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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4、第 26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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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去病便道:“你别焦心,这事咱们再急也急不得。如今只得见机行事,先哄着大母为上。”
他想起那小屋,虽尚算洁净,但与下人居所相比都是等而下之,更遑论是要在里头住着,真可谓蜗居。
霍去病不禁叹了口气,低声道:
“我只能让下人领命,不得前去打扰。但你们今夜里却得在那里头歇息……”
霍止瘁一口答应。“知道了。桃子这屋看着虽小,里头倒宽敞,我与思思两个人睡着都绰绰有余呢。”
她在黑暗中瞧不清雪霍去病神色如何,只觉得他眼眸内精光闪烁,久久落在自己脸上。
“你们暂且睡一夜。等明日,我来想法子。”
霍止瘁听得他语气柔和,不觉一怔,又道:
“切记不可让思思瞧出破绽来。不然她受了惊吓,生起病来,那可怎么好!”
霍去病点了点头,霍止瘁记挂着卫思,便欲回去。
她手上一紧,原来霍去病本已撤开双臂,此时忽又拉着她。
“你一个人在那儿……真的不要紧?”
他语意中隐有担忧,霍止瘁一听便知,马上摇头道:
“思思绝不会对我怎样的,你只管放心好啦!她啊,其实都是演给你瞧的!”
说着,霍止瘁忍不住噗嗤一笑。
霍去病只得松手,眼望着霍止瘁快步跑入黑暗中,重回到小屋里头。
小屋的门本就是摆设,自然没有锁。霍止瘁弯腰钻入,险些撞上卫思伸过来的脚板。
她爬到一旁,见卫思睡得正香,便悄悄挪开布娃娃,自己顺势躺下。
因事情来得突然,霍止瘁心中烦扰,只是睡不着。临到天亮时,方才朦胧入睡。
才眯了一阵,霍止瘁忽听耳边一声大叫,吓得她一个激灵猛坐起来,脑袋差点又撞到屋顶。
“怎么啦?”
霍止瘁见卫思已经醒来,坐在自己面前正在不停拉扯身上的衣裳,赶紧问了句。
卫思揪着身上那件纱袍,两眼发直,嘴里只念着一句:
“撞鬼啰、撞鬼啰……”
霍止瘁揉了揉眼睛,见卫思穿着正是昨晚就寝前才换的素纱衣,并无变化,不由得一阵迷惘。
“这衣裳怎么会跑到我身上来的?!”
卫思两眼望定霍止瘁,似在盼她解释这一难解之谜。
霍止瘁因刚刚睡醒,尚且带着三分迷糊,如今面对卫思的追问,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卫思忽然一拍大腿。“是了!我知道了!定是他送你的,是不是?”
霍止瘁愣愣地瞧着卫思继续自言自语:
“……果然像我猜的那样,他送我娃儿衣裳,连我的份也有。怕我不肯卖女儿,还哄着我娃儿,在夜里悄悄替我穿上,好让我推脱不得……”
“这人……心眼忒坏了!竟这样哄骗我娃儿!”
她又望向霍止瘁,满眼忧心。“傻孩儿!他就算给你什么,你推不掉,谢过收下便是。怎能光听他的话,特意把这衣裳给我穿着?”
“他对你说什么来着?是不是说‘要是你阿母不乐意,甚至叫你不许来见我,那这衣裳你便趁她睡着时偷偷替她穿上。等她穿着这样的好料子做成的袍子,自然舍不得脱下,也就不好意思拦着你来见我’?”
霍止瘁知她误会,只得道:
“我没想着去见谁,只是得了好衣裳,我便想着和阿母一块儿穿着……你不喜欢,咱们往后都不穿!”
卫思叹气。“你年纪小,见了这些难免喜欢。只是,人家送你的东西,岂是白送的?到时候要拿什么去还?”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四周,想找出衣物来替换。
但小屋里只得布娃娃和一张薄被、几张凉席,别无它物。
卫思喃喃道:“怪了,咱们原来的衣裳跑哪儿去了……”
霍止瘁的心又再悬起,正当她想找借口蒙混过关时,只见卫思朝虚掩着的门外探出头去,喜道:
“好哇!在这儿呢!”
卫思在外头抓着一个包袱,上头赫然盖着一件浅褐色葛布直裾。此衣窄袖无饰,一看便知是下人所穿的衣物。
卫思又打开包袱,见里面还有好些衣裳,都是下人穿着。不仅有外袍,连内里的中衣、贴身的心衣并腰带一应俱全。
霍止瘁见这包袱共有四套衣物,肉眼打量,其大小正与她和卫思的身材吻合,便知是霍去病命人安排的。
“我怎会把衣裳堆在屋子外头……”
她见卫思还在嘀咕,连忙道:“定是夜里热,咱们翻身时把东西推出去的。如今衣裳没丢便成,阿母,咱们先换了再说。”
于是,她和卫思将原先的衣物换下,穿上这下人衣服,果然尺寸与自己昔日所穿一致。
卫思又在屋外找到两双麻鞋,二人穿戴好,她便拉着霍止瘁赶往高楼。
途中她还对霍止瘁叮嘱道:
“往后要是我起不来,你可得叫我!做下人的,得赶在太阳出来前就起床干活。不然主人便是不管,家里那些管事的看见了,必定要骂人!”
