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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1、第 26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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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止瘁心里念头转得飞快:“思思这是记忆加载了但只加载没完成?只记得自己当奴婢时的事情来了?”
看如今卫思这情形,复原了,但只复原了一半。
很显然,此时的她自视为奴,而把面前贵不可言的霍去病当成了主人。
而自己嘛……看来是跟她同一阶层的。至少从卫思的种种反应来看是这样。
一想到这儿,霍止瘁只能学着她的样子行礼,以免引来卫思更大的反弹。
她悄悄抬眼,朝霍去病看去。霍去病忧心忡忡,也在看她。
霍止瘁朝他使个眼色,霍去病已是心领神会。但他仍是紧皱眉头,显然无法放下心来。
面对霍止瘁催促的目光,霍去病轻咳一声,只道:
“我叫她过来,吩咐两句。没什么事情,你休要说她了。”
听见他淡淡的语气,反倒令卫思心安。霍止瘁瞥见她眼中掠过喜色,随即又板起脸,回道:
“谢公子大度!奴必会仔细教导她,不会让她再敢做出这等没上没下的事来!”
霍去病见大母真将自己当成主人,不由得又看了眼霍止瘁,心中五味杂陈。
见霍去病示意,卫思这才直起腰来。但她仍是微微低头,不敢看向对方,却朝身旁的霍止瘁投来一个可怕的眼神:
“还不跟我来!”
她扯着霍止瘁,身朝前,步步后退到屋外。
卫思做起这动作来十分熟练,可却苦了霍止瘁,后退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霍去病双手猛地向前,却又停在半空。因为卫思已经拉着霍止瘁,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
隽方和婢女们不敢阻拦,退到一旁,眼睁睁看着卫思一手揪着霍止瘁,脚底板打后脑勺似地跑开了。
隽方正要带人跟去,面前却掠过一阵凉风,刮得脸生疼。
她定睛一看,只见霍去病人已在楼梯上。他脚步无声,犹如足不沾地般飘然下楼。
隽方吩咐众婢女留在楼上,自己则带着八个手脚利索的仆妇,跟随着卫思离开的方向赶去。
她向来端庄,但今夜眼见卫思举止大变,又将霍止瘁带走,自是心急如焚,因此大步跑起来,哪里还管什么仪态?
隽方边跑边回忆卫思的举动,心想:
“太夫人想着自己当奴仆时的事,连女公子都扯进来。莫非她将女公子当成自己管教的小婢?”
一到拐角处,隽方忽然听见前方一声唿哨。她定睛一瞧,只见霍去病正站在墙下,朝她们摆了摆手。
隽方心知卫思与霍止瘁必在附近,她示意众仆妇暂留原地,随时等候吩咐。
而隽方则慢慢走过去,每一步她都十分小心,生怕弄出声音来。
当她站定在霍去病身后时,忽然听见霍止瘁的求饶声:
“哎,别打我!别打了!我听你的!”
隽方的心一下子高高悬起,她怕犯病中的卫思下手没轻重,真会狠狠教训霍止瘁。
她不禁看向霍去病,黑暗中隐约只见这个年轻人双拳紧握,二话不说便朝前疾奔过去。
隽方吃了一惊,正要劝阻,却听得卫思那压得极低却又清晰的声音透过黑夜传来:
“打疼了没?”
这一声里,既关切,又无奈,与之前一味指责叫嚷的语气截然不同。
霍去病一愣,这才硬生生止住脚步。
隽方连忙静听那边的动静。但她耳边只听得花树中虫鸣时有时无,却听不到那边再传出声响。
霍去病却是目力过人,他隐在树后,已经窥见墙下另一头的卫思,正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霍止瘁蜷缩的身体,好像是在安抚对方。
“方才那情形,要是我不动手,只怕咱们都脱不了身!我使得劲太大了,是不是?”
卫思此时和之前冲进屋中那副恶狠狠的嘴脸全然不同,她语气轻柔,更像是在哄着少女,又道:
“啊不疼、不疼!疼都飞走啦,阿母帮你吹走啦!”
“阿母?”
听见她这自称,不仅是霍止瘁,树后的霍去病与隽方都不约而同愣住了。
霍去病诧异至极,心想:
“入睡前大母还和以往一样,怎么一觉睡醒就变成这样了?”
眼见大母如今的脾性,既非安好时的样子,又非之前犯病那样,这令霍去病越发不敢掉以轻心。
隽方却想:“太夫人仍是神智不清,将女公子当成了女儿。这样也好,想来她方才只是演戏,不至于真打女公子的。”
隽方双眼逐渐适应了黑暗,她这时才看清,霍去病侧脸上淌下几滴豆大的汗珠,从他凝重的双眼、紧绷的脸颊处掠过,直淌到下巴。
见这位向来沉稳的主人急成这样,隽方暗暗诧异。偏偏此时又不好开口,她无法劝说,只能静观其变。
“你往后少凑到这边来,咱们快回去吧!”
