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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6、第 256 章 ...

  •   李眉不怪自己公然说出往事、才令刘彻下定决心不提两家结亲,反而怪不曾谋面的一个方士。

      她自知没了这次机会,日后要再重提,肯定难上加难。

      正当李眉还想再试着向刘彻求情时,却见皇帝正色道:

      “阿姆,你长孙女的婚事,看来不能再提。卫家上下既与你家相冲,日后两边府里,还是不要再有来往,这样对大家都好!”

      “阿姆,不仅大将军他们是朕的左膀右臂,阿姆的儿孙也是朕的股肱之臣。要是你们因此而受害,朕怎能心安!”

      刘彻语转哽咽,目中已有泪意。“阿姆,你兴许只觉朕小题大做,又或是故意拿此等事做借口,不许你孙女与卫家联姻。但朕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然明知将有祸事,还硬要两家定亲,这才真是朕的过错!”

      李眉心中本存了一丝狐疑,还道是皇帝借自己的话顺势而为,趁机断了自己为孙女求亲之意。

      如今见皇帝当面点破,她哪敢再提起那些话,连忙道:

      “陛下一心为我家着想,老奴阖家能得圣恩眷顾至此,感激不尽!若然是有半点怨怼之心,老奴真是枉为臣下、更枉为人了!”

      刘彻见李眉诚惶诚恐,满头大汗,连忙扶起对方,笑道:

      “阿姆你能明白朕的一番苦心,这便足矣!说到底,我都是为了两家好。况且我大汉英才辈出,两家不便结亲,但另寻良配绝非难事,又何必这么挂怀?”

      李眉喏喏应着,背上早已又渗出冷汗来。

      她深知自己从小看大的这位主人,雄才大略,气吞山河。一旦拿定主意,完全就是一位说一不二、从不容臣下置喙的雄主。

      因此,哪怕自己与皇帝交情再深,她也不敢再冒险劝说,生怕会触怒对方。

      她知道结亲之事已经再无可能,自是满怀沮丧。

      但因见皇帝主动给自己台阶下,她少不得振作起来,连连称颂皇帝、谢其免了郭家一场灾祸。

      刘彻见李眉不再提及方才之事,满脸微笑,又命人摆酒设宴。他作东道,卫霍舅甥相陪,与东武侯太夫人共饮。

      宴毕,刘彻亲自送李眉到殿外,拉着乳母的手再三叮嘱,依依不舍。

      李眉也再三请皇帝留步,自己拜辞皇帝,离开建章宫,乘坐安车回家去了。

      望着老人那逐渐远去的身影,刘彻站在高台之上,不禁无声一叹。

      他回头看着身侧的卫青与霍去病,说道:

      “老人家年纪大了,难免越来越糊涂。你们看在朕的份上,休要和她见怪。”

      卫青便道:“谢陛下为微臣与微臣家人周旋,臣感激不尽。”

      刘彻只是摆摆手,一脸不在意,又道:

      “她到底是从小就照料朕长大的人,又这么大年纪了,因此朕才不好当面驳她。”

      说起这位乳母,刘彻略显哀伤。他是对李眉颇感失望。

      对于郭家的所作所为,刘彻早有耳闻。

      他知道郭家上下借着圣恩的无行之举,但那时见乳母年迈的身影,心中不忍,于是便撤去了命郭家迁移到北地的旨意。

      谁知,如今乳母不仅不能约束家人,就连她自己也得寸进尺,竟将主意打到了霍去病头上……

      想到此处,刘彻又再开口了,但这一回,他并不是对着旁人,而更似是自言自语:

      “是时候让阿姆一家早些离开长安了……”

      卫青微觉意外。“陛下?”

      刘彻笑了一笑,笑容中已带一丝自嘲。“没什么,这道旨意我早该下的。”

      要驱逐照顾自己长大的乳母,刘彻满怀感触。

      虽然从很小的时候,他就察觉出那些簇拥环绕在自己身边人,几乎人人都有着自己的那点小心思。

      但只要他们一心忠于自己、尽力为自己办事,那么即便他们心里偶尔转些别的念头,他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装作不知。

      从父皇、母后和卫绾王臧等人的言传身教中,刘彻从小便能将这一套用人之法使到得心应手。

      哪些人是好用的、哪些人是可用的、哪些人是用尽即弃的、哪些人是可供消遣的……他都心里有数。

      像郭家这样,上无才干,下无进取子弟,看在乳母一向谨慎的份上,让他们安享富贵即可。

      许多高门贵戚,他们拜倒在自己座下,向自己索取了数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和权力。可到头来,他们却耽于享乐,鲜有为国出力者。

      而更多的世家豪强,不仅不能为己所用。甚至,他们常常因己利受损,而暗地里对自己推行的国政百般阻挠。

      对此,刘彻自登上宝座以来,对这一切早已司空见惯。

      直到他遇见了卫青和霍去病。

      这对出身微贱的舅甥,不仅由自己一手提拔,发掘出他们无与伦比的才能。更可贵者,乃是他们满怀雄心壮志,从来未将眼光放在富贵家世上。

      他们一心只盼为大汉开疆辟土,尽诛胡夷。

      他们的心和自己是一样的!

