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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侯印 ...

  •   他正想得入神,因此并未听见那李眉又再说道:

      “……我见了她,她两眼血红,一见我便骂,还要我赔她儿子的命来。我不住好言相劝,她只是不听。”

      “要不是有下人挡在我面前,只怕连老奴的命都要送在她手里!她那时已经不似人形,更像是被妖邪附体,非要与我拼命,就连五六个壮奴都险些拉她不住。”

      “因怕她出事,我赶紧命医人来诊治。因她接连打伤数人,不得已,只能先让人将她手脚绑起,口中塞布,以免她自残。”

      霍去病剜了李眉一眼,刘彻则是安静听着,不时点头,偶尔插话:

      “阿姆你思虑周全,确是一片好心。那鸢儿可有听得进去你的话?”

      “甭说是我劝她了,谁的话她都听不进去!我担心她有事,命人好生守着,每日里茶饭果点如流水般送到她面前,她不是掀翻案几便是摔碗砸盘!什么都不吃什么都不喝,可把人急坏了!”

      李眉忆及此处,既无奈又唏嘘,一脸束手无策又忧心的样子,仿佛又回到那那时的光景。

      “不仅如此,她每到夜里,必定长声大嚎。老奴在陛下面前说句失礼的话,她那叫法,不似人声,倒、倒更像是鬼叫一样!”

      “医工一点办法也没有,我急得不行,命人必须得治好鸢儿。唉,为此,老奴曾亲到西王母庙处祈求,保佑家中人口安宁,无病无灾。”

      “我与鸢儿虽有旧怨,但自问立身得正,又怎会与一个御婢一般见识?更何况,前事未明,我只想着查清真相,也好还自己、还洪儿生母一个清白。”

      “如此这般乱哄哄闹了两夜,鸢儿忽然清醒过来,一如往日,又能如常进食。我见她无事,这才放心,又细问她那哑女的去向。”

      “鸢儿认出是我,知我救她一命,十分感激。她正要向我说明时,忽然身子乱颤,整个人抽搐不止,两眼上翻,竟在地上打起滚来!”

      “她这回犯病,实在吓人!期间的事情,因过于污秽,我不好多说。总之,鸢儿就此一命呜呼,救不回来了!”

      “那时凡是见过她的人都对我说,她根本不是得病,而是被邪术所咒,才会疯癫致死的!”

      “此事郭家人人皆可作证!就连之后郭它匆匆赶回,他本是一如既往责怪老奴,但当听得下人禀告详细过往、又亲眼见得鸢儿尸首后,也不由得他不信!”

      “此时夫君才渐渐回过味来,察觉出这事背后另有牵扯。我见他终于知错,又平心静气听我的话,于是便将自己查出的个中关联一一告知与他。”

      李眉环视,见刘卫霍三人仍旧默不作声、耐心静候,她不由得有种沉冤得雪之感,开始将自己当年的那番调查后得出的推测娓娓道来:

      “起初,打水婢在鸢儿处服侍,鸢儿待她不错,她心存感激,也尽心服侍。”

      “岂料自从打水婢怀上身孕后,鸢儿一时不忿,便将其打骂。因此二人结怨不浅。”

      “打水婢被安置到别馆后,又气又怕。不仅怕鸢儿,更怕我会寻她麻烦。但日久见人心,她知我不曾害她,后院却处处传出‘夫人非要整死她不可’的言语。细想之下,打水婢便明白,这是鸢儿特意命人所为。”

      “唉,鸢儿看她不顺眼,却不好出面,便想着借我的名头来整治人。偏生我这人是最胆小怕事的,所以日子一久,旁人也知道我绝不会做出这等可怕的事情来!”

      “打水婢看清这点,越发恨鸢儿不肯容自己。于是她一面假意向鸢儿低头示好,一面却又暗暗叫人找来会巫术的哑女,请人来为自己保胎,盼着能生下一子以保住性命。”

      “因在搜查打水婢那些下人时,除了搜出那个偶人,还搜出好些安胎避灾的符咒。她下人还交待,原本打水婢不敢服用府里医工熬好的汤药,只想着施法保胎,正因她深信鸢儿绝不会放过自己,多半会找机会害死自己或是腹中孩儿。”

      “于是她把心一横,命哑女制作偶人,埋入地里,诅咒鸢儿和她儿子。说来也奇,自从偶人埋下后,君侯的庶长子不时便有病痛,鸢儿一心扑在儿子身上,便甚少来找打水婢的麻烦,这才让她得以顺利生下一子。”

      “但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这些事到底还是让人查了出来。唉,想来洪儿的生母,要不是被鸢儿责打太过、心生恐惧,也不至于一时糊涂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最后,自己也逃不掉,三尺白布了结了自己,连那么小的孩子都舍得撇下!”