霍止瘁答应着,二人穿过前庭,来到后院,才走近高楼,便见两旁有小僮或抬木桶或持扫帚,正在院内洒扫。
众小僮一见二人,互看两眼,却无人出声。其中一个小奴大声咳嗽起来,足足咳了有六声。
卫思小心翼翼打量一阵,对霍止瘁悄笑道:
“还好!主人还没起来!管事的那些家伙们也不在!”
楼下侧门边闪出一个婢女,她一见二人便道:
“你们怎么才来?还不快去浇花?”
卫思连声应下,赶紧拉着霍止瘁走到一旁花树下。只见这儿放着两个木桶,桶中皆盛满清水,水上还各有一只瓢勺在悠悠打转。
卫思拿起瓢,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咱们的活儿何时改成浇花了……”
“阿母,你不是才教过我吗?总之上头管事的如何交待,咱们照做便是。”
卫思一笑。“这倒是。幸好我娃儿机灵,还会提醒我!”
趁着浇水的空档,霍止瘁左右打量,见众小奴在院中清扫各处,那婢女已然转身离开,多半是将自己二人已到的事禀报楼上之人。
霍止瘁再次感叹,人靠衣装这句话,在古代的确是有事实依据的。
只因这话与穿衣者外貌体态没有关系,只与此人的身份地位有关。
越是上层的,自然穿得越好;而越往下的,穿得越是粗糙随便。
像她们如今所穿的,是市井小民中相对少见的葛布;可此料子在卫府下人当中,却是极为常见。
而像刚才那个吩咐她们干活的婢女,穿的则是更轻便细腻的绢袍。
霍止瘁此时想起,自己的贴身婢女们,在夏日里所穿的,都是各色雾縠纱衣。
那时她还不觉得如何,可如今再看时,却别有一番滋味。
“难怪思思一见我穿的衣裳就知道这不是下人的东西。看来她早年过的日子定是很苦……”
浇过花,霍止瘁抢着拎起两个空木桶,便要去打水。
谁知她才一转身,便见两个僮仆用扁担各挑着两个木桶,放在她们面前。
其中一个僮仆取走空桶,口里还说:
“咱们的活计你们也想抢了去?要是被上头的瞧见,你们得了好处,咱们岂不是成了吃干饭的?”
二人一边说,一边脚不停步,已将桶带走。
卫思拉了霍止瘁一把,低声道:
“水井那边是他们管着,咱们休要插手。不然,他们还会以为咱们是想抢着出风头呢。”
霍止瘁知道,这定是霍去病安排,让人只分派些不甚劳累的活计。既可让卫思有事可忙,又不至于起疑心。
而众仆婢看似数落,实则都是拦着不让二人多做,以免真累着她们。
浇完院中的花后,自有人取走空木桶。此时又有婢女从楼中走出,叫二人过去,只道:
“主人要下来了,你们别杵在这儿,站到那边树下。”
卫思依言来到墙边一棵大树下,此处浓荫蔽日,初升的太阳半点也晒不着,十分清凉。
卫思拉着霍止瘁的手站好,又叮嘱她别胡乱张望,要低头垂手云云。
环佩玎珰,仙裳华晖,一群妙龄女郎从画楼上款款而下。
她们簇拥着当中一个中年贵妇,端庄美貌,观之不怒自威。
霍止瘁偷瞄到隽方等人下来,既新奇又好笑,暗想:
“隽姆当这主人的角色,可比我更胜任十倍!”
待到隽方一行人离开西右小院,霍止瘁见卫思并无动静,正松了口气时,却被卫思一拉,低声道:
“娃儿,咱们往后要当心!”
霍止瘁正要问时,却见有婢女过来,向二人说道:
“夫人说了,她要在院子里栽种从南越送来的新花卉。你们那棚子有福了,被夫人瞧中,要在那儿栽花。”
“家丞命你们搬进主楼内偏房里住下。还不快去收拾好你们那些东西?!”
卫思连声应着,便拉着霍止瘁赶紧收拾东西去了。
一进小屋,用脚顶上门,卫思朝窗外张望,见左右无人,这才又对霍止瘁道:
“这家的夫人看起来厉害的哦,多半不大好相与。”
“真的吗?我看她长得挺贵气的。”
卫思却道:“你看她那眼睛,亮得跟连枝灯似的。只怕家里一只蚁搬了一小块石蜜走也瞒不过她去!”
“要在她底下过活,咱们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万一出了错,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