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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第 26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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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去病微微一笑,随即又问道:“原来你与鲁公可算是同乡了……这么远的路,两边这些年来能互通音信?”
“只能靠着来往的商人或是本地有人往边地或是长安当正卒的,拜托他们路上打听消息。平时就各安天命。”
也就是说,基本没来往。听到这儿,霍去病再次沉默了。
霍止瘁见他神色似是阴晴不定,想了一想,又道:
“没法子,路途太远,想通个消息或是传个信确实不容易。幸好乡里的人有几回经过平阳,都替我们传了话。”
“你老家在当地是平民籍还是市籍?”
“平民。其实我之后在平阳也是平民籍,不算商人市籍。”
因为汉代的户籍是以家长为主的,霍仲孺虽是小吏,但仍属编户民。因此一家人都被编入平民籍。
霍去病听了微觉意外,但他随即一想,便已明白过来。只见他似笑非笑道:
“那儿的里魁、伍主既知你做买卖,却还把你编入平民,真是好心。”
“我因属后辈,又没到年纪,因此虽做买卖,但他们只算作帮补家用的一点活计。说白了,还是霍大人的交情有用。”
天下正是用兵之时,朝廷征税极重。尤其是商人,官府恨不得把他们的骨头都榨出油来。
所以等到穿越过来后,霍止瘁才真正对汉武帝这位恐怖的“商人终结者”,有了一种切身体会。
“那里魁什主伍主他们,就没跟霍大人提起过什么?”
“你是说要点好处?这倒不曾听过。但逢年过节时,我都会托霍大人带上酒肉去给他们家。”
霍去病对此不置一词,斜视霍止瘁,又道:
“那他们各家的儿子孙子你可都见着了?”
“我没去,反正礼物送去就成了。”
霍止瘁不曾说完,霍去病已经笑了。但他随即收敛笑容,微一沉吟,还是问出了之前他一直就想提及的问题:
“你阿父是做什么的?”
对此,霍止瘁没有马上回答。倒不是因为她心情起伏过大,而是她必须得花点时间,才能从原主那关于生父的零碎记忆里找到相关答案。
“听说他和离之后就娶了一个孝廉的女儿。之后他那外舅当上了不知哪里的侯相,举家赴任去了。”
霍止瘁自动省略掉了一些题外话:例如男人的岳父因有“贤名”而得到当地豪强大户的追捧,上任前就家中就已有万金等等。
她不想提这些,是因为在穿越那一刻,她就感受到,真正的霍止瘁对这些全都漠然视之。
这跟自己何尝不是一样?
也就是说,此人不仅一直没尽过当父亲的责任,甚至连看都没看过亲生女儿一眼。
想到这儿。霍去病见霍止瘁神色自若,轻声道:
“那你是怎么从会稽郡到平阳的?”
“幸亏有邻里相帮,变卖了剩下那些东西,换了钱后,跟着乡里一个要往长安来做买卖的邻居一起上路的。”
结果半路上坐船,遇着大风大雨,船翻了,她也掉进水里。
因此她一穿越过来,就几乎淹死在水里。
回想起当时的细节,霍止瘁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因为她压根不会游泳!而原主也一样!
面对着四面八方汹涌而至的水流,她拼命扑腾却一点用也没有。
要不是当时她面前恰好流过一根被暴涨河水冲下来的断树,要不是她一把抓住那树干,恐怕她又要再次穿越到不知哪个朝代了。
之后靠着那根树干在河里漂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靠到岸边,又花了两天才找到还在河边等着捞尸体上来的邻居,这些事情她都不想说。
她印象最深的,还是自己一身泥出现在那船人身后时,众人那精彩纷呈的表情。
面对着下意识跪倒在地,高呼“鬼神饶命”的乡民们,霍止瘁忽然觉得:
一穿越过来就遇上天大的坏事,这正意味着自己否极泰来!恶运已走,好运将至!
因此,在重新踏上前往平阳的路途时,霍止瘁本就过剩的自信心开始滋长。而之后她的买卖上的得心应手,越发让她膨胀得一如气球。
想起自己的种种“神奇”经历,霍止瘁颇为得意。她心想:
“虽说这珊麻是人封的,可没准我穿越后已经转运了,所以除了美貌外,大家还自动感应到我强大的气场,这才心甘情愿地跟随着我……嗯,有道理!”
正当她想入非非之时,霍去病却没有说话。
霍止瘁正感纳闷,便多瞧了他两眼。
只见霍去病沉思过后,这才缓缓又说:
“要是你遇见……”
一语未了,外头忽传动静。一个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门外,正是卫思。
在她身后,隽方等人亦步亦趋,跟随而至。
霍止瘁见卫思醒了,却不进来,而是来回打量屋中,便起身笑道:
“思思醒啦?我正要捉只萤火虫给思思看呢!”
