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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第 26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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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这家伙最近不在,不然大母没找着合适的地方,肯定又要闹着带她一同出去……”
一想到这儿,霍去病对桃子竟生出一丝感激之情来。
但事出突然,霍去病不敢掉以轻心。因此他默守在外,留心听着小屋里二人的交谈。
霍止瘁哭笑不得地呆坐在桃子的私家别墅中,暗自庆幸之前为了方便它活动和下人们打扫,特意将这间小屋命匠人盖得大些。
桃子的食碗和便盆都不在屋内,应该也是苍头们取走清洗了。
至于一应屋内用品,霍止瘁想起,僮仆们会定期洗晒。
因此,屋子虽窄小,但却几乎没什么异味。
要不然,她和卫思今晚住下的,就不是狭窄的小屋,而是名符其实的牢笼了。
眼睛适应了黑暗,霍止瘁看着在一边收拾一边嘟囔的卫思,心中一丝困惑也油然而生:
“难道她以前一直都住着这么小的地方吗?所以现在把兽屋这么理所当然地当成自己的家……”
卫思把“被子”——其实就是桃子的娃娃们——推到角落里。她摸来摸去,总算摸到两张只得二尺来长的方席,便推给霍止瘁,说:
“睡这儿!等明天一早我再把被子挪开。”
“唉,最近真是忙晕头了,连被褥都忘了收拾。这么热的天,这被子我早该收起来的……”
霍止瘁看着她在昏暗中利索的动作,不禁试探着问道:
“那个……咱们,真要睡这儿?”
“家不都这样?好啦,不要想着那边了,快点儿睡觉,明日一大早起来还得干活呢!”
“哦……那,咱们还要干什么活……就是那个天太热了,我白天忙个不停,因此如今一时想不起来……”
因为离得近,所以霍止瘁一瞧见卫思又再瞪大眼睛盯向自己,便连忙解释起来。
卫思便道:“还能干嘛?烧灶煮水,喂鸡喂猪,浇花扫地……趁着主人没起来之前,得先把这些活计给做完。”
“等主人起来,用过早饭。楼上的吃了、楼下的吃了,旁屋的人吃了,守院的人吃了,就能轮到咱们吃早饭啦。”
“洗杯碟洗碗筷,洗衣裳晒衣裳,趁着主人出去,得打扫屋里。先从上扫到下,哎呀,方才下来,这楼好像比往日更高了一两层?这可够扫的……对了,咱们这席子不够,明日得再问后边多拿些蒲苇编席。”
霍止瘁听着她如数家珍,原本还能应两声,说到末了,她已经声息全无。
所幸卫思倒不甚在意,她这样复述着每日里的工作,也是提醒自己。
她躺在平整的地上,扯过布团一角,当成枕头垫着,对面前的霍止瘁小声说道:
“睡呀!这个天,我看早过三更了。再不睡,明天又得打着哈□□活了。”
霍止瘁本是听得发呆,见她话里乍听是责备,但语气中却饱含慈爱,不由得应着,也躺倒在席上,和卫思面对面。
她刚一躺下,卫思便伸手过来,一下下轻拍着她,哄她入睡。
霍止瘁被卫思这再自然不过的举动又是弄得一愣,鼻子一酸,几乎就要流下泪来。
“那个、阿、阿母,你在这儿干了多久的活啊……还有,我阿、阿父呢?”
霍止瘁小心翼翼地问着,她得弄明白,现在卫思的记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不然,接下来家里人很难应付配合这种突发状况。而这很有可能会反过来刺激到卫思。
不料,卫思却毫不在意,她打了个哈欠,喃喃道:
“你阿父三天前才走的,他跟着侯相去侯国啦!你怎么连这个都不记得了,你阿父走时你还一个劲地缠着要他带平阳的枣糕回来,这馋嘴鬼儿!”
霍止瘁嘿嘿笑了两声,心里念头转得飞快:
“这回她想成在平阳侯府当下人时的事?只起来有一个女儿,丈夫也在世……也就是舅舅还没出世前的事,甚至连兄长母亲也没影……”
“不过这么一家三口,就住在这种条件的屋里,他们是怎么生活的?还是说,思思的记忆有问题,她把自己小时候的事和生儿育女时给掺杂到一块儿了?”
正当霍止瘁不住思索时,卫思那抚摸自己的手忽然停下。
没等霍止瘁反应过来,那只手一把揪住她的袖子,上下摸索,继而颤抖起来。
“我竟把这个给忘了!”
卫思一声惊呼,她紧紧抓住霍止瘁的手臂,手心里捏着广袖的一角,颤声问道:
“小孺!你老实跟阿母说!这衣裳是谁给你的?!”