      “如今她们两败俱伤,一边自尽,一边中了邪术、母子身死。郭它在我苦劝之下,终于明白过来,下令定要找出那哑女来问个清楚!”

      “我本劝夫君不如大事化小算了。只因这些家事,虽然哑女牵涉其中,但说到底都因鸢儿嫉妒不容人而起。又何苦闹得沸沸扬扬的?”

      “谁知郭它这时方才告诉我,鸢儿神智不清,寄放在她房中的侯印竟然不翼而飞!而他对鸢儿贴身仆婢动刑,这才问出原来那时鸢儿出事前哑女就曾来过,并且二人在房中私谈甚久!”

      “我那时都吓呆了,因我对夫君将侯印放在鸢儿处的事半点不知。我又急又忧,又不好声张,只能命心腹赶紧去找人。到头来,反倒是郭它来安慰我。说大不了,被削侯便是了。”

      “我见他肯回心转意对我,心里十分知足。想着就算没了列侯之位,我们夫妻二人,好生养大那孩儿,过完下半辈子就是了。”

      “但老天终究不肯放过我!那日,郭它独自在后院,闭门不见人。我觉得有些古怪,悄问下人,这才知道,原来他已经找到那哑女,在后头审问!”

      “我担心会出事,赶紧过去,谁知……已经迟了!我夫君它郎,倒在屋中,衣襟上全是鲜血,两眼睁得大大的,正是死不瞑目!”

      “那时屋中只有一人,正是那哑女。她本欲逃跑,被下人抓获。我就这样丢了儿子、又没了丈夫!老天真是不公!”

      刘彻听到这儿,不禁看了眼专心聆听的卫霍二人,问道:

      “郭它死因是什么?”

      “……老奴当时伤心过度,晕了过去。苏醒过来后,听底下人回报,说是已将君侯的尸首放置在正堂内。而那哑女则被绑起,放在偏院内让人看守。”

      “我赶紧前去正堂,见了那苦命的郎君,几乎又再哭死过去。事后老奴亲自检视过,又问过医工,郭它身上无外伤,他是急怒攻心导致呕血身亡的!”

      刘彻“啊”的一声,神色中十分关切,又道:

      “阿姆你那时遭遇这么多变故,必定是好生难过!”

      “陛下体谅老奴,老妈感激不尽!家里接连出事,没了主人又没了孩儿,剩下我孤零零一个,要不是有洪儿在,老奴当时真不想活了!”

      “君侯过世,家中各处都在传,是那哑女又施邪法,害死君侯的。但老奴既知夫君因病亡故,此事未必与哑女相关,因此不愿再出人命,便想着趁无人时私下里放那哑女离开。唉,说到底那也是人命啊!”

      霍去病见李眉长吁短叹,似是十分感触,不禁看了眼舅舅。

      卫青垂眸不语,显然正在沉思。

      李眉擦了擦眼睛,又叹道:

      “我虽不愿再见有人出事,但可惜天不从我愿!当我命人去偏院准备放走哑女时,下人却急忙回报,说哑女在屋里不知何时悄悄解缚,她怕我要向她索命,竟用随身携带的毒药自尽了!”

      “我听得又出一条人命,真是好生懊恼后悔!我甚至还想过,不知府中是否还有鸢儿的心腹,怕哑女指认出他们,因此才趁家里乱着时将哑女毒杀的!”

      “但可惜,老奴已经来不及查了。因侯印丢失一事被君侯的家臣吵出,因此郭家列侯之位被除,老奴与洪儿,也变为了庶民。”

      李眉本欲叹气,但又连忙忍住。她抬起头,以深情的目光凝视着皇帝,说道:

      “之后老奴的经历,想必陛下都知道了。老奴家门不幸,屡遭变故。但幸因得陛下垂怜,因此才有今日之福。”

      “阿姆你年高德厚,将来必定还有后福。对了,那时你们当真不曾找到侯印?”

      “回陛下,府里上下都找遍。郭它的遗物、鸢儿的诸般物件,连那打水婢处的东西,还有哑女尸身……都一一仔细查找,但侯印始终不见一点踪影。”

      李眉面向卫青与霍去病,哀声说道:

      “大将军、骠骑将军,两位如今蒙陛下圣恩,尊贵已极。当年之事,并非老奴有意重提。”

      “只是老奴年纪老迈,再不说出旧事,只怕以后都不会再有人知道个中内情。因此,老奴冒昧,不得不反复提起尊府先祖来。”

      “老奴当着陛下面前,敢以先夫之名发誓:方才所说字字句句,绝无虚假!我家与尊府先祖的恩恩怨怨,说来都是冤孽……”

      她边说边叹,声泪俱下,十分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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