那边窸窣声又起,似是卫思拉着霍止瘁离开。
隽方一颗心又再嘭嘭直跳,想:“这大半夜里她们要去哪儿?万一太夫人不识路,将女公子带到沟旁水边那些地方,她们掉下去可怎么好?!”
正当隽方想招手示意仆妇们过来拦下二人时,霍去病已经离开树后,尾随二人。
隽方才走得两步,又听得卫思困惑的声音传来:
“怪了!这地方好像变大了?难道主人又修过院子了?”
霍止瘁忙道:“你要去哪儿?”
“还能往哪去?自然是回家!”
卫思嗔怪地说了句,然后又极力眺望四处,想找到她记忆中那条通往自家的路。
霍去病心中一紧。卫思头一次犯病就曾嚷着要回家,若不是有霍止瘁在,她留在卫府已是极不情愿。
如今她若要执意离开,听她话中之意,还要带上霍止瘁一起走……
“哪怕被大母责怪厌恶,也绝不能让她们离开!”
霍去病拿定主意,他此时手心里全是汗水,但他却是毫无察觉。
他两眼炯炯,注视卫思拉着霍止瘁在院中打转,却找不到出去的路。
西右小院只得一处出口,而院门处又因霍去病的缘故,好些家臣苍头守着不曾离开。
而卫思远远瞧见那边有人,看得两眼,便绕着走,压根不愿靠近。
霍去病听得她嘴里嘀咕道:
“都这时辰了他们怎么还不走?哦,定是主人睡这院里,他们正守着门呢……那咱们住的……”
显然卫思一心只想找到属于她记忆中的下人居所,但眼下怎么可能找得着!
霍止瘁正急得一头汗时,忽然听见卫思喜道:
“是这儿了!瞧我这记性,还绕了个大弯子,差点走过门了!”
霍去病屏息静气,看着卫思将霍止瘁拉到院子东南角一处矮屋前,推门弯腰钻了进去。
隽方仔细打量,终于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了。她哑口无言,心里只想:
“怎么偏偏是这里……”
霍止瘁不由分说被带到小屋里,刚抬头就撞到屋顶,疼得她又是哎哟一声。
“瞧你!一回来就撞到头,都多大的人了还是这样冒冒失失的……来,让我看看!”
卫思按霍止瘁坐下,又摸索她的头顶,一边摸还一边说:
“咱们当下人的,能有几片瓦遮头就行。你再长下去,这屋子都被你顶翻喽……还好,没撞破头……你下次可得当心着点儿!”
霍止瘁揉着头,环顾四周。她见此处不仅屋梁甚矮,两人在里头想站直都难,而且屋宇狭小,这空间顶多只能容纳四人同时呆在其中。
她与卫思一进来,手挨着手,脚顶着脚。要是有人举手抬脚时动作大些,旁边那人多半也会被扫到。
“自己院里怎么会有这么小的屋子?哪个下人住的?感觉好像进了小人国一样……”
正当霍止瘁苦思冥想、反思自己这个当主人的是不是在管理上出现严重问题,以致于使得某个可怜的奴婢僮仆被人安排在如此局促逼仄的地方栖身时,她听见卫思又在咕哝:
“我们的被子怎的都成了布团子?哎呀,还漏出这么大块麻絮来,等明日我再把这被子角给补上……”
说完,卫思随手一扔,霍止瘁感到有一团毛茸茸的物事飘过自己鼻尖。
她忍着没打喷嚏,往鼻子上挠了两把,果然揪到一团毛发状的东西。
她觉得触手处十分柔软,甚至还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是……狐狸毛?!”
霍止瘁捏着那毛团,震惊地瞪着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屋。
霍去病悄立在外,心中真不知是喜是忧、是悲是愁?
谁能想到,卫思竟然将桃子独居之所当成了她的住所!还二话不说就闯进去,公然准备住下来。
为何桃子不在自己屋中?连伺候它的小僮也不见人?
霍去病忽然想起,之前霍止瘁在闲聊时与自己曾说过,自入夏以来,桃子便陆续掉毛。如今天气炎热,这家伙掉毛越发厉害了。
桃子因见自己难看,茶饭不思,甚至不大乐意见人。
因此它在离西院后头不远、与棣台相连的花园内,寻了个近溪边的幽静所在,挖了个土坑,整日只在那儿呆着。
如今桃子多半又呆在那儿不曾回来,几个狐奴也就近歇息,好方便照顾它。
而小屋这儿仍是每日有专人清理打扫,以便桃子会随时回来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