霍止瘁被她一问,这才想起,自己此时身上穿的,是冰纨裁制成的曲裾。
夏天气候炎热,所以她所穿衣裳的布料,不是纱绢就是绮纨,不仅光滑而且透气。
可是穿在一个下人身上,这就肯定超出规格了!
霍止瘁被她连声追问,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卫思早已坐起,她凑近又是看又是摸。确认这的确是只有主人才配使用的布料后,卫思脸色惨白,直勾勾盯着霍止瘁,问道:
“你、你、你……你穿着这个……是不是主人给你的?!”
霍止瘁一缩脖子,只能硬着头皮回了句:
“这个是……总之绝不是偷回来的,真的没有!”
听着她认真地保证发誓,卫思却没有半点喜悦之情。
老妇人只是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女儿”,看着这张在黑暗中难掩光华的脸庞,不由得蹙眉长叹。
霍止瘁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更感害怕,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过了半晌,才听见卫思又开口了,这次她的声音中不再激动,而是笃定中夹杂着一丝无奈:
“真的是主人给你的?”
没等对方回答,卫思又叹了口气,只道:
“其实我也猜到了。除了主人,谁能给你这个?你告诉阿母,他叫你过去,跟你说了些什么?”
能说什么,说的都是关于你的事。但霍止瘁知道把实话说出来,现在的卫思肯定不信,于是只得回道:
“没说什么,只是问些我平日里干活的事,兄……主人命我要好好干活、用心孝顺阿母,就这些了!真的!”
卫思却没看她,眼睛落在格窗上,却好似透过窗子望向了遥远的所在,她幽幽说道:
“瞧见你在堂里,坐在石床上,还跟主人坐在一处,我就知道……”
“唉,我不打你!阿母只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对你说的?”
“他没说什么!就方才那些!我都告诉你啦!还有这衣裳,也是因为之前看我干活勤谨,这才赏我一件!”
“我哪穿过这么好的衣裳,所以一时没忍住,便谢过主人,这才披在身上。我脱!我这就脱下来!”
霍止瘁赌咒发誓,希望能就此平息卫思的怀疑。
卫思却一把拉住她的手,眼见自己动作受阻,霍止瘁愣愣抬头,便赫然发现卫思的脸不知何时已经逼近到自己面前。
一老一少此刻眼睛瞪着眼睛、鼻尖对着鼻尖,场面说不出地诡异。
正当霍止瘁冷汗直流时,她听见卫思压得极低的声音响起在自己耳边:
“他摸你没有?抱过你不曾?他可有说些不三不四的话、亲你的嘴儿?”
“阿母!没有的事!你怎么会想到那儿去的?!”
霍止瘁叫起屈来。她万万没想到,在卫思眼里,霍去病跟自己竟成了这种关系!
要不是卫思正在犯病,她真想大喊:
“你那宝贝孙儿喜欢一匹马更胜过喜欢女人!他半点都看不上我!他自己亲口说的,我更没那意思!你绝对可以信得过我们!”
霍止瘁既生气又好笑,脑海中回忆起了她到卫府不久后,霍去病当面数落自己的那番话。
当时气愤也好、害怕也好,事后平静下来,她倒挺感激霍去病能这样直言不讳。
因为把话彻底说开了,二人皆知彼此心里别无它意。日后相处起来,才能相安无事。
但这种话自然不可能对眼下的卫思说,因此霍止瘁只能反复保证,自己真的没有攀附主人的意思。
卫思闻言,只是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
“小孺,阿母怎会不信你?我知道你的为人,我就是怕……”
“其实咱们做下人的,跟主人睡觉也是常有的事。何况要是主人瞧中了谁,他一开口,哪个能拒得了?”
“你看那些同院子的姊妹们,她们要是想花心思找着机会侍候主人,为自己多得些好处,我也替她们高兴。”
“可换成是我的娃娃,我还是舍不得呀!”
“小孺,你不明白。阿母是过来人,像咱们这种出身的,哪怕一时被看上了,甚至是好运些当上御婢的,又能怎么样呢?”
“你没个靠山没个势力的,在后院里头,该怎么站稳脚跟?一旦男人不来瞧你,你又没钱打点,周围那些人可就未必放过你喽!”
“好一些的,就让你呆在哪个僻静角落里,自生自灭;要是坏些的,命你到酒宴上‘助兴’娱宾……”
“甚至还有更坏的,懒得看你,便随手把你赏给他身边那些拍马屁的家伙。那些围着主人团团转过日子的,多半没本事。看在主人面上,对你好些;要是主人想不起你来,他便索性再把你‘借’给别的男人,甚至是卖了的都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