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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1、第 27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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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儿,霍止瘁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
只因这位乔媪若是真有这年纪,算下来她如今整整七十二岁,只比那李眉要小一岁,那时十五岁左右年纪早已能记事了。
要是这乔媪所言为真,那看来此人不仅记得对卫思入府之事记得清楚,而且从她不曾想着要凭这点子交情来捞好处就能看出,此人朴实低调,禀性应该可信。
“毕竟已是两年前的事。如今这乔家老妇如何,村外无人得知。我们这回前去,尽量详查细问。”
但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
这是霍去病不曾说出口的后半句。霍止瘁一下子就明白他的意思,默默地点了点头。
霍止瘁与霍去病交谈一番,心里有底,便不觉胆怯。
她见霍去病一路驱车朝东而去,正是要打算出城,便问道:
“咱们要坐着这车子往灞村?”
“快到霸城门时咱们就下车,走路出城。”
这样一来,外人看着就似是赶路过去的,不会过于显眼。
霍止瘁对此当然无异议,于是二人共坐一车,经过章台街,转而向东,绕着长乐宫宏伟的宫墙外,朝霸城门一带而来。
此时天刚大亮,路上行人已是不少。霍止瘁抬眼望去,远远便见城门大开,往来客商车辆更是络绎不绝。
霍去病却不朝那儿去,他赶着马,往一处僻巷里去。
拐了几个弯后,来到一处小庙前,他才将车子停下。
此处屋小巷窄,并没什么行人经过。轺车才刚停好在庙前,里头便有四个布衣男子走上前来,朝霍去病低头致意。
霍去病并不理会,只扶着霍止瘁下了车,然后顺手将车鞭往后一甩。
霍止瘁好奇回头,便见站在前方右侧的男子,一抬手,已经接鞭在掌。
站在他左侧的男子和另外二人,则分别跨坐在前辕和后边车厢内。
四人一坐上车,赶着车子绕出巷子去了。
“兄长,你能不能给我透个底?这一路上,你还安排了多少人跟着一同微服探查?”
“也不多。四五拔人。”
霍止瘁暗想:这阵容听起来好像不怎么样,可这是大汉骠骑将军手下的人。看刚才那人的接鞭子的那下功夫,就知道绝对是好手。其余的,显然都有着同等的水准。
她一边紧跟着霍去病,一边低声说道:
“他们要是也进村,可得小心,不能惊动了那些盯梢的。”
“无事时我让他们休得进村。若到万不得已,那也得让他们露面。”
眼见巷口已在不远处,外头行人熙熙攘攘,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早已传了进来。
霍止瘁听他这般说,颇感纳闷。霍去病站定,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说道:
“我绝不会再让你出事!”
说完,他也不等对方回答,拉起霍止瘁的手,大步向前。
霍止瘁跟着他的步伐,转出小巷,来到大道上。城门就在不远处,霍去病携着她一道,跟随在出城的人群中朝前移动。
此时,周围的声息更是嘈杂,说话声、取笑声、喝道声、叫骂声,各种各样的声音像一张大网,将霸城门内的往来人群牢牢罩住。
然而,霍止瘁此时却觉得身边的众多声音离自己十分遥远,仿佛远在另一个世界。
在她的世界里,依然回响着霍去病方才的声音。
她抬头望向对方,既意外又怔忡。迷茫之余又总觉得难以置信。
但在这巨大的无形冲击之中,她唯一能真切感觉到的,兴许就是心底那一丝微弱的喜悦感。
朝阳洒落下来,站在这个年轻人身边,霍止瘁仿佛觉得阳光都被对方挡去了炽热,只余金色的光环。
她又再悄悄打量对方一眼,忍不住心想:
“这就是‘兄长’吗……”
离城门越近,排队出入的人也越来越多。但身处在人群之中,霍止瘁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怡然安乐。
二人出了霸城门,两旁地势平坦,一眼望去,全是种着青色的甜瓜。瓜田绵延数里,隐隐有清香弥漫。
他们走了四五里,前边渐现一条宽阔长桥来。这便是灞桥了。
霍止瘁站在桥上一望,见长安已在身后,河岸两边一望无际,灞桥下那蜿蜒的灞河如一道水龙般一直伸展到天边。
过得桥来,行人渐少。又走了约两三里地,二人拐进一旁小路中,路上已是一个行人都不见了。
霍止瘁便道:“兄长,我自己能走。”
“你才答应过我的事,怎么又忘了?”