卫思仍不作声,只是用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盯着她和霍去病。
霍去病一怔,猜到她多半是顾忌自己。于是他默默站起,打算离开,好让外大母能安心。
谁知他才一起来,卫思的眼睛瞪得滚圆。霍止瘁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脑后一紧,已被按倒在地。
“跪好!”
一声低喝,正是来自于不知何时跑到她身边、并且和她一样匍匐在地的卫思。
唯一的不同是,卫思是自己趴倒的,而霍止瘁是被前者按下的。
霍去病吃惊地看着外大母一阵风般地卷进来,迅速和霍止瘁一起趴卧在地,朝自己跪倒。
他正要上前扶起二人,却听得地上的卫思用极其恭敬的声音说道:
“公子请恕罪!这娃儿今日头一天进来服侍,就这般不敬,请等奴回去,亲自好好教训她一顿!”
此言一出,一室皆静。
霍止瘁分明听见这几句话就出自身旁的卫思嘴里,可是,她此刻无论是理智还是感情上,一时都无法接受这是事实。
她稍稍扭过头,极力打量着身旁的老妇人。她想看清楚,这真的是卫思吗?
没想到,卫思一下子就发觉她的异样,立刻用几乎撑破眼眶的幅度死瞪着霍止瘁,又喝道:
“还敢作死?!不许抬头!”
她一边说,一边手上力度骤然加大,迫使霍止瘁额头贴地。甭说是抬头了,连扭头都不行。
霍去病见外大母举止古怪,又见她不仅自己背朝天跪着,还使劲按下霍止瘁。
他不及多想,下意识右手去扶卫思,左手推开卫思五指,落在霍止瘁肩下。
“快起来!”
他刚运力扶起二人,却见卫思这下不仅瞪大眼珠子,连嘴巴都张得老大。
卫思倒吸一口凉气,她眼望晕头转向的霍止瘁,像抓小鸡似地将对方揪到自己身后。
“公子您不用担心!她实在太没规矩!竟敢私闯进来,还敢动用公子的赏赐?!”
卫思将霍止瘁拉到一半便生生止住动作,她那双已经瞪了半天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落在霍去病修长的手指上。
霍止瘁的右手手腕被霍去病的左掌紧握,她正处在两人之间,茫然地来回打量。
隽方等人目睹这意外的一幕,无不惊得呆了。
但隽方反应颇快,她本欲进来劝说,但瞥见卫思转头扫视向她们时,神色中惊恐警惕,便一下子停住脚,更示意身后众人不可轻举妄动。
隽方心中掠过一个念头:“太夫人又犯病了?!”
不仅是她,霍去病和霍止瘁也从卫思异常的反应中,明白到这点。
两人迅速交换一个眼神,霍去病不再拉扯霍止瘁过来,却仍不松手,而是向卫思耐心说道:
“大……思思,我们只是在商议事情,你不用担心。阿母这就回来,没人怪你们!”
一听他这话,卫思更是震惊不已。她两只眼睛从霍去病落到霍止瘁脸上,迅速转了个来回,眼神中显得既焦急又无奈。
“谢公子看重!只是她这人没本事,连活都干得马虎。公子不怪罪于你,就已经是你的福气了,你怎么还敢跑进来,大剌剌坐在公子跟前?!”
卫思一边说,一边忽然扬手,一巴掌重重拍在霍止瘁的后脑和脖子上。
这一下谁都不曾料到,别说是霍去病了,就连霍止瘁本人都是大出意料之外。
霍止瘁猝不及防,疼得缩起身子,忍不住“哎哟”叫出声来。
霍去病一见,手一颤,缓缓松开了她的手。
卫思趁他怔忡之际,一把将霍止瘁扯过来。她此时已经住了手,只指着少女鼻子骂道:
“你算哪根葱?!公子叫你进到屋里让你侍候,不是让你来享福的!”
“公子的床是你能坐的?公子身边是你能呆的?公子脾气好、宽待下人,你就敢蹬鼻子上脸!没规矩!”
她连说带骂,不由分说就将霍止瘁推到自己身后,自己则挡在其中,隔绝开二人。
她骂过一轮,面向霍去病时,已然换了副笑脸,只道:
“承蒙公子不弃,让这蠢货侍候。可惜她还太笨,又做不好事情,哪里配与公子商议大事!还是等奴教好她,再让她慢慢进内服侍不迟!”
卫思一边说,不仅自己将头和腰弯得老低,还按着霍止瘁也一样低头弯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