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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9、第 269 章 ...

  •   “小孺,你不要觉得阿母是拦着你、不肯让你出头。在这后院里,就算能出得了头,结果又能如何?”

      “安静不争的,早就被人撇在一边,由得她自生自灭了;有手腕能争得嬴的,好,就算你一时得宠,甚至还有了自己的孩儿,可他们的女人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年轻。你争得赢一时,次次都能争得赢、赢到最后?”

      “输的人可怜,能出头的看起来是厉害,可她们也不容易啊。所以,给主人当妾这条路,太难了!”

      “小孺,你年轻,没看过这些。阿母可是看得太多了,我自己就是这样过来的,我也不瞒你。”

      卫思又是劝又是哄,霍止瘁一一听着,再三保证自己不会上主人的当,更不会接受那对“好色父子”,这才让卫思稍稍松了口气。

      看着卫思无奈又关切的眼神,霍止瘁心想:

      “旁人拿我当根草,也只有她拿我当个宝。哪怕我被人多看一眼、多留意一下,她也担心我,牵肠挂肚的生怕我会出事……”

      她此时心中什么滋味都有,既好笑又心酸,既难过又感动。

      见卫思百般戒备,霍止瘁趁着与隽方见面时,将此情形委婉告之,并让对方传话给卫青与霍去病,示意三人间最近还是尽量休要当面见面上为。

      哪怕要见面,也须得背着卫思才行。

      不料才过得一日,霍止瘁来到楼上后,却发现数日不见的霍去病突然现身于此。

      他也不啰嗦,直言道:

      “已经查到了。平阳侯府有批旧奴,当年留在长安,如今他们的后人就居住在霸城门外的灞桥边上。”

      “扰我手下的人打听,这些年来陆续都有本地人曾见过那村中有好几个老人,他们一直长年居住在此。观其年貌应该都有七十岁以上。”

      听起来,这些人的年纪与李眉相仿,当年东武侯府事发时肯定都已记事。

      但听到末一句时,霍止瘁敏锐地听出霍去病的用词与他向来的习惯不符,不禁问道:

      “‘应该’?就不能在编户里查到他们的具体年纪?”

      霍去病摇了摇头,迟疑片刻后方道:

      “那村子有好些人都未必在户册上,如今还是这样。”

      “原来他们也是奴婢奴仆,所以才没有被编户进籍。难怪……”

      霍止瘁得知既是侯府仆婢们的后人,当年那批人虽得大赦,恢复庶民身份,但时移世易,他们的后代因过不下去日子,又再卖身为奴,也是完全有可能的事。

      “那他们如今是哪户人家的奴仆?过的日子如何?他们的先祖也在那家子里干活?”

      不料霍去病却仍是摇头。“他们不是某些人家的奴婢,是……自己做生意的。”

      霍止瘁被搞糊涂了。因征兵徭役的缘故,汉代对于户籍管理极为严格,家家户户,必须得具体到每个人都被登记上册。

      各类户籍,更是将世间之人从高到低一一细分其类,尽量做到无一遗漏。

      哪怕是庶民迁移,要离开原籍之前,也必须由专门的官吏予以批准、销户,这才能让人离开前往目的地。

      可是听霍去病的意思,就在长安城边上,居然能有一条村子的人一边做生意,一边还能公然不入商籍?

      这不是等于公开拒绝给皇帝的钱袋拒绝纳税吗?

      “商人终结者”刘彻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些人?!还任由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过活?!

      她越想越是不解,眼望霍去病,盼他解释。

      霍去病犹豫再三,这才缓缓道:

      “他们当年虽得赦免,但既无田地,亦无一技之长。因此这些年来,村中男子多成流民无赖,女子则做的都是些皮肉生意……”

      霍止瘁顿时说不出话来。她这才明白,为何那旧奴的后人们既不在户籍上但却能在此地生活下去。

      汉代虽严控户籍,但黑户照样屡禁不止。像无地可种的人,就连编户都进不了。

      她正在消化这个信息时,便听得霍去病又道:

      “那儿因近着灞桥,因此便被人叫灞村。村中男子一边攀附长安城东的富户豪门,平日里斗鸡遛狗,向过往商贾小民索取过桥费用。”

      “那些人家得了他们好处,便帮着他们在官府处疏通。更兼这些人虽不入籍更不服徭役,但算缗钱上却交得不少。因此众官吏对他们自是一只眼睁一只眼闭,任他们在那儿居住至今。”

      “男子们既有了这层靠山,于是灞村中几乎每家中都有女子卖身。她们的父兄丈夫既帮她们找生意,又帮她们前后打点。所以这灞村的日子倒能过得下去。”

      霍止瘁终于明白,怪不得霍去病的人无法从户籍上查到村中老人的记录。

      面对这样的黑户村,只能实地打听探访,单靠文书工作或记录是不可能查出什么东西来的。

      她正想着要用什么借口混进去灞村时,却见霍去病望向自己时神色古怪,不禁奇道:

      “你瞧我做什么?”