霍去病头也不回地扔来一句,并不撤手,继续拉着霍止瘁前行。
霍止瘁扁扁嘴,但心里却也窃喜霍去病对自己如此关照重视。
“再往前走些,就是滩地。那边离桥约七八里的就是灞村。”
霍去病一边带着她沿河而上,一边还不忘向霍止瘁说着路程远近。
绕过小路,两旁树木越少,杂草颇多。再行得一阵,二人已到滩涂地里,周围尽是约一人高的荻花,飘飘扬扬,如穗海素浪。
霍止瘁见此处花如飞雪,雪白之中隐隐泛出紫意,十分好看,不由得赞叹连连。
霍止瘁看了一阵,见前边霍去病停住脚步,让自己仔细欣赏河滩边上的荻花,赶紧跟上。
霍去病这才前行,二人穿过这处荻花荡,来到一片土墩子上,便见不远处有草棚茅舍,正是一条小村子。
霍止瘁正打量着,却听见身旁的霍去病忽道:
“这地方不好!”
霍止瘁一愣,忙问为何。只见霍去病长臂一挥,手指那村子说:
“你看这里地势低洼,四周毫无遮掩。若然有骑兵从灞河对面涉水过来,一冲锋拼杀,这里绝对守不住!”
霍止瘁这才明白,原来他是站在军事角度来看待这个地方的。
这种切入,是她完全没想到的。但看了看身旁皱眉思索的霍去病,霍止瘁却又觉得很是合理。
她觉得好笑,便道:“灞河的水可不浅!骑着马也未必冲得过来!况且,哪有人敢带兵来打长安,就不怕惹到兄长和舅舅?”
“如今看着是水深,等到天冷时水源枯竭或是结冰,那时要再骑马过河就不是难事。”
霍去病听得霍止瘁前边那句,索性和她认真讨论起来进攻此地的可能性。
“长安一带北边平坦,南有高岭。要是真有骑兵在此,除非退守到骊山处,否则难挡他们兵马冲锋。”
霍止瘁顺着霍去病的目光打量那个洼地里的村庄,便道:
“兵马倒未必能来。只怕这儿离河堤这么近,灞河发大水比骑兵更易让这村子受害。”
“这个你说对了。好些年前这灞村就曾遭水淹,水退后他们又回来重新修屋住下。”
“住在这儿一直不肯走?”
霍止瘁见这里人烟稀少,虽近长安却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处野地。灞村中的人却愿意长久在此居住,只怕也是找不到另一处安身之所。
霍去病凝视前边的村子,喃喃道:
“人方有性,性州异……此地地势最低,又近河岸。其人久居在此,怕是也如滩涂上的贝蟹鱼鳅一般。要么缩在硬壳里头伺机而动,要么油滑至极。”
“咱们进去后,千万当心。你且少说话,让我来开口问人。”
霍止瘁听得他语气凝重,便点头答应。
二人下了坡,又走了一阵,便见前方路旁支着一根长约两丈高的竹竿,上边挂着块木牌,上头写着几个掉了漆的字,霍止瘁好不容易才看清写的是什么:
“前有驿舍”
她不由得好笑。“就这儿一块野地,即便起了驿舍,哪里去找行人旅客住进去?”
才走了半里,前边荒地里果然现出三四间茅屋来。
茅屋四周,搭着一圈歪歪扭扭的竹篱笆,中间还破了一段不曾连上。被风一吹,发出“吱呀”的声响。
跟篱笆一起伴奏起舞的,还有一面挂在竹门外的薄木牌。牌上写字的漆倒没怎么掉,可那像蚯蚓般爬行的字体,跟之前那面牌子上所写的如出一辙:
“驿舍”
在屋子旁的大片空地上,堆满了缺根少轴的车轮、板子、车盖、车厢等物件。看起来,这家驿舍还同时经营着修车服务。
霍止瘁打量着木牌。“这字比我写得还要差劲……这儿真会有生意?”
话音刚落,她的眼中就出现了一辆记里车,赫然停在茅屋边上。
她停下来细看,见那辆记里车完好无损,一匹灰马在旁边的棚子底下正嚼着盆里的草料。
虽不见驾车者,但马车和马都在,这种情况显然出乎霍止瘁的意料。
这车子哪来的?刚才河边那路又窄又泥泞,人走还勉强行,但车子是怎么能进来的?
困惑之际,她耳边响起霍去病的声音:
“这些车子并非和我们一样,从长安那边过来。灞村东南边是长门宫,那儿的守卫侍从等人,不时过来买卖歇息。因此村子才得以兴旺。”
霍止瘁点点头,这才明白到为什么这种计程车会突兀地出现在此地。想来这灞村另有通路,能与外界相连,只是并非通向繁华的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