
李同光好似还在游离。
幸好身后的朱殷时刻跟着他,一步也未离开,在这个时候,正正好能替他答上两句:“额,多谢任左使。”
听到朱殷的声音意外闯进,他才匆匆从游离中转变,嘴唇微张,一双眼清澈,“啊,是。”
任辛眉皱得愈深,
“这几日为尽早押送贼人回到安都,我们大人已有三日未曾合上过眼,方才也是身心俱疲,有些没反应过来,还得请左使大人见谅。”朱殷继续低头赔不是。
李同光眨眨眼,随即点点头。
可她连一点关心的神色都不曾有,哪怕只是一瞬,都没有。
她摆摆手,仍是公事公办的作态:“回宫复命吧。”
他的心在这一刻从高处砸落到了地面。
支离破碎。
为何任辛没有担心他,在听到这些话之后。
他们曾经不是相依为命的师徒吗,为何现在的二人却是形同陌路的。
她动作利落地重新上马,独自一人走到了队伍的最末,李同光回头看她,她也正好转了头。
四目相对之下,她说:“人我先带走了。”
———
大殿内。
他跪在天子脚下,深深埋下的面首写满了心不在焉。
后来,安帝唤他:“李同光?”
他抬头,又是一副冷淡如初的模样,“臣在。”
安帝的笑逐渐神秘起来:“朕,真不知该怎么赏你。派你去剿匪,却发现了北磐贼人突破天门关防线暗自入侵我大安领土的恶行,活捉了他们这群人的首领不说,还同时让天下三国之军纷纷提高了警惕。”
他的笑在慈祥背后隐藏着奸邪。李同光想。
“朕该如何赏你好呢?”他故作沉思。
李同光忙做出谢恩的动作,一句“臣之所为皆为安国”刚要说出口,他便突然从龙椅上起来,“对了”,慢悠悠地走下长阶,托着厚重的黑金长袍,略带威严地立在了李同光的跟前。
他的手带着粗茧,平缓地朝李同光伸来。
他俯身,接过李同光的双臂、扶他起身,关切地问他:“有没有受伤?严重吗?可别伤了根。”
李同光有些抗拒这些接触,尤其是当他微微俯视着安帝那张爬布皱纹的脸时,如火烧过的枯木,阴森又可怖。
他强忍着内心翻涌着的不适,道:“只是一些小伤,无足挂齿。”
可安帝却偏偏在这件事情上很是执拗,他说:“你的伤是因保佑我安国子民才受下的,按理说应该好好养着,朕还把你留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是朕的不对。”
“来人,”他冲着殿外中气十足地叫到,“赐上等的金创药到中宫。”
自长公主去世后,便由皇后担起了照顾他的职责。
其实,那日皇帝说要拨他五百兵去到苦寒的北地剿匪时,皇后有提过不满,可那终究是圣上的天命,即使她是皇后,也没有对圣上说不的话权利。
他轻轻拍了拍李同光的肩,“你先回去好好养伤吧,赏赐的事等过几日再说。”
李同光颔首,随后离开。
在中宫养伤的日子,煎熬不堪。
他不知为何陛下会加派百余人守在中宫前,虽说挂着的是以防他人打扰的名号,可这阵仗明显不对。
往日,皇后会常唤任辛来宫中走动。
可自他回宫以来,任辛一次也没来过。
他自然而然地以为这是任辛在避他,不愿见到自己。
可当朱殷深夜躲开重重看守、从屋顶跳下,来到他床前时,他才明白,外面出了大乱子。
北磐三十余贼人,在进地牢的第二日,全都中毒身亡了。
而唯一审过他们一轮的刑部侍郎,昨夜在乘车归家的路上遇到了劫匪,误入山林,今日一早尸首就被人发现在了高崖之下。
北磐人,在安都之内,无缘无故地死了。
所有有关这场阴谋的线索,也全断了。
xixi,快速过一下剧情!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