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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第 26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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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到楼下,却不见卫思。正要往偏房里走时,身后忽然掠过一阵风,有人一把攫住她手腕。
霍止瘁急忙回头看,只见卫思满脸喜色,拉着她便往房中而去。
关好房门后,卫思这才快步走近霍止瘁身边,低声问道:
“怎的去了这么久?在楼上可有撞见夫人?她可有为难你?”
“夫人怎会在那屋里,她自然是在一旁主室内歇着呢。我们做清扫的,就得趁着主人不在时干这活计。要是被主人或是家臣撞见,可不得了。”
霍止瘁一席话,说得卫思转忧为喜,顿时笑了。
“说得是,是我想岔了。那楼上的人见你干活,说你没有?”
“那倒没有。只是催着我擦完这儿、又擦那儿。捧着盆跟前跟后,没一刻消停。”
卫思闻言,这才完全放心。她又提醒道:
“小孺,要是下回还让你到楼上,你听她们吩咐。叫人时嘴巴甜些,年小的叫阿姊、年纪大的叫大姊。人都爱听奉承听好话,她们都是夫人身边服侍的,咱们得罪不起,只能敬着点。”
“阿母,我知道!”
乍离“住所”,搬进主楼,本让卫思惴惴不安。
但如今见女儿平安归来,人又无事,这让卫思松了口气之余,也渐渐得以接受住进来这一事实。
接下来,卫思和霍止瘁,在婢女的“命令”下,为小院花圃中的各色花卉浇水两回。
若是卫思想主动去井边打水,未等她手碰到木桶,那桶早被小僮一把取走。
要是卫思还想去浇院中的其它树木,马上便有苍头过来拦阻,用的理由与之前相同:
“这是咱们的活!你抢着干了,咱们岂不是倒要挨骂,说白养着咱们了?!”
于是,卫思与霍止瘁唯一的职责,便是只为小院那一片不甚大的花圃浇水。
院内其余各处花树,都各有专人看管,绝不让卫思或霍止瘁沾染半点。
即便是浇水,婢女也不让二人多浇,一日里头,只得三回。
她们的理由也十分冠冕堂皇:
“如今天虽热,可浇得多了,那花儿怎能经受得住?”
“施肥拔草修篱笆的事你们也休要插手,自有熟手苍头们来弄。”
“问什么!管好你们自己的活计,旁人的事自有旁人来管!”
霍止瘁早知此事出于霍去病的安排,心里暗暗赞好。
只因卫思若不曾干活,她不仅不觉自在,反而会担忧自己与女儿将成弃奴,被逐出府去。
但如今有活可干,何况院中各处职责分明,她疑心已去,便也开始只顾着自己的花圃而已。
只是偶尔,霍止瘁仍能听见卫思咕哝:
“这家子这里划给这个、那里划给那个,走一步路都归另一个人管。他们真发迹得这么厉害?怎的会用这么多奴婢干活?只怕比宫里还多……”
对此,霍止瘁要么是假装没听见,要么是用别的事情来打岔,好转移卫思的困惑。
到了夜里,隽方又再依样画葫芦,命人寻借口将霍止瘁叫上楼来。
霍止瘁一见室中台上独设一座,周围四张漆案上摆满了菜肴。与往日一样,都是水陆之珍。
不问可知,这些都是要请自己享用的。
她摇了摇头。“你们吃吧。我一个人在这儿吃好吃的,吃不下。”
隽方知她挂念卫思,柔声道:
“女公子反哺之情,妾等岂会不知!只是还请女公子先用饭,妾身已命人将太夫人的那份饭食备好,到时还要烦请女公子代劳,将这份吃食送与太夫人才好。”
霍止瘁一听便知隽方的用意,忙道:
“要带这些回去给思思?这当然好!就怕她又犯嘀咕,不肯吃呢!”
隽方凑近她身旁,附耳低低说了几句。霍止瘁越听越觉得妥当,连连称是。
匆匆吃过饭后,霍止瘁又下得楼来,闪进偏房里,对引颈而望的卫思笑道:
“阿母,我带了好东西给你!”
说完,她将怀中那些用荷叶包好的四样菜一一取出,放在案上。
卫思低头打量,见女儿细心剥开荷叶,里面各包着烤里脊肉、臑鳖、灸牛肋条肉。
还有一样她却不认得,便问:
“这是什么?”
霍止瘁一瞧,见是清汤炖的鲍脯,便装作是从婢女们那儿听来的,向卫思说明。
她一边说,一边心中无奈:
“往日里这些咱们常吃的,可她如今却不认得了……”
霍止瘁外表神色如常,卫思却是越听越眉头打结。
她望向霍止瘁。“小孺,你老实跟我说,这些东西你是如何得来的?莫不是有人给你的?”