      “……这回你还是别去了。我去查明。”

      霍止瘁一愣,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霍去病是不想让她到那地方去。

      “兄长,我虽没你那样的本事。可说到混迹在市井里头,这个我可不比旁人差!”

      “那里并非寻常市井。灞村里各家各户彼此勾结望风,私下里做那等生意,外头有专人四处专盯着面生的外来人。男人们看着是帮忙拉客扯皮条,实则也是盯着那些闯进村中来的人。”

      “因去岁时有好些外地客商经过灞村时,在此地留宿或是寻了女伴,结果一出村,才发现随身携带的钱财通通不见了。本该装钱的皮囊里,都被人换成了石头。”

      “不仅是经过的外地人着了他们的道,就连官府中人也没逃开。就在年初时,长门宫中郎因查案进了这灞村,结果一去就没了音信。至今不曾有他的下落。”

      “京兆尹手下的官吏们查来查去,无论人证物证,都查到中郎最后出没的地方,正是灞村。但他们对村中里里外外突查了三回,都查不到中郎留下的蛛丝马迹。”

      “因这事,灞村那儿对外人越发警惕戒备。我的人想法子进去三回,回回都是不同之人。但他们每到一处,都有村里的人盯梢。不仅查不到什么,更问不出东西来。”

      “那里不是好地方!要不是不想打草惊蛇,我早命人将它端了!只因还不曾打听到村中老人所在,这才暂且留它而已。”
      “你不能去,女孩儿家怎能置身于那等险地!”

      霍去病一气说完,越说神色越是凝重,眉头紧皱。显然他对即将要前往的地点没有任何好印象,更不愿让霍止瘁接触甚至是听见这个地名。

      霍止瘁默默听着,她思索再三,这才说道:

      “兄长,你的好意我知道。只是,这回既有线索,我真不能置身事外。这事关乎思思、还有她母亲的清白。我也想为她们做点什么。”

      “况且,你说过,面生之人进去,村里人必定疑心大起。兄长你这样威武的人,一进去,定是万人瞩目。但要是有女子跟着,说是咱们兄妹两个来找亲眷,没准他们见着也会少些疑心。”

      “我可以向兄长发誓,我这回要是能跟着你一同前去,必定听你的话、紧跟着你,绝不会自己乱拿主意、乱走乱闯。”

      “兄长,就请你带上我一起去吧!我真的想帮上你的忙!”

      霍去病双唇紧抿。他注视着霍止瘁恳切期盼的目光,不知怎么的,早已想好的拒词,如今在嘴边滚来滚去,却就是说不出口。

      霍止瘁见他一言不发,两眼中异光闪烁,正感奇怪时,只见霍去病无声一叹,说道:

      “带你去也行……”

      “多谢兄长!我就知道,兄长你果然是个大好人!”

      霍止瘁大喜,拉着霍去病的手不住摇晃,像是要通过这个动作来将自己满心的喜悦和感激传达给对方。

      霍去病不由得好笑,他板起脸,轻咳一声,又道:

      “我还没说完呢。”

      “噢,是!”

      霍止瘁连忙坐好,以最佳的面貌姿态来面对霍去病的训示。

      霍去病横了她一眼,这才缓缓道:

      “你跟我去,要答应我三件事:头一件,无论我到哪里,你都必定要跟着我……”

      一语末了,他瞧见霍止瘁骨碌乱转的眼珠子,已明其意,微微一笑道:

      “不错,不管是我要解手、或是你要解手,我们都必得在一处。要不然,岂不是给村中人可乘之机?”

      面对霍去病凛凛生威的视线,霍止瘁只得答道:

      “是,兄长!”

      但她同时心里则在呐喊:“打死我都不会在那里解手!”

      当然,至于她到底为何会忽略掉霍去病的第一个条件,在此不敢乱说,更不敢胡乱推测,见谅!

      “第二件,我们以兄妹相称,就说是为家母寻一位姓乔的巫医……”

      霍止瘁暗想:我们本来不就是兄妹吗?何必要假装?

      但她不敢反驳,仍屏息静听霍去病说下去:

      “……你要去,脸上颈上手上都得涂粉,乔装打扮一番,这样方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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