      人到中年,刘彻环顾四海,独立于皇座之上,越发感到身上扛着的担子犹如万山压肩。

      身边亲近的人,几乎全在想着办法多为自己和自己的家人谋好处、铺后路。而能为他分忧担责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刘彻每想到此,都总难免有寂寥之感。

      但是,他深知自己并不孤单。

      因为在自己身后,卫青与霍去病一直紧紧追随。

      每当看见他们时,刘彻虽然明知不可能,但总是忍不住会想:

      “为何他们不能学着仲卿和去病那样,为国出力、为朕分忧?”

      当然,这到底只是他的希冀而已。说到底,这个世上,能一如卫霍般和自己同心协力、又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正因如此,在刘彻心内,卫青与霍去病,与其说是心腹重臣,倒不如说,他们就像是刘彻身上的一部分。

      旁人再亲近,始终比不上自己。

      所以当察觉李眉有意借着重提旧事,而将那点小心思指向霍去病时,刘彻便下定决心,要让乳母离开长安。

      他心中已下决断,但忆及童年,终有伤怀,不禁既是在问自己、又是在问人般说道:

      “仲卿,为何人会变呢?”

      卫青听得刘彻语气感伤,便道:

      “人和人不一样的。”

      刘彻望向卫青,见他神色坦然,不觉一笑,心里这才好受了些。

      “方才的事,你们听听就算。咱们今日就当没这回事,反正日后阿姆她老人家也要跟着儿孙们一起到代郡那边长住。”

      刘彻略一停顿,又道:

      “至于她所说的那些往事,如今知道内情者只怕是寥寥无几,一时要查也难。你们也别往心里去。”

      霍去病问道:“陛下不信郭太夫人的话?”

      “有些信,有些不大信。”刘彻从容道:“她年纪大啦,何况又切己之事,她说起来少不免有所改动。”

      卫青和霍去病二人互看一眼,显然刘彻的想法说到了他们心里去。

      刘彻虽说得委婉,但实则上,在皇帝看来,这位乳母夸大其词,将旁人的过错放大十倍、将自己说得手上不沾半点污秽,反倒令人不敢轻信。

      “况且,她说的关于你曾外大母的事,更是她一面之词。只怕她当年自己都不曾查清真相,因此只是借着自己的臆测才断定你们先祖是主犯。”

      “陛下何出此言?”

      卫青自是一如刘彻所言,并不相信李眉的话。

      但眼见刘彻轻描淡写便将李眉的论述推翻,他自是惊讶。

      对此,刘彻只是微微一笑。“她断定哑妇通巫盅之术,但是历来能施行诅咒邪法的巫祝巫女,必得识字亲写符咒姓名,才能下盅害人。”

      “哑妇不识字又断一手,这也是由她亲口说出的。不然,我也未必能想到这点。”

      卫青未等听完,已是默默点头。想起那位不曾谋面的外大母,他心中一阵难过。

      刘彻和他们在一起边说边谈,心情已然好转了许多。

      回到堂内,他又对二人说道:

      “不仅是你家中先祖之事,哪怕她不提当年两府的瓜葛、只提想和去病定亲,我也绝不会答应!”

      舅甥二人素知刘彻对东武侯家因乳母而另眼相看,但如今见他神态肃然,满脸不悦,与往常大异。

      霍去病仍是一言不发,但双眼中掠过一丝笑意。卫青则问道:

      “陛下,难不成郭家……”

      “这家不行!尤其是那郭洪长女,怎配与去病议亲?!”

      刘彻话音刚落,霍去病便开口道:

      “陛下言之有理!郭家长女,连我都不敢近前。此等女子,寻常男子无福消受,还是由天上的神明配她才可!”

      卫青微皱眉头。“在陛下面前不得无礼!”

      刘彻却点了点头,向卫青说道:

      “去病这话说得倒不假。仲卿你是不曾留意到这些事,总之,那郭家……是万万不可与朕身边的人联姻!”

      刘彻想到郭家长女郭兆双的“威名”,便浓眉再蹙。

      他早已听闻,此女不仅性情顽劣,举止粗鄙,而且最令人无法忍受的,就是她对亲母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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