“她们怎会给我这些!只是夫人看乐伎舞伎耍得好,越吃越快活,赏了不少人,连我也得了些。”
“楼上那些人得的赏赐,算下来都能摆满一张大案了!我这点子能算什么?”
霍止瘁嘴上说着隽方一早为她想好的说词,心里对卫思的敏锐颇觉意外。
“真不是有人送你的?”
卫思两眼紧盯着霍止瘁,脸色也在不知不觉间沉了下来。
霍止瘁因早有心理准备,如今也不回避对方的目光,反而说道:
“这都被你瞧出来了?好好好,我说就是!喏,这鲍脯,夫人并未赏给我,而是赏给楼上一位阿姊的。”
“但那阿姊和旁人被夫人命人灌了几杯,喝得醉了,她一抬手把盏碟打翻在席上。”
“我过去帮忙收拾,见她喝得醉死,被人抬下去。几只鲍脯散落在台上,还干净着,我便……便趁人没留意,偷偷拾起来一并揣在怀里了。”
她抬眼看着卫思,一脸不安。“阿母,我下回不敢了!”
卫思听到此处,又见霍止瘁神色扭捏,这才信了。
“小孺,我是怕你被主家赏赐了好东西。万一是那……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她得知女儿不曾被那不怀好意的公子赏赐,心事既去,更对女儿得了东西都不忘自己而甚感安慰。
“要是夫人的人再叫你过去,你跟着一旁服侍,得了东西,自己吃就是了,我不饿!”
“我吃过了!阿母,这些都是你的,还热着的,你快吃嘛!”
面对霍止瘁拉着她手不住撒娇,卫思嘴上数落两句,可眉眼全是笑意。
吃得两口,卫思便放下筷子,一个劲儿道:
“小孺,这菜多了,我吃不下,你也来吃些。”
“我都说我吃过了的!阿母你自己吃吧,你的娃儿这样机灵,怎会饿着自己?”
在霍止瘁又说又哄之下,卫思将这些菜吃了倒有大半。为了让她高兴,霍止瘁也在旁略用了两口。
卫思挟了一筷子肉喂给霍止瘁,两眼晶莹,怜爱地看着对方,喃喃道:
“哎哟,真想让你阿父快点回来。让他瞧瞧,咱们一家总算过上好日子了……”
“如今不仅能穿上这样的好衣裳、吃着这样的好饭菜,还能有间这样好的屋子,还有咱们的娃儿这样心疼我!”
说着,卫思连连眨眼,将头扭开,不住地抬手擦眼睛。
霍止瘁忍着心酸,挟着鳖肉递到卫思嘴边,故意嗔道:
“阿母你又来了!咱们不说这些,来,快尝尝这鳖肉煮得可软烂了!”
卫思应着,慢慢嚼着鳖肉,含泪带笑看着自己懂事的女儿。
斗室之内,二人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坐在一处,在微微摇曳的烛光映照下,亲密得形如一人。
自那之后,霍止瘁一日当中,总有一回被楼上叫去“干活”,然后便顺理成章地带着一些吃食下来,与卫思一起分甘同味。
卫思原本犹觉害怕,反劝霍止瘁休要顾及自己,得了赏赐自用便是,不必带下来。
但经霍止瘁连番劝说,又听得楼上每到用饭时必传乐工舞伎,十分热闹,显然是每夜里都有热闹的宴会举行。
卫思见状,这才真信了主人常有赏赐吃食下来。
因而,住进画楼内两三日里,卫思与霍止瘁倒吃了不少好东西,旁人也不曾来刁难过她们。
卫思开始安心在偏房里住下,每日里浇浇花。见到霍止瘁要上楼去“干活”时,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担忧。
只是这数日里,霍止瘁不见霍去病前来西右小院。
问隽方时,只知霍去病不是往五柞宫便是往未央宫皇帝处伴驾,显然无片刻空闲。
霍止瘁只得按捺住心中疑问,静待霍去病那边的调查。
因“夫人”之命,霍止瘁得以跟随前往,一同参加宴会。
卫思少不免又叮嘱她一番,虽庆幸女儿得主人提拔,但同时亦不免又略觉困惑:
为何自己两母女最近会这般好运连连、竟入了主人青眼,备受重用?
在此期间,霍止瘁得以与卫青见面。虽已知状况,但亲眼看见霍止瘁穿着窄袖葛衣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卫青仍是浓眉紧蹙,眼中忧意更盛。
“止瘁,你最近受苦了。再多等两日,我让隽方她们想出个不让阿母起疑心的法子,好让你们过得舒心些。”
霍止瘁虽并不甚在意,但见卫青这样关切自己,自是感动非常。
她略花了些力气,这才劝得卫青暂且将